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狱契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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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阴冷的气流,从深处窜来,拂动着血迹未干的壁画与残破的法器。
特木而率先开口:“前面有东西在等我们。”
“不是人。”加叶兰声音轻得像一枚灰尘,“也不是鬼。”
众人本能地收拢队形,沿着地面发青的蛇影,穿过塌陷的殿门。
空气越来越寒,步履之间似乎能听见无数纸页摩挲的声音。不知是谁率先注意到前方的景象,片刻后,所有人都不得不止步。
——宛如跌入另一片天地。
庙宇尽头,一座浮在虚空中的书馆赫然出现。书馆无根无墙,四野皆是渗着死气的雾涛。
无数册古旧的书页静悬空中,它们无风自翻,发出悉悉索索的低语,每一页似乎都浸染着血与墨的气息。每走近一步,脚下都仿佛踏进一条隐形的脉络,被那些书页牵引潮汐般推向未知的深渊。
林小叶喉头一紧。他想开口打趣缓解气氛,却只觉得舌根发麻。
“是九渊的……‘阴契书’馆。”加叶兰辨认出墙上的古篆,青铜铃身的花纹微微发热,“诡命之书的源头所在。”
武田鬼诸握紧刀柄,百鬼妖刀在书页低语声中渐渐躁动。他皱了皱眉,目光不自觉地游移到半空一行行巨大的篆字——
‘狱契既成,灵魄无逃。覆命契者,转生换骨。负其数者,千劫如镜。’
他冷哼一声,甩发遮去微微抽动的眼角:“这地方,是给死人写账本的么。”
季火邪安静了片刻,忽然低声道:“我能感到劫玉之气。它就在这些书里,指引着什么。”言罢,沧龙印渗出的黑气里荡起一丝赤红轮廓,如狱火促狭触角,悄然环绕他左腕。
林小叶抱着臂,硬挤出一丝笑意:“不是死人,是快死的人,吧?诸位。”
他的尸斑在袖口里胀得发痛,热辣又冰冷。每当阴事法术耗散后,这种疼剧总令他清醒。他向前踏了一步,猛然间,一张书页几乎贴上他的脸。
那纸页上,赫然一行油黑的‘叶’字,下面是数不清的、互相重叠的尸斑印。
他下意识伸手去碰,纸页却像活物一样贴上他的指腹,粘稠、冰冷。一幅幅画面蜂拥而至:他在无数次轮回中目送亲人被尸斑蚕食,一遍又一遍道别,将胸口的痛楚反复撕裂到麻木。
“你命中注定背负这些。”纸页上的墨迹里,有一行微不可察的篆字在眨动,“怯懦即为枷锁。”
林小叶猛然抽回手,脸颊的尸斑在冷汗中微微发烫。他转头,瞥见其他人也陷入了各自的黑影之中。
特木而神情凝重地静立原地,苍狼瞳透过一本厚重的‘族契’古本。书页如水波般变幻,他看到自己的祖辈、父母、弟妹都倒在一片被血染黑的雪原。
族人们的面孔或痛或愤,血都泊在他脚边。他分明看见年幼时逃离族地的自己——那份违背祖规、不顾一切出境求道的自白,正在被无数族魂围困、审判。
“你守不了族,也守不住命。”书页阴影中,熟悉的父亲音色冷冷道,“如果一切重来,你还是会逃离吗?”
特木而攥紧拳头,指节泛白,胸腔一阵剧痛如天地坍陷。
加叶兰站在最外围。她的纸页上无名无姓,只有一盏青灯,一串串逐渐滑落的年轮数字。
每摇魂铃一次,数字便锐减一行。书页的最后,一尊无面之神静静矗立在苍穹下,如裁判一般没有喜怒。
她看到自己老去、枯萎、跪地售命,最后连信仰都冷却为一攒死灰。
武田鬼诸的命契之页最为狰狞。他眼前无数张纸页飞旋,每一张都重叠一行血色浮世绘、一个“负债”字样。
纸页化为哭号的亡魂,从地狱裂缝攀升,裹挟着对自由的渴求与沉重的枷锁。他看到自己在过去的每一次屠戮、背叛、刀下冤魂聚拢成峻厚铁链,缠绕着自己,直至膝下鲜血横流。
“你既忘恩又求脱,天地不许。”书页厚重如石墓,武田鬼诸沉默片刻,一刀劈向虚空,刀光却只斩得纸屑乱飘。
“够了!”季火邪终于低声怒斥,他的呼吸变得沉重,沧龙印徽下的血脉浮现不祥红纹。他猛地抓起一张跳跃到身前的书页,大拇指碾压在角落。
那书页比其他任何一页都来得厚重,黑金色的字迹盘踞中央:‘劫玉’二字阖上如锁,墨迹里隐现一轮阴阳枢印,像正在缓缓旋转的心脏。
书馆气息陡然一滞,所有浮动的纸页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牵引,从半空骤然下坠。
加叶兰的心弦猛地绷紧:“那是……劫玉的命契本?”
