第十八章 狄公的《推背图》与朕的“学渣拯救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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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老师那佝偻的背影消失在昏暗走廊尽头，像一滴墨汁融进了浓稠的夜色里。武明空抱着那本比砖头还沉的《地狱版奥数入门》，杵在储藏室门口，鼻尖还萦绕着灰尘、旧书页和廉价茶叶混合的奇特气味。
锁骨下，“凤翎赤焰印”残留的温热感尚未完全褪去，像揣了个刚熄灭但余温尚存的小火炉。脑子里却嗡嗡作响，一半是被那“大鼠将军、小鼠谋士”的刁钻题目搅和的战场残像，一半是狄老师最后那句轻飘飘却重逾千钧的话——
“力量…更需慎用。”
他看出来了？他看出什么了？看出朕身负“凤翎赤焰印”？还是…看出朕这壳子里装的是个千年老鬼的灵魂？
武明空心里七上八下，比当年在感业寺等李治那优柔寡断的家伙来接她时还要忐忑。她下意识地又捂了捂锁骨的位置，仿佛这样就能把那点滚烫的秘密摁回去。
“狄…公？”她对着空荡荡的走廊，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气音又嘟囔了一声。没人回应，只有远处不知哪个教室传来拖沓的放学脚步声和笑闹声。
“哼！”武明空猛地甩甩头，把那点没来由的心虚甩开，小下巴一抬，又端起了女皇架子，“管他是谁！便是狄仁杰真转世投胎，如今也得给朕当老师！朕是天子！怕他作甚！”
给自己打完气（主要是壮胆），武明空抱着“地狱书”，雄赳赳气昂昂（自我感觉）地往杂物间“冷宫”挪。路过操场边那排光秃秃的梧桐树时，夕阳的余晖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个拖着巨大包袱的豆芽菜勇士。
刚踏进那熟悉的、混合着馊馒头和霉味的小院，王春花那极具穿透力的魔音就劈头盖脸砸了过来：
“哟！咱们的‘凤鸣歌后’回来啦？今儿个又上哪儿‘鸣’去了？唱得学校给你发奖金了没？晚饭还吃不吃？吃就赶紧滚去把院子扫了！苏小宝的尿布还堆那儿呢！真当自己是娘娘了？金枝玉叶碰不得秽物啊？”
武明空脚步一顿，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刚在狄老师那儿积攒的一点点“学术氛围”和“帝王尊严”，被王春花这盆裹着馊味的冷水浇得透心凉。
闪回：
神都洛阳，万象神宫。她端坐于镶金嵌玉的御座之上，脚下是光可鉴人的金砖，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的清雅气息。文武百官身着朱紫朝服，手持玉笏，垂首肃立，山呼万岁之声震彻殿宇。宫娥手捧金盘玉盏，行走无声。那威仪，那排场，连空气都带着权力的芬芳。
如今？尿布？馊馒头？还有王春花这张唾沫横飞的“圆盘大脸”？
这落差，比从九霄云外直接脸着地摔进茅坑还惨烈一万倍！女皇陛下的自尊心被反复摩擦，都快磨出火星子了。
“刁妇！聒噪！”武明空内心咆哮，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锁骨下的胎记又开始隐隐发烫。她恨不得立刻召唤“凤翎赤焰印”，让这泼妇也尝尝被西红柿糊嘴或者被无形力量支配的滋味！
但狄老师那句“力量需慎用”如同紧箍咒般在耳边响起。她死死咬住下唇，硬是把那股邪火压了下去，憋得小脸通红。算了！朕忍！为了奥数！为了那个镶金嵌玉自带八音盒的铅笔盒！为了…不用再被刘翠花嘲笑！
她认命般地从墙角抄起那把秃了毛、比她人还高的破扫帚，以一种近乎悲壮的姿态，走向了院子角落那堆散发着“生化武器”气息的尿布山。
“苏爱卿！”武明空一边屏住呼吸，用扫帚柄远远地扒拉着那些“御赐污秽”，一边对着杂物间门口探头探脑的苏招娣喊道，“速来护驾！与朕共御此‘污秽大阵’！待朕功成…呃…扫完，再议‘六部’大计！”
-
