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镜花灭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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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水在脚下涌动，天地化为无穷无尽的镜廊。每一堵墙壁、地面和穹顶，全都是光可鉴人的镜子。而在镜中，他看到无数个自己和同伴在无声地哭喊、奔跑、争斗，甚至有的倒影正在分崩瓦解，如同死去多年。
“……这是哪儿？”他下意识呢喃，每说一个字，镜廊里就有无数个林小叶同时张口模仿，声音交织成一片诡异回响。
林小叶惊恐地低头——从脖颈蜿蜒到手臂、再到胸口，每一道紫黑色尸斑都在镜中狠狠扩大。即使努力压制，随着不安与恐惧的加重，尸斑仿佛获得生命，自行游走肌肤。
“有人吗？”她吼了一声，对面的镜子同时有数十个林小叶躁动起来，但他仔细分辨，发现每个‘自己’脸上的尸斑走向、神态和动作竟都不一样，有的甚至在滴着血。
忽然，一只冰冷的手从身后搭住肩膀。他心跳一滞，陡然转身。
季火邪的脸浮现于镜中，左臂上的黑鳞像是活物般抖动。他一字一顿地说：“别动，那不是我。”
语音还未落，镜面里的季火邪也开了口，“信我，跟我走，只有我知道出口。”
两个‘季火邪’在镜廊的两侧缓步逼近，林小叶咬牙后退。辨认真伪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每一个人影都如此真实，甚至气息里都带着彼此身上熟悉的草药、灰烬和劫火的味道。
而其他几边的镜墙里，林小叶模糊地看见武田鬼诸正死死盯着自己手里的血饮妖刀。
他的周围围绕着数十个自己的影子，赤足站在血泊之上。一会儿抬刀自刎，一会儿猛然暴起，将无形之人斩成碎片。那百鬼刀鞘哀声四起，鬼面间或映入血光之中。
“阿叶！闭眼，别对镜子！”雾气中传来微弱的女声，加叶兰的摄魂铃隐约作响。那铃音断断续续，每响一次，镜面便有一道裂痕生出。
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泪水混杂着冷汗滚落面颊。闭上双眼那一刻，犹如被溺入冰河——
——又出现了。
是一段重复千百次的梦魇场景：林小叶蹲在昏黄暖灯的小屋中，怀里缩着年幼的自己。他看到镜中母亲温柔揉他的发，而父亲背影高大沉静。
门外风雪乍起，忽有鬼影钻入——他一挥手，是那不自觉施展的傩巫驱邪印。
母亲脖颈被尸气缠绕，父亲喉咙血如泉涌。林小叶却一动不动，就那么看着自己的双手被鲜血染红；父母死不瞑目地跌回冰冷地砖。
这幻象仿佛无限拉长，他每一次出手救人，总有人倒在自己手下。亲人、伙伴、同门、自己……尸斑更重，尸气无边。
不，不对，是幻觉！别看、别信！林小叶拼命摇头，想挣脱自己心底那种深渊般的罪孽沉溺。
他抽自己的嘴巴，又咬舌尖，直到血腥味重新灼醒意识。镜壁中的音影悄然扭曲，家人的尸体变成了自己的模样，纷纷伸手去拉他下去。
“你本就是恶鬼……”
“你注定亲手毁了一切……”
谎言，都是谎言！
“我、我不是！”林小叶怒吼，尸斑开始蠕动成古怪的符号，在他脸上筑起一张狰狞假面。他抬手，手背如有另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死死压住自己的喉咙。
