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白蛇共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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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的镜面终于碎裂，无休止的倒影与扭曲一瞬间坍塌如雪崩。
四面温度骤降，水汽缭绕脚踝，庙宇更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林小叶正欲出声，忽觉地缝间钻出若有若无的窸窣异响，冷风里伴着幼蛇细语：
“……迷路的傩巫，听见了吗？”
林小叶脊背发紧。他认得这种嘶哑，像从自己梦魇中剜出的记忆。每一声浅吟，都像他的旧疤正慢慢崩裂。他下意识地摸向下巴，指腹划到一片发凉的尸斑，心头一阵骤跳。
白蛇石雕似有所感，蛇目中的青芒骤然大亮。一道苍白的蛇影从石雕蜿蜒而下，虬结盘旋间，空气为之紧缩。
“不要乱碰！——那是……”林小叶想阻止，语声尚未开口，蛇影已腾空裂化为九道虚实相间的光带，分袭在场的每一个人。
四周空间扭曲跳跃，不同的幻象交错迸现：儿时父母沉尸古井的画面霎时在林小叶眼前再现，阴僮成群涌出，绕着他孤零跪地团团围困；
季火邪则见左臂鳞片暴长，沧龙虚影破肤而出，他置身烈火阴影间，四野焦黑，耳畔回荡着尸骨断裂的咒令；
而加叶兰的世界，则是一座无光的深穴，铃音回旋，每摇一次，脚下沙漏流逝一层血水；武田鬼诸眼中的庙宇彼此反叠，百鬼啁啾，旧日同门的残骸叠满膝下，刀尖上是自己映现的扭曲五官。
“心魔……”加叶兰低声喃喃，指尖轻碰魂铃，却发现那铃已倏然沉重，几乎压断手腕。
林小叶攥紧拳头，索性抬头直视蛇影。他咬牙冷笑：“又要考我们一次破障意志？老套路了！想逼我向过去服软，没门！”
蛇影如听懂了他的嘲讽，忽然低低一笑，竟用林小叶自己孩童时的嗓音，极其温柔地问：“小叶，你还在恨吗？那么多年了，还想逃避吗？”
林小叶背脊一阵抽搐，身上的尸斑又扩散一层。他舔干裂的嘴唇，忽地哼了一声：“没完没了的幻觉，不如直接开价，昨天死一次不够，现在是打包卖命？”
“用各自的执念镇压内心心魔，否则永劫不止。”特木而此刻低沉开口，声音在钟形庙宇里层层回荡。他缓慢站起，苍狼瞳燃出炽白閃芒，目光扫向蛇影与幻象，由衷地喝令：“用你的法器，镇住自己的回忆。”
林小叶咬牙从怀里摸出傩面。他颤着手将傩面覆在脸上，一瞬间，整个世界如被黑雾吞噬。
她口气带着七分自嘲，三分惶恐：“可惜，这破地方不收戏票。我这点剩下的戏法，要是镇不住，倒是能把自己送走。”
季火邪的沧龙之影也在剧烈嘶吼。他左臂自掌心蔓延出猩红的火纹，整条手臂几乎被龙鳞吞没。业火在体内翻涌，每次呼吸，都像灼烧过自己全部细胞。幻象中的他化身苍龙，俯冲在燃尽的废墟上，无一幸存。
“镇不住心中巨兽，便要把一切都化作灰烬。”季火邪冷冷道，呼吸逐渐变得急促。他猛地攥紧自己的左臂，强压暝昧的冲动，咬牙切齿道，“可我要是松手，眼前这几位——可能一个都见不到明天。”
谁知沧龙的咆哮越发接连不断，季火邪的瞳孔已经溢出微弱的火光，牙关绷得快要碎裂。不等旁人上前，沧龙虚影忽然濡出胸膛，形成一道鬼火漩涡，直扑加叶兰而去。
加叶兰咬唇不语，眸中映出激烈的火浪。她手中的青铜魂铃，铃身蒲团处鲜血泻下，她却毫不犹豫地连摇五下。