储藏室的门再次被推开，陈年的灰尘味混合着旧木头的气息扑面而来。狄老师已经在了。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灰色中山装，袖口挽起一截，露出瘦削但筋骨分明的手腕。他正背对着门口，小心翼翼地用一块半湿的旧抹布，擦拭着桌角那几本泛黄的线装书。动作轻柔专注，仿佛在呵护稀世珍宝。
听见动静，狄老师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和煦如冬日暖阳的笑容：“来了？坐。”
武明空依言坐下，目光却忍不住黏在那几本书上。这次她看清了最上面一本的封面，几个古朴遒劲的篆字——《推背图》！
轰！
武明空脑子里像是被丢进了一颗炸雷！《推背图》？！李淳风与袁天罡所作，预言后世兴衰的神书？！这东西…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一个退休返聘的奥数老师手里？！
闪回：
贞观末年，深宫秘阁。她曾以武才人之身，得见太宗皇帝秘藏的一卷《推背图》残篇。图谶隐晦，谶语玄奥，言及“女主昌”、“日月当空”。彼时她心惊肉跳，却又隐隐窥见一线天机，仿佛那冰冷的谶言，正是指向自己未来那坎坷又辉煌的命运！
如今，这传说中的神书，就这么随意地放在这堆满破体育器材的储藏室里？被一个姓狄的老头子拿着抹布擦灰？！
一股寒意顺着武明空的脊椎骨爬上来，比王春花塞给她的馊馒头还凉。她看向狄老师的眼神，瞬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警惕和探究。这老头…绝对有问题！
狄老师仿佛没看见她眼中的惊涛骇浪，慢悠悠地放下抹布，拿起粉笔，在那块小破黑板上又写下了一道新的“地狱题”：
**题目：**
甲、乙二人从A、B两地同时出发，相向而行。甲的速度是乙的1.5倍。相遇后，甲继续向B地前进，到达B地后立即返回；乙继续向A地前进，到达A地后也立即返回。已知两人第二次相遇点距离第一次相遇点24千米。问A、B两地相距多少千米？
武明空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字，小脸又皱成了苦瓜。甲？乙？相向而行？相遇？返回？二次相遇？24千米？这都什么跟什么？！比老鼠挖墙还绕！她脑子里瞬间闪过闪回：
调露元年，突厥十万铁骑分三路南侵。她于紫宸殿运筹帷幄，令黑齿常之率军出陇右，程务挺领兵赴代北，王方翼固守单于都护府。三路大军需分进合击，堵截围歼，战线绵延千里，军报如雪片飞来…哪像这题里就俩人跑来跑去，跟小孩过家家似的！
“觉得绕？”狄老师温和的声音适时响起，打断了她的军事回忆。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一条长长的线段，两端标上A、B。“你看，这像不像一条战线？甲、乙二人，便是两支奇兵。”
他一边说，一边在线上点了个点C。“第一次相遇于此，好比两军前锋初次接战。”接着，他画出甲到B再折返、乙到A再折返的箭头，又在线上点了另一个点D。“二次相遇于此，便是主力鏖战决胜之地！这24千米，”他在C和D之间画了个大大的双箭头，“便是…战后清点，两战场的间隔！”
武明空的眼睛“唰”地亮了！战线！奇兵！接战！主力鏖战！这比喻…太对朕胃口了！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挂满疆域图的军机处，化身为执掌千军万马的统帅！
“朕…我懂了！”武明空猛地站起来，小脸上杀气腾腾（解题的杀气），一把抢过狄老师手里的粉笔（动作自然得仿佛那是她的令箭），“此乃…分进合击，二次围歼之战！需推演两军…呃…两人行路轨迹，锁定决胜点间距，反推整条战线长度！”
她完全沉浸在“军事推演”中，粉笔在黑板上龙飞凤舞：
“设乙之速度为V（斥候轻骑速度），则甲速为1.5V（重装铁骑速度）！设A、B距离为S（整条战线长度）！”
“初次接战（相遇）于C点！因相向而行，接战时间T1=S/(V 1.5V)=S/2.5V！此时，甲行1.5V*T1=1.5V*(S/2.5V)=(3/5)S！乙行V*T1=V*(S/2.5V)=(2/5)S！故C点距A为(2/5)S！”