特木而立刻靠近一步,狼瞳炯炯,灼灼地盯紧那书页:“别动它!”
林小叶也不自觉地靠拢,声音哆嗦却努力维持平静:“别闹,要是和刚才那白蛇一样,一摸又来幻境第二道大菜——”
“不一样。”季火邪的脸色在阴影中陡然复杂,他强忍住沧龙印刺痛带来的强迫冲动,低头注视那页‘劫玉’之书。血脉似乎受到某种共鸣,书页上浮现出五个人影微缩的影像,五道红线从指尖牵连进页中阴阳枢印,一端嵌入每个人胸口深处。
他咬牙道:“这不是普通的命契书。‘劫玉’其实是我们五人生路的缰绳,每一条命数早就被它栓死了。”
无人言语。片刻后,武田鬼诸冷笑一声,手腕虚握刀柄:“难怪……我们死命往前冲,还是像狗一样被拴回来。”
加叶兰的神色凝重至极,缓步靠近,眼底浮现出些许无法言明的悲悯:“这页书,不止关乎生死,更是让每个人在轮回中不断偿还自身执念和负债。”
林小叶竭力咬住下唇,眼中有一点泪光闪烁。他瞪着面前那道道尸斑的浮印,无声地问:“那……有没破解的法子?”
特木而的声音比以往更压低一分,他咬字极重:“族中长老常言,‘命数虽牢,不可束心。’我们与其在命书里等死,不如趁这‘书馆’还未彻底合拢,联手寻找破局之门。”
季火邪猛然意识到什么,抬头四顾。书馆里的纸页开始一张张飞旋,聚拢于顶端,宛如一只巨大的枯眼在眨动阴影。
“这些契约……在筛选。弱者会被书吞噬,强者则可能跳出命数的圈套。”
他语音刚落,书馆深处阴影中猛然探出一排仿佛半透明的纸人,它们身披残破篆纹外袍,面孔书页层叠,无眼无鼻,只有写满契约文的苍白空洞。
纸人低语汇成洪流:“谁破己命,谁得见生门。”
林小叶猛地想起戏班祭祖台上的传说,每一卷“元戏契”最后都写着,“生门一线,谁敢破枷。”他咬咬牙,强撑着一腔胆气上前一步。
“破!”他厉声吐出,“我来。”
纸人虚影骤然收拢,剩余四人也几乎同时并肩而上。加叶兰低声咏唱萨满秘咒,摄魂铃陡然发出锐响,苍狼瞳与妖刀交错着青白电光。
纸人伸出透明的手掌,五本命契之书同时飞扬而起。每人面前浮现出特有的恶梦与执念,幻象仿佛牢不可破的狱锁。
“放下执念,撕毁命契!”加叶兰突然惊叫。
纸人齐齐伸手,每个人的命契之书都被递到眼前。
一瞬间,每个人都明白,只有你选择撕碎自己最恐惧、最挂碍的那一句,才能为自己斩开一线生机。
林小叶双手发颤,终于含泪,用力撕下“尸斑永续”四字。刹那之间,他感觉一股灼痛撕裂血脉,皮肤上的尸斑却倏地淡去一道。他几乎虚脱,身形一晃,被加叶兰一把扶住。
季火邪咬紧牙关,将“业火反噬”所在一节生生扯断,体内焚烧的痛苦与寒冷并驱,他的左臂却意外地恢复了片刻温热。
特木而、武田鬼诸、加叶兰各自用尽全部执念、愤怒与绝望,对准那最深的恶梦,每人都咬牙撕下一页。
纸人看向众人,脸上浮现一丝莫可名状的诡笑,所有契约页瞬间燃为虚无。
一阵阴冷的气流,从深处窜来,拂动着血迹未干的壁画与残破的法器。
特木而率先开口:“前面有东西在等我们。”
“不是人。”加叶兰声音轻得像一枚灰尘,“也不是鬼。”
众人本能地收拢队形,沿着地面发青的蛇影,穿过塌陷的殿门。
空气越来越寒,步履之间似乎能听见无数纸页摩挲的声音。不知是谁率先注意到前方的景象,片刻后,所有人都不得不止步。
——宛如跌入另一片天地。
庙宇尽头,一座浮在虚空中的书馆赫然出现。书馆无根无墙,四野皆是渗着死气的雾涛。