铃音一瞬刺破虚空。四壁的白蛇咒纹猛然收缩，季火邪的冲动被硬生生敲断。加叶兰唇角渗出血丝，每摇一次铃，眉梢便加深一道红线，神情却愈发冷厉。
“醒来吧！”她清冷而坚定地重复，铃声夹着寿元燃尽的灼烈和不可逆转的决绝，将季火邪粗暴拽回现实。业火溃散，沧龙之影暗淡，那火焰余威却在庙中久久不熄，又与白蛇幻景缠斗拉扯。
庙宇气氛突然紧绷，众人喘息间，每个人的心魔都在互相窥看彼此的脆弱。当加叶兰收回魂铃，气息已明显虚弱，她半跪在地，指腹轻拂青铜铃身，眼里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疲惫与疏离。
“你再这么冒进，早晚耗干自己的命。”林小叶强撑着调侃，实则心头难言酸涩，“你是救人命的，不是拿命跟我们对赌。”
加叶兰直视林小叶,薄唇紧抿，未做分辨：“明知恐惧是心魔蒙骗，也只能先熬过去。”
特木而正面对着自己的幻象。他闭目凝神，那些族人倒悬狼鬃、血染旷野的影像一遍遍袭来。
他用铁一般的意志强行抽离视线，号角微微发颤。苍狼瞳最是看破阴阳二气，但对自身命数，却最难对抗。
他低声低吟萨满古歌，纹枯的右掌拍在号角上。苍狼号角长鸣，庙宇窗棂随之颤动，白蛇石雕之上的蛇影被号角撕开一角，空间随声晃动。
武田鬼诸在噩梦的围困里已近崩溃。他的幻象不是被人杀死，而是反复经历自己的双手染满鲜血，数不清的敌友，面孔模糊地溢出死不瞑目的咆哮。
妖刀“血饮”内百鬼轮流折磨他的神智。此刻的武田，死死用牙齿咬住自己手背，血液从指缝淌下，脸色潮红，喘息如狼。
林小叶走前一步，举起傩面：“你醒醒！那不是真的，你不是杀人狂！你是刀主，鬼不是你的主子！”
但武田鬼诸浑然不觉，反而被林小叶身上的尸斑激得心魔更盛。他浑身战栗，嗓音嘶哑且癫狂：“刀上的血流不尽，我的手掌早是恶鬼。你们都是我的镜子，你们也只是狂笑的影子！”
妖刀震颤，符文青光交错，庙宇更颤动。特木而拔高嗓音喝令武田醒转，加叶兰也摇铃镇压幻象，但武田的暴走已然不可收。就在妖刀即将抽出的瞬间，林小叶冒死贴近，咬牙拍向武田胸口。
“我杀过的人比你忘掉的还多！但人活着得选一条命走！”林小叶恶狠狠地吼，“你要是真的连自己都没了，那刀才是真正的鬼主！”
武田全身僵直，刀尖离鞘寸许，百鬼惨号中混进林小叶的怒意。他胸腔剧烈起伏，终于仰头发出一声痛苦嗥叫，将刀插回鞘中，膝盖重重跪地，冷汗透背，喘息粗重。
压抑一刻，庙内的心魔幻象已经分明消散，四周空气终于回暖一丝余温。白蛇石雕上的青芒渐次敛去，蛇影缓缓没入石身。空中最后一道虚影在半空歪嘴一笑：“白蛇幻劫，是为历代傩巫与守境人镇压自身恶念所立。此境，信者可过，逆者永劫。”
林小叶摘下面具，尸斑变得厚重，他舔着干裂的唇，喉咙里发出苦涩低笑。众人的肩上俱都挂着汗与血痕，目光或坚毅，或憔悴。
空气里每个人的心思都像被摊开一样，再无秘密。林小叶用手指抹去新添的尸斑，拍了拍特木而：“兄弟，你那号角好使，下次借我用用？”
特木而只沉默点头，眼中的距人千里依然笼着厚厚寒霜。加叶兰迂回走近武田鬼诸，为他扯下护腕包扎手背，动作干脆，却未言安慰。
武田鬼诸喘息间凝视地面，冷冷咕哝一句：“你们要真信了幻觉，早该自己了断。”他扭头避开众人目光，嗓音低哑，“我不欠任何人的命。”
短暂的平静夹杂着某种无形的疏离、本能的防备。信任在历劫中被反复碾碎，每个人都将自己的软弱暴露在光下，却无人能真正袒露全部真心。