她越写越快，粉笔灰簌簌落下。什么速度、时间、路程，在她笔下都成了兵力部署和行军路线图。狄老师站在一旁，双手拢在袖子里，浑浊的老眼静静地看着她笔走龙蛇，看着她因为专注而微微泛红的小脸，看着她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还有…她因激动而再次微微敞开的衣领下，那锁骨位置若隐若现的一点…暗红轮廓。
他的目光，在那轮廓上停留了比上次更久的一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了然、叹息、忧虑…最终归于深潭般的平静。他不动声色地侧过身，走到那张旧课桌旁，佯装整理教案，手指却状似无意地，轻轻拂过桌面上摊开的那本《推背图》泛黄的封面。书页间，似乎夹着一枚褪色的、形制古朴的书签。
武明空浑然不觉，她正全神贯注地推演“二次合围”：
“甲破B城（到达B地）用时：余下路程(3/5)S/1.5V=(2/5)S/V？不对！甲从C到B距离为S-(2/5)S=(3/5)S？速度为1.5V，时间T甲至B=(3/5)S/1.5V=(2/5)S/V？混乱！”她的小眉头拧成了死结，粉笔悬在半空，陷入“战场迷雾”。
“武同学，”狄老师温和的声音如同拨开迷雾的清风，“行军打仗，也需算清辎重粮草，明辨路途远近。莫急，想想他们各自走过的总路程，以及…时间的关系？”他巧妙地引导着，避开了复杂的即时速度分析，指向路程和速度比的本质。
在狄老师“老狐狸”般的点拨下，武明空磕磕绊绊，终于用她那“调兵遣将”的思维，结合速度比，得出两人从出发到二次相遇的总路程之和是3S（甲走了S 一段折返，乙走了S 一段折返，且两人时间相同，利用速度比得出总路程比），又抓住第二次相遇点距离第一次相遇点24千米这个关键“战报”，几番挣扎，终于像攻破一座顽固的城池般，得出S=60千米这个答案！
当她把这个数字重重圈出来时，额头上全是汗，后背也湿了一块，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充满了攻陷难题的狂喜和疲惫！比当年收到突厥可汗投降的国书还兴奋！
“嗯，不错。”狄老师点点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和蔼笑容，仿佛她解的只是一道1 1=2。他慢悠悠地拿起那个掉瓷的搪瓷缸，啜了口浓茶，目光扫过武明空兴奋的小脸，状似随意地问道：“武同学解题思路…天马行空，颇具古风。不知…对前朝的算学典籍，可有涉猎？比如…《九章》？《周髀》？或者…一些…推演天机之术？”
来了！果然来了！
武明空心里警铃大作！这老狐狸在试探！《九章算术》！《周髀算经》！还有那本《推背图》！他绝对是故意的！
“推演天机？”武明空内心冷笑，面上却努力维持着“懵懂小学生”的假象，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天真无邪”，“老师是说…天气预报吗？我婶儿也老看，但总不准，上次她说晴天，结果晾的被子全淋湿了！”
狄老师端着搪瓷缸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茶水差点漾出来。他看着武明空那张写满“真诚”和“对婶儿天气预报技术深切鄙夷”的小脸，眼角细微地抽搐了一下，仿佛被这离谱的回答噎住了。
“…咳，天气…预报…也是科学。”狄老师干咳一声，强行把话题掰回正轨，只是那笑容有点僵硬，“我是说，一些古老的算法，蕴含着智慧。比如你刚才用行军打仗来理解相遇问题，就很有…古意。”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武明空一眼，不再追问，转而收拾东西，“好了，今天到此为止。记住，根基要牢。回吧。”
武明空抱着书，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储藏室。直到跑出教学楼，被傍晚微凉的风一吹，她才感觉后背的冷汗黏腻腻地贴着衣服，很不舒服。刚才狄老师那探究的眼神，还有那句“推演天机”，像根刺扎在她心里。