“别让无间吞了你！”镜中的加叶兰痛苦低呼，摄魂铃再次摇晃，钟鸣如裂帛。
叮铃——
镜廊中空间猛地闪烁，壁面出现一条崩裂的光带。林小叶顺着灵光跳跃而起，仓促冲开倒映的幻觉片段。
他踉跄撞入一扇虚空门扉，面前骤然变做另一场景。
——
与此同时，武田鬼诸亦在自己的镜域游走。他的独眼中浮现百鬼乱舞，面前每一个倒影都举刀向他。他不知自己身处何时何地，每一步都踏入新的杀戮循环。
镜中，鬼诸反复自斩再生，血饮妖刀吞噬鲜血如饥荒之兽。每杀死一个自己，镜里就出现更多狂笑压倒的同影。他口中喃喃低吟：“枷鬼……自由……是杀我，还是杀他们……”
血饮刀鞘嗡然震颤，裂出一道淡淡鳞纹，隐隐有恶鬼低语。“还要挣扎多久？放下刀，脱离无间，或斩尽——自己。”
焦灼、疯癫、无助与疯狂交织。直到镜面上，忽然映出一位极为陌生的身影——儿时柔弱的师妹倒在血泊中，微笑着递刀，唇语却说着“哥哥，只有这样你才能离开牢笼。”
武田鬼诸怒吼一声，凶猛地捶打镜壁。可镜像如同液体扩散，每一拳都渗入虚幻，也在自己胸口炸裂开新鲜的创口。
“够了——”他举刀高呼，刀锋在空气中劈出百道裂痕。镜内百鬼同时飞扑而出，将他死死包裹。
仿佛真要灭顶，耳边又响起断断续续的摄魂铃声。
——
无间镜域深处，特木而单膝跪地，额头渗出狼血般的冷汗。他身边的镜廊铺展如狼狈荒原，映出自己千百次在祖灵前请罪、放逐、哀嚎的夜晚。每一镜中，亲族面目惨淡，又似全由自己一手葬送。
苍狼瞳愈发刺痛，右眼里银蓝光影骤变。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不去直视那些幻像。
“玄冥……给我路！”特木而低吼，抓起号角以狼语嘶哑吹响。银光沸腾，几面镜壁应声裂开，涌出潮水般阴阳二气，带着一丝濒死的寒凉。
就在他想强行穿透裂隙时，镜影中林小叶忽然现出身形。但那林小叶满脸尸斑，双目赤红，手中执着一截骨杖直接冲他扑来。
特木而本能一记肘击反击，谁知那‘林小叶’比常人轻盈数倍，鲜血溅湿衣襟。他心头一紧，才惊觉险些误伤同伴。
“别信眼前的一切！”他暴喝，苍狼瞳死死锁住那影子的魂气真伪。
“你以为你看得见真相？你以为你能守住族规？”镜像中的自己冷笑，一步步贴近，冷冽气息几乎灼烧心肺。
就在此时，加叶兰出现——幻象，还是现实，根本无从分辨。她一手举魂铃，一手指地念咒：“——以魂祭魂，兰心现真！”
摄魂铃一声脆响，幽蓝魂影自铃口激荡，穿过数层镜廊，分裂成四道，落到四人所在。
“别再挣扎于镜像！”加叶兰的声音穿越血色虚空，在所有人耳畔炸响，“想要走出无间，必须砸碎自己的执念——你们看到的，是自己恐惧的根源！”
镜面上每个人影剧烈晃动，幻想与现实倒影融合成一幕幕自毁的循环。尸斑、妖刀、狼锋、魂铃……所有人的痛苦全部被放大、撕裂、反复重演。
季火邪俯身跪在镜廊尽头，左臂黑鳞蠕动成一只沧古巨兽的头颅。他凝视倒影，而镜中的‘自己’却在质问：
“凭什么，你能逆天改命？劫玉本就是牺牲别人的心血来为你续命，难道你还不明白？”
季火邪冷冷一笑，抓紧裹着鳞片的左臂，一滴业火自掌而生，将镜面烧穿，“因为吾心不灭。”
火光激荡，一片片镜壁被撕裂。
——
“杀掉你害怕的自己。”
加叶兰的声音最后一次回响，镜域开始动荡分崩。每个人面前都重新浮现了唯一一道裂缝，只要敢于跨出一步——
林小叶咬牙，看着那尸斑爬满全身的自己，手持骸骨杖，两眼死灰。他颤声低吟：“我害怕你，但我不再逃避了。”
镜中的那个自己慢慢裂开。他伸手，反而轻触镜面，没有悲怆只觉释然。