无数册古旧的书页静悬空中,它们无风自翻,发出悉悉索索的低语,每一页似乎都浸染着血与墨的气息。每走近一步,脚下都仿佛踏进一条隐形的脉络,被那些书页牵引潮汐般推向未知的深渊。
林小叶喉头一紧。他想开口打趣缓解气氛,却只觉得舌根发麻。
“是九渊的……‘阴契书’馆。”加叶兰辨认出墙上的古篆,青铜铃身的花纹微微发热,“诡命之书的源头所在。”
武田鬼诸握紧刀柄,百鬼妖刀在书页低语声中渐渐躁动。他皱了皱眉,目光不自觉地游移到半空一行行巨大的篆字——
‘狱契既成,灵魄无逃。覆命契者,转生换骨。负其数者,千劫如镜。’
他冷哼一声,甩发遮去微微抽动的眼角:“这地方,是给死人写账本的么。”
季火邪安静了片刻,忽然低声道:“我能感到劫玉之气。它就在这些书里,指引着什么。”言罢,沧龙印渗出的黑气里荡起一丝赤红轮廓,如狱火促狭触角,悄然环绕他左腕。
林小叶抱着臂,硬挤出一丝笑意:“不是死人,是快死的人,吧?诸位。”
他的尸斑在袖口里胀得发痛,热辣又冰冷。每当阴事法术耗散后,这种疼剧总令他清醒。他向前踏了一步,猛然间,一张书页几乎贴上他的脸。
那纸页上,赫然一行油黑的‘叶’字,下面是数不清的、互相重叠的尸斑印。
他下意识伸手去碰,纸页却像活物一样贴上他的指腹,粘稠、冰冷。一幅幅画面蜂拥而至:他在无数次轮回中目送亲人被尸斑蚕食,一遍又一遍道别,将胸口的痛楚反复撕裂到麻木。
“你命中注定背负这些。”纸页上的墨迹里,有一行微不可察的篆字在眨动,“怯懦即为枷锁。”
林小叶猛然抽回手,脸颊的尸斑在冷汗中微微发烫。他转头,瞥见其他人也陷入了各自的黑影之中。
特木而神情凝重地静立原地,苍狼瞳透过一本厚重的‘族契’古本。书页如水波般变幻,他看到自己的祖辈、父母、弟妹都倒在一片被血染黑的雪原。
族人们的面孔或痛或愤,血都泊在他脚边。他分明看见年幼时逃离族地的自己——那份违背祖规、不顾一切出境求道的自白,正在被无数族魂围困、审判。
“你守不了族,也守不住命。”书页阴影中,熟悉的父亲音色冷冷道,“如果一切重来,你还是会逃离吗?”
特木而攥紧拳头,指节泛白,胸腔一阵剧痛如天地坍陷。
加叶兰站在最外围。她的纸页上无名无姓,只有一盏青灯,一串串逐渐滑落的年轮数字。
每摇魂铃一次,数字便锐减一行。书页的最后,一尊无面之神静静矗立在苍穹下,如裁判一般没有喜怒。
她看到自己老去、枯萎、跪地售命,最后连信仰都冷却为一攒死灰。
武田鬼诸的命契之页最为狰狞。他眼前无数张纸页飞旋,每一张都重叠一行血色浮世绘、一个“负债”字样。
纸页化为哭号的亡魂,从地狱裂缝攀升,裹挟着对自由的渴求与沉重的枷锁。他看到自己在过去的每一次屠戮、背叛、刀下冤魂聚拢成峻厚铁链,缠绕着自己,直至膝下鲜血横流。
“你既忘恩又求脱,天地不许。”书页厚重如石墓,武田鬼诸沉默片刻,一刀劈向虚空,刀光却只斩得纸屑乱飘。
“够了!”季火邪终于低声怒斥,他的呼吸变得沉重,沧龙印徽下的血脉浮现不祥红纹。他猛地抓起一张跳跃到身前的书页,大拇指碾压在角落。
那书页比其他任何一页都来得厚重,黑金色的字迹盘踞中央:‘劫玉’二字阖上如锁,墨迹里隐现一轮阴阳枢印,像正在缓缓旋转的心脏。
书馆气息陡然一滞,所有浮动的纸页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牵引,从半空骤然下坠。
加叶兰的心弦猛地绷紧:“那是……劫玉的命契本?”