“老狐狸！绝对是狄仁杰投胎没喝够孟婆汤！”武明空咬牙切齿地小声嘀咕，“想套朕的话？门儿都没有！朕的演技，当年可是连王皇后和萧淑妃那俩贱人都骗过了！”
狄老师那佝偻的背影消失在昏暗走廊尽头，像一滴墨汁融进了浓稠的夜色里。武明空抱着那本比砖头还沉的《地狱版奥数入门》，杵在储藏室门口，鼻尖还萦绕着灰尘、旧书页和廉价茶叶混合的奇特气味。
锁骨下，“凤翎赤焰印”残留的温热感尚未完全褪去，像揣了个刚熄灭但余温尚存的小火炉。脑子里却嗡嗡作响，一半是被那“大鼠将军、小鼠谋士”的刁钻题目搅和的战场残像，一半是狄老师最后那句轻飘飘却重逾千钧的话——
“力量…更需慎用。”
他看出来了？他看出什么了？看出朕身负“凤翎赤焰印”？还是…看出朕这壳子里装的是个千年老鬼的灵魂？
武明空心里七上八下，比当年在感业寺等李治那优柔寡断的家伙来接她时还要忐忑。她下意识地又捂了捂锁骨的位置，仿佛这样就能把那点滚烫的秘密摁回去。
“狄…公？”她对着空荡荡的走廊，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气音又嘟囔了一声。没人回应，只有远处不知哪个教室传来拖沓的放学脚步声和笑闹声。
“哼！”武明空猛地甩甩头，把那点没来由的心虚甩开，小下巴一抬，又端起了女皇架子，“管他是谁！便是狄仁杰真转世投胎，如今也得给朕当老师！朕是天子！怕他作甚！”
给自己打完气（主要是壮胆），武明空抱着“地狱书”，雄赳赳气昂昂（自我感觉）地往杂物间“冷宫”挪。路过操场边那排光秃秃的梧桐树时，夕阳的余晖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个拖着巨大包袱的豆芽菜勇士。
刚踏进那熟悉的、混合着馊馒头和霉味的小院，王春花那极具穿透力的魔音就劈头盖脸砸了过来：
“哟！咱们的‘凤鸣歌后’回来啦？今儿个又上哪儿‘鸣’去了？唱得学校给你发奖金了没？晚饭还吃不吃？吃就赶紧滚去把院子扫了！苏小宝的尿布还堆那儿呢！真当自己是娘娘了？金枝玉叶碰不得秽物啊？”
武明空脚步一顿，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刚在狄老师那儿积攒的一点点“学术氛围”和“帝王尊严”，被王春花这盆裹着馊味的冷水浇得透心凉。
闪回：
神都洛阳，万象神宫。她端坐于镶金嵌玉的御座之上，脚下是光可鉴人的金砖，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的清雅气息。文武百官身着朱紫朝服，手持玉笏，垂首肃立，山呼万岁之声震彻殿宇。宫娥手捧金盘玉盏，行走无声。那威仪，那排场，连空气都带着权力的芬芳。
如今？尿布？馊馒头？还有王春花这张唾沫横飞的“圆盘大脸”？
这落差，比从九霄云外直接脸着地摔进茅坑还惨烈一万倍！女皇陛下的自尊心被反复摩擦，都快磨出火星子了。
“刁妇！聒噪！”武明空内心咆哮，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锁骨下的胎记又开始隐隐发烫。她恨不得立刻召唤“凤翎赤焰印”，让这泼妇也尝尝被西红柿糊嘴或者被无形力量支配的滋味！
但狄老师那句“力量需慎用”如同紧箍咒般在耳边响起。她死死咬住下唇，硬是把那股邪火压了下去，憋得小脸通红。算了！朕忍！为了奥数！为了那个镶金嵌玉自带八音盒的铅笔盒！为了…不用再被刘翠花嘲笑！
她认命般地从墙角抄起那把秃了毛、比她人还高的破扫帚，以一种近乎悲壮的姿态，走向了院子角落那堆散发着“生化武器”气息的尿布山。
“苏爱卿！”武明空一边屏住呼吸，用扫帚柄远远地扒拉着那些“御赐污秽”，一边对着杂物间门口探头探脑的苏招娣喊道，“速来护驾！与朕共御此‘污秽大阵’！待朕功成…呃…扫完，再议‘六部’大计！”
-
储藏室的门再次被推开，陈年的灰尘味混合着旧木头的气息扑面而来。狄老师已经在了。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灰色中山装，袖口挽起一截，露出瘦削但筋骨分明的手腕。他正背对着门口，小心翼翼地用一块半湿的旧抹布，擦拭着桌角那几本泛黄的线装书。动作轻柔专注，仿佛在呵护稀世珍宝。