林小叶直勾勾盯着石雕的虚空蛇瞳，心下不知是在祷告，还是嘲讽。他咧嘴笑了下，叹道：“又过一关。命是捡回来了，心还得自己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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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的镜面终于碎裂，无休止的倒影与扭曲一瞬间坍塌如雪崩。
四面温度骤降，水汽缭绕脚踝，庙宇更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林小叶正欲出声，忽觉地缝间钻出若有若无的窸窣异响，冷风里伴着幼蛇细语：
“……迷路的傩巫，听见了吗？”
林小叶脊背发紧。他认得这种嘶哑，像从自己梦魇中剜出的记忆。每一声浅吟，都像他的旧疤正慢慢崩裂。他下意识地摸向下巴，指腹划到一片发凉的尸斑，心头一阵骤跳。
白蛇石雕似有所感，蛇目中的青芒骤然大亮。一道苍白的蛇影从石雕蜿蜒而下，虬结盘旋间，空气为之紧缩。
“不要乱碰！——那是……”林小叶想阻止，语声尚未开口，蛇影已腾空裂化为九道虚实相间的光带，分袭在场的每一个人。
四周空间扭曲跳跃，不同的幻象交错迸现：儿时父母沉尸古井的画面霎时在林小叶眼前再现，阴僮成群涌出，绕着他孤零跪地团团围困；
季火邪则见左臂鳞片暴长，沧龙虚影破肤而出，他置身烈火阴影间，四野焦黑，耳畔回荡着尸骨断裂的咒令；
而加叶兰的世界，则是一座无光的深穴，铃音回旋，每摇一次，脚下沙漏流逝一层血水；武田鬼诸眼中的庙宇彼此反叠，百鬼啁啾，旧日同门的残骸叠满膝下，刀尖上是自己映现的扭曲五官。
“心魔……”加叶兰低声喃喃，指尖轻碰魂铃，却发现那铃已倏然沉重，几乎压断手腕。
林小叶攥紧拳头，索性抬头直视蛇影。他咬牙冷笑：“又要考我们一次破障意志？老套路了！想逼我向过去服软，没门！”
蛇影如听懂了他的嘲讽，忽然低低一笑，竟用林小叶自己孩童时的嗓音，极其温柔地问：“小叶，你还在恨吗？那么多年了，还想逃避吗？”
林小叶背脊一阵抽搐，身上的尸斑又扩散一层。他舔干裂的嘴唇，忽地哼了一声：“没完没了的幻觉，不如直接开价，昨天死一次不够，现在是打包卖命？”
“用各自的执念镇压内心心魔，否则永劫不止。”特木而此刻低沉开口，声音在钟形庙宇里层层回荡。他缓慢站起，苍狼瞳燃出炽白閃芒，目光扫向蛇影与幻象，由衷地喝令：“用你的法器，镇住自己的回忆。”
林小叶咬牙从怀里摸出傩面。他颤着手将傩面覆在脸上，一瞬间，整个世界如被黑雾吞噬。
她口气带着七分自嘲，三分惶恐：“可惜，这破地方不收戏票。我这点剩下的戏法，要是镇不住，倒是能把自己送走。”
季火邪的沧龙之影也在剧烈嘶吼。他左臂自掌心蔓延出猩红的火纹，整条手臂几乎被龙鳞吞没。业火在体内翻涌，每次呼吸，都像灼烧过自己全部细胞。幻象中的他化身苍龙，俯冲在燃尽的废墟上，无一幸存。
“镇不住心中巨兽，便要把一切都化作灰烬。”季火邪冷冷道，呼吸逐渐变得急促。他猛地攥紧自己的左臂，强压暝昧的冲动，咬牙切齿道，“可我要是松手，眼前这几位——可能一个都见不到明天。”
谁知沧龙的咆哮越发接连不断，季火邪的瞳孔已经溢出微弱的火光，牙关绷得快要碎裂。不等旁人上前，沧龙虚影忽然濡出胸膛，形成一道鬼火漩涡，直扑加叶兰而去。
加叶兰咬唇不语，眸中映出激烈的火浪。她手中的青铜魂铃，铃身蒲团处鲜血泻下，她却毫不犹豫地连摇五下。
铃音一瞬刺破虚空。四壁的白蛇咒纹猛然收缩，季火邪的冲动被硬生生敲断。加叶兰唇角渗出血丝，每摇一次铃，眉梢便加深一道红线，神情却愈发冷厉。