特木而立刻靠近一步,狼瞳炯炯,灼灼地盯紧那书页:“别动它!”
林小叶也不自觉地靠拢,声音哆嗦却努力维持平静:“别闹,要是和刚才那白蛇一样,一摸又来幻境第二道大菜——”
“不一样。”季火邪的脸色在阴影中陡然复杂,他强忍住沧龙印刺痛带来的强迫冲动,低头注视那页‘劫玉’之书。血脉似乎受到某种共鸣,书页上浮现出五个人影微缩的影像,五道红线从指尖牵连进页中阴阳枢印,一端嵌入每个人胸口深处。
他咬牙道:“这不是普通的命契书。‘劫玉’其实是我们五人生路的缰绳,每一条命数早就被它栓死了。”
无人言语。片刻后,武田鬼诸冷笑一声,手腕虚握刀柄:“难怪……我们死命往前冲,还是像狗一样被拴回来。”
加叶兰的神色凝重至极,缓步靠近,眼底浮现出些许无法言明的悲悯:“这页书,不止关乎生死,更是让每个人在轮回中不断偿还自身执念和负债。”
林小叶竭力咬住下唇,眼中有一点泪光闪烁。他瞪着面前那道道尸斑的浮印,无声地问:“那……有没破解的法子?”
特木而的声音比以往更压低一分,他咬字极重:“族中长老常言,‘命数虽牢,不可束心。’我们与其在命书里等死,不如趁这‘书馆’还未彻底合拢,联手寻找破局之门。”
季火邪猛然意识到什么,抬头四顾。书馆里的纸页开始一张张飞旋,聚拢于顶端,宛如一只巨大的枯眼在眨动阴影。
“这些契约……在筛选。弱者会被书吞噬,强者则可能跳出命数的圈套。”
他语音刚落,书馆深处阴影中猛然探出一排仿佛半透明的纸人,它们身披残破篆纹外袍,面孔书页层叠,无眼无鼻,只有写满契约文的苍白空洞。
纸人低语汇成洪流:“谁破己命,谁得见生门。”
林小叶猛地想起戏班祭祖台上的传说,每一卷“元戏契”最后都写着,“生门一线,谁敢破枷。”他咬咬牙,强撑着一腔胆气上前一步。
“破!”他厉声吐出,“我来。”
纸人虚影骤然收拢,剩余四人也几乎同时并肩而上。加叶兰低声咏唱萨满秘咒,摄魂铃陡然发出锐响,苍狼瞳与妖刀交错着青白电光。
纸人伸出透明的手掌,五本命契之书同时飞扬而起。每人面前浮现出特有的恶梦与执念,幻象仿佛牢不可破的狱锁。
“放下执念,撕毁命契!”加叶兰突然惊叫。
纸人齐齐伸手,每个人的命契之书都被递到眼前。
一瞬间,每个人都明白,只有你选择撕碎自己最恐惧、最挂碍的那一句,才能为自己斩开一线生机。
林小叶双手发颤,终于含泪,用力撕下“尸斑永续”四字。刹那之间,他感觉一股灼痛撕裂血脉,皮肤上的尸斑却倏地淡去一道。他几乎虚脱,身形一晃,被加叶兰一把扶住。
季火邪咬紧牙关,将“业火反噬”所在一节生生扯断,体内焚烧的痛苦与寒冷并驱,他的左臂却意外地恢复了片刻温热。
特木而、武田鬼诸、加叶兰各自用尽全部执念、愤怒与绝望,对准那最深的恶梦,每人都咬牙撕下一页。
纸人看向众人,脸上浮现一丝莫可名状的诡笑,所有契约页瞬间燃为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