听见动静，狄老师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和煦如冬日暖阳的笑容：“来了？坐。”
武明空依言坐下，目光却忍不住黏在那几本书上。这次她看清了最上面一本的封面，几个古朴遒劲的篆字——《推背图》！
轰！
武明空脑子里像是被丢进了一颗炸雷！《推背图》？！李淳风与袁天罡所作，预言后世兴衰的神书？！这东西…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一个退休返聘的奥数老师手里？！
闪回：
贞观末年，深宫秘阁。她曾以武才人之身，得见太宗皇帝秘藏的一卷《推背图》残篇。图谶隐晦，谶语玄奥，言及“女主昌”、“日月当空”。彼时她心惊肉跳，却又隐隐窥见一线天机，仿佛那冰冷的谶言，正是指向自己未来那坎坷又辉煌的命运！
如今，这传说中的神书，就这么随意地放在这堆满破体育器材的储藏室里？被一个姓狄的老头子拿着抹布擦灰？！
一股寒意顺着武明空的脊椎骨爬上来，比王春花塞给她的馊馒头还凉。她看向狄老师的眼神，瞬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警惕和探究。这老头…绝对有问题！
狄老师仿佛没看见她眼中的惊涛骇浪，慢悠悠地放下抹布，拿起粉笔，在那块小破黑板上又写下了一道新的“地狱题”：
**题目：**
甲、乙二人从A、B两地同时出发，相向而行。甲的速度是乙的1.5倍。相遇后，甲继续向B地前进，到达B地后立即返回；乙继续向A地前进，到达A地后也立即返回。已知两人第二次相遇点距离第一次相遇点24千米。问A、B两地相距多少千米？
武明空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字，小脸又皱成了苦瓜。甲？乙？相向而行？相遇？返回？二次相遇？24千米？这都什么跟什么？！比老鼠挖墙还绕！她脑子里瞬间闪过闪回：
调露元年，突厥十万铁骑分三路南侵。她于紫宸殿运筹帷幄，令黑齿常之率军出陇右，程务挺领兵赴代北，王方翼固守单于都护府。三路大军需分进合击，堵截围歼，战线绵延千里，军报如雪片飞来…哪像这题里就俩人跑来跑去，跟小孩过家家似的！
“觉得绕？”狄老师温和的声音适时响起，打断了她的军事回忆。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一条长长的线段，两端标上A、B。“你看，这像不像一条战线？甲、乙二人，便是两支奇兵。”
他一边说，一边在线上点了个点C。“第一次相遇于此，好比两军前锋初次接战。”接着，他画出甲到B再折返、乙到A再折返的箭头，又在线上点了另一个点D。“二次相遇于此，便是主力鏖战决胜之地！这24千米，”他在C和D之间画了个大大的双箭头，“便是…战后清点，两战场的间隔！”
武明空的眼睛“唰”地亮了！战线！奇兵！接战！主力鏖战！这比喻…太对朕胃口了！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挂满疆域图的军机处，化身为执掌千军万马的统帅！
“朕…我懂了！”武明空猛地站起来，小脸上杀气腾腾（解题的杀气），一把抢过狄老师手里的粉笔（动作自然得仿佛那是她的令箭），“此乃…分进合击，二次围歼之战！需推演两军…呃…两人行路轨迹，锁定决胜点间距，反推整条战线长度！”
她完全沉浸在“军事推演”中，粉笔在黑板上龙飞凤舞：
“设乙之速度为V（斥候轻骑速度），则甲速为1.5V（重装铁骑速度）！设A、B距离为S（整条战线长度）！”
“初次接战（相遇）于C点！因相向而行，接战时间T1=S/(V 1.5V)=S/2.5V！此时，甲行1.5V*T1=1.5V*(S/2.5V)=(3/5)S！乙行V*T1=V*(S/2.5V)=(2/5)S！故C点距A为(2/5)S！”
她越写越快，粉笔灰簌簌落下。什么速度、时间、路程，在她笔下都成了兵力部署和行军路线图。狄老师站在一旁，双手拢在袖子里，浑浊的老眼静静地看着她笔走龙蛇，看着她因为专注而微微泛红的小脸，看着她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还有…她因激动而再次微微敞开的衣领下，那锁骨位置若隐若现的一点…暗红轮廓。