“过去我杀死了亲人，却也因此还活着。既然如此——我就带着尸斑走下去。不是恶鬼，是人。”
咔嚓一声，镜壁轰然碎裂。他身体感受到一股失重的猛烈拉力，灵魂几乎要被撕裂。
武田鬼诸也终于将妖刀倒扣刀身，置于自己咽喉：“既然镜中的我想杀尽一切——那便由我亲手终结！”
百鬼一齐哀鸣，镜域被鲜血染红，而现实中的鬼诸鲜血顺着刀锋滴下，却也彻底脱出了镜中自斩自杀的轮回。
特木而长啸一声，苍狼之瞳照见魂气聚散真相。他弯腰拾起号角，丢向镜面，烈风吹穿全部虚妄。
加叶兰的身影在镜光崩塌中愈发模糊，她喃喃一句：“执念所系，何处是真？”
铃音再响，所有人的身影飞散成万道尘光——
再睁眼，已看不见四周的镜壁。黑石之上，只余四人的身影，彼此间距离仿佛比现实更遥远，却又从未如此清晰。
劫玉静静悬浮在中央，微光收缩，宛如将所有人的痛苦都吞入深渊。
黑水在脚下涌动，天地化为无穷无尽的镜廊。每一堵墙壁、地面和穹顶，全都是光可鉴人的镜子。而在镜中，他看到无数个自己和同伴在无声地哭喊、奔跑、争斗，甚至有的倒影正在分崩瓦解，如同死去多年。
“……这是哪儿？”他下意识呢喃，每说一个字，镜廊里就有无数个林小叶同时张口模仿，声音交织成一片诡异回响。
林小叶惊恐地低头——从脖颈蜿蜒到手臂、再到胸口，每一道紫黑色尸斑都在镜中狠狠扩大。即使努力压制，随着不安与恐惧的加重，尸斑仿佛获得生命，自行游走肌肤。
“有人吗？”她吼了一声，对面的镜子同时有数十个林小叶躁动起来，但他仔细分辨，发现每个‘自己’脸上的尸斑走向、神态和动作竟都不一样，有的甚至在滴着血。
忽然，一只冰冷的手从身后搭住肩膀。他心跳一滞，陡然转身。
季火邪的脸浮现于镜中，左臂上的黑鳞像是活物般抖动。他一字一顿地说：“别动，那不是我。”
语音还未落，镜面里的季火邪也开了口，“信我，跟我走，只有我知道出口。”
两个‘季火邪’在镜廊的两侧缓步逼近，林小叶咬牙后退。辨认真伪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每一个人影都如此真实，甚至气息里都带着彼此身上熟悉的草药、灰烬和劫火的味道。
而其他几边的镜墙里，林小叶模糊地看见武田鬼诸正死死盯着自己手里的血饮妖刀。
他的周围围绕着数十个自己的影子，赤足站在血泊之上。一会儿抬刀自刎，一会儿猛然暴起，将无形之人斩成碎片。那百鬼刀鞘哀声四起，鬼面间或映入血光之中。
“阿叶！闭眼，别对镜子！”雾气中传来微弱的女声，加叶兰的摄魂铃隐约作响。那铃音断断续续，每响一次，镜面便有一道裂痕生出。
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泪水混杂着冷汗滚落面颊。闭上双眼那一刻，犹如被溺入冰河——
——又出现了。
是一段重复千百次的梦魇场景：林小叶蹲在昏黄暖灯的小屋中，怀里缩着年幼的自己。他看到镜中母亲温柔揉他的发，而父亲背影高大沉静。
门外风雪乍起，忽有鬼影钻入——他一挥手，是那不自觉施展的傩巫驱邪印。
母亲脖颈被尸气缠绕，父亲喉咙血如泉涌。林小叶却一动不动，就那么看着自己的双手被鲜血染红；父母死不瞑目地跌回冰冷地砖。
这幻象仿佛无限拉长，他每一次出手救人，总有人倒在自己手下。亲人、伙伴、同门、自己……尸斑更重，尸气无边。
不，不对，是幻觉！别看、别信！林小叶拼命摇头，想挣脱自己心底那种深渊般的罪孽沉溺。
他抽自己的嘴巴，又咬舌尖，直到血腥味重新灼醒意识。镜壁中的音影悄然扭曲，家人的尸体变成了自己的模样，纷纷伸手去拉他下去。