“醒来吧！”她清冷而坚定地重复，铃声夹着寿元燃尽的灼烈和不可逆转的决绝，将季火邪粗暴拽回现实。业火溃散，沧龙之影暗淡，那火焰余威却在庙中久久不熄，又与白蛇幻景缠斗拉扯。
庙宇气氛突然紧绷，众人喘息间，每个人的心魔都在互相窥看彼此的脆弱。当加叶兰收回魂铃，气息已明显虚弱，她半跪在地，指腹轻拂青铜铃身，眼里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疲惫与疏离。
“你再这么冒进，早晚耗干自己的命。”林小叶强撑着调侃，实则心头难言酸涩，“你是救人命的，不是拿命跟我们对赌。”
加叶兰直视林小叶,薄唇紧抿，未做分辨：“明知恐惧是心魔蒙骗，也只能先熬过去。”
特木而正面对着自己的幻象。他闭目凝神，那些族人倒悬狼鬃、血染旷野的影像一遍遍袭来。
他用铁一般的意志强行抽离视线，号角微微发颤。苍狼瞳最是看破阴阳二气，但对自身命数，却最难对抗。
他低声低吟萨满古歌，纹枯的右掌拍在号角上。苍狼号角长鸣，庙宇窗棂随之颤动，白蛇石雕之上的蛇影被号角撕开一角，空间随声晃动。
武田鬼诸在噩梦的围困里已近崩溃。他的幻象不是被人杀死，而是反复经历自己的双手染满鲜血，数不清的敌友，面孔模糊地溢出死不瞑目的咆哮。
妖刀“血饮”内百鬼轮流折磨他的神智。此刻的武田，死死用牙齿咬住自己手背，血液从指缝淌下，脸色潮红，喘息如狼。
林小叶走前一步，举起傩面：“你醒醒！那不是真的，你不是杀人狂！你是刀主，鬼不是你的主子！”
但武田鬼诸浑然不觉，反而被林小叶身上的尸斑激得心魔更盛。他浑身战栗，嗓音嘶哑且癫狂：“刀上的血流不尽，我的手掌早是恶鬼。你们都是我的镜子，你们也只是狂笑的影子！”
妖刀震颤，符文青光交错，庙宇更颤动。特木而拔高嗓音喝令武田醒转，加叶兰也摇铃镇压幻象，但武田的暴走已然不可收。就在妖刀即将抽出的瞬间，林小叶冒死贴近，咬牙拍向武田胸口。
“我杀过的人比你忘掉的还多！但人活着得选一条命走！”林小叶恶狠狠地吼，“你要是真的连自己都没了，那刀才是真正的鬼主！”
武田全身僵直，刀尖离鞘寸许，百鬼惨号中混进林小叶的怒意。他胸腔剧烈起伏，终于仰头发出一声痛苦嗥叫，将刀插回鞘中，膝盖重重跪地，冷汗透背，喘息粗重。
压抑一刻，庙内的心魔幻象已经分明消散，四周空气终于回暖一丝余温。白蛇石雕上的青芒渐次敛去，蛇影缓缓没入石身。空中最后一道虚影在半空歪嘴一笑：“白蛇幻劫，是为历代傩巫与守境人镇压自身恶念所立。此境，信者可过，逆者永劫。”
林小叶摘下面具，尸斑变得厚重，他舔着干裂的唇，喉咙里发出苦涩低笑。众人的肩上俱都挂着汗与血痕，目光或坚毅，或憔悴。
空气里每个人的心思都像被摊开一样，再无秘密。林小叶用手指抹去新添的尸斑，拍了拍特木而：“兄弟，你那号角好使，下次借我用用？”
特木而只沉默点头，眼中的距人千里依然笼着厚厚寒霜。加叶兰迂回走近武田鬼诸，为他扯下护腕包扎手背，动作干脆，却未言安慰。
武田鬼诸喘息间凝视地面，冷冷咕哝一句：“你们要真信了幻觉，早该自己了断。”他扭头避开众人目光，嗓音低哑，“我不欠任何人的命。”
短暂的平静夹杂着某种无形的疏离、本能的防备。信任在历劫中被反复碾碎，每个人都将自己的软弱暴露在光下，却无人能真正袒露全部真心。
林小叶直勾勾盯着石雕的虚空蛇瞳，心下不知是在祷告，还是嘲讽。他咧嘴笑了下，叹道：“又过一关。命是捡回来了，心还得自己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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