他的目光，在那轮廓上停留了比上次更久的一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了然、叹息、忧虑…最终归于深潭般的平静。他不动声色地侧过身，走到那张旧课桌旁，佯装整理教案，手指却状似无意地，轻轻拂过桌面上摊开的那本《推背图》泛黄的封面。书页间，似乎夹着一枚褪色的、形制古朴的书签。
武明空浑然不觉，她正全神贯注地推演“二次合围”：
“甲破B城（到达B地）用时：余下路程(3/5)S/1.5V=(2/5)S/V？不对！甲从C到B距离为S-(2/5)S=(3/5)S？速度为1.5V，时间T甲至B=(3/5)S/1.5V=(2/5)S/V？混乱！”她的小眉头拧成了死结，粉笔悬在半空，陷入“战场迷雾”。
“武同学，”狄老师温和的声音如同拨开迷雾的清风，“行军打仗，也需算清辎重粮草，明辨路途远近。莫急，想想他们各自走过的总路程，以及…时间的关系？”他巧妙地引导着，避开了复杂的即时速度分析，指向路程和速度比的本质。
在狄老师“老狐狸”般的点拨下，武明空磕磕绊绊，终于用她那“调兵遣将”的思维，结合速度比，得出两人从出发到二次相遇的总路程之和是3S（甲走了S 一段折返，乙走了S 一段折返，且两人时间相同，利用速度比得出总路程比），又抓住第二次相遇点距离第一次相遇点24千米这个关键“战报”，几番挣扎，终于像攻破一座顽固的城池般，得出S=60千米这个答案！
当她把这个数字重重圈出来时，额头上全是汗，后背也湿了一块，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充满了攻陷难题的狂喜和疲惫！比当年收到突厥可汗投降的国书还兴奋！
“嗯，不错。”狄老师点点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和蔼笑容，仿佛她解的只是一道1 1=2。他慢悠悠地拿起那个掉瓷的搪瓷缸，啜了口浓茶，目光扫过武明空兴奋的小脸，状似随意地问道：“武同学解题思路…天马行空，颇具古风。不知…对前朝的算学典籍，可有涉猎？比如…《九章》？《周髀》？或者…一些…推演天机之术？”
来了！果然来了！
武明空心里警铃大作！这老狐狸在试探！《九章算术》！《周髀算经》！还有那本《推背图》！他绝对是故意的！
“推演天机？”武明空内心冷笑，面上却努力维持着“懵懂小学生”的假象，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天真无邪”，“老师是说…天气预报吗？我婶儿也老看，但总不准，上次她说晴天，结果晾的被子全淋湿了！”
狄老师端着搪瓷缸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茶水差点漾出来。他看着武明空那张写满“真诚”和“对婶儿天气预报技术深切鄙夷”的小脸，眼角细微地抽搐了一下，仿佛被这离谱的回答噎住了。
“…咳，天气…预报…也是科学。”狄老师干咳一声，强行把话题掰回正轨，只是那笑容有点僵硬，“我是说，一些古老的算法，蕴含着智慧。比如你刚才用行军打仗来理解相遇问题，就很有…古意。”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武明空一眼，不再追问，转而收拾东西，“好了，今天到此为止。记住，根基要牢。回吧。”
武明空抱着书，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储藏室。直到跑出教学楼，被傍晚微凉的风一吹，她才感觉后背的冷汗黏腻腻地贴着衣服，很不舒服。刚才狄老师那探究的眼神，还有那句“推演天机”，像根刺扎在她心里。
“老狐狸！绝对是狄仁杰投胎没喝够孟婆汤！”武明空咬牙切齿地小声嘀咕，“想套朕的话？门儿都没有！朕的演技，当年可是连王皇后和萧淑妃那俩贱人都骗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