“你本就是恶鬼……”
“你注定亲手毁了一切……”
谎言，都是谎言！
“我、我不是！”林小叶怒吼，尸斑开始蠕动成古怪的符号，在他脸上筑起一张狰狞假面。他抬手，手背如有另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死死压住自己的喉咙。
“别让无间吞了你！”镜中的加叶兰痛苦低呼，摄魂铃再次摇晃，钟鸣如裂帛。
叮铃——
镜廊中空间猛地闪烁，壁面出现一条崩裂的光带。林小叶顺着灵光跳跃而起，仓促冲开倒映的幻觉片段。
他踉跄撞入一扇虚空门扉，面前骤然变做另一场景。
——
与此同时，武田鬼诸亦在自己的镜域游走。他的独眼中浮现百鬼乱舞，面前每一个倒影都举刀向他。他不知自己身处何时何地，每一步都踏入新的杀戮循环。
镜中，鬼诸反复自斩再生，血饮妖刀吞噬鲜血如饥荒之兽。每杀死一个自己，镜里就出现更多狂笑压倒的同影。他口中喃喃低吟：“枷鬼……自由……是杀我，还是杀他们……”
血饮刀鞘嗡然震颤，裂出一道淡淡鳞纹，隐隐有恶鬼低语。“还要挣扎多久？放下刀，脱离无间，或斩尽——自己。”
焦灼、疯癫、无助与疯狂交织。直到镜面上，忽然映出一位极为陌生的身影——儿时柔弱的师妹倒在血泊中，微笑着递刀，唇语却说着“哥哥，只有这样你才能离开牢笼。”
武田鬼诸怒吼一声，凶猛地捶打镜壁。可镜像如同液体扩散，每一拳都渗入虚幻，也在自己胸口炸裂开新鲜的创口。
“够了——”他举刀高呼，刀锋在空气中劈出百道裂痕。镜内百鬼同时飞扑而出，将他死死包裹。
仿佛真要灭顶，耳边又响起断断续续的摄魂铃声。
——
无间镜域深处，特木而单膝跪地，额头渗出狼血般的冷汗。他身边的镜廊铺展如狼狈荒原，映出自己千百次在祖灵前请罪、放逐、哀嚎的夜晚。每一镜中，亲族面目惨淡，又似全由自己一手葬送。
苍狼瞳愈发刺痛，右眼里银蓝光影骤变。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不去直视那些幻像。
“玄冥……给我路！”特木而低吼，抓起号角以狼语嘶哑吹响。银光沸腾，几面镜壁应声裂开，涌出潮水般阴阳二气，带着一丝濒死的寒凉。
就在他想强行穿透裂隙时，镜影中林小叶忽然现出身形。但那林小叶满脸尸斑，双目赤红，手中执着一截骨杖直接冲他扑来。
特木而本能一记肘击反击，谁知那‘林小叶’比常人轻盈数倍，鲜血溅湿衣襟。他心头一紧，才惊觉险些误伤同伴。
“别信眼前的一切！”他暴喝，苍狼瞳死死锁住那影子的魂气真伪。
“你以为你看得见真相？你以为你能守住族规？”镜像中的自己冷笑，一步步贴近，冷冽气息几乎灼烧心肺。
就在此时，加叶兰出现——幻象，还是现实，根本无从分辨。她一手举魂铃，一手指地念咒：“——以魂祭魂，兰心现真！”
摄魂铃一声脆响，幽蓝魂影自铃口激荡，穿过数层镜廊，分裂成四道，落到四人所在。
“别再挣扎于镜像！”加叶兰的声音穿越血色虚空，在所有人耳畔炸响，“想要走出无间，必须砸碎自己的执念——你们看到的，是自己恐惧的根源！”
镜面上每个人影剧烈晃动，幻想与现实倒影融合成一幕幕自毁的循环。尸斑、妖刀、狼锋、魂铃……所有人的痛苦全部被放大、撕裂、反复重演。
季火邪俯身跪在镜廊尽头，左臂黑鳞蠕动成一只沧古巨兽的头颅。他凝视倒影，而镜中的‘自己’却在质问：
“凭什么，你能逆天改命？劫玉本就是牺牲别人的心血来为你续命，难道你还不明白？”
季火邪冷冷一笑，抓紧裹着鳞片的左臂，一滴业火自掌而生，将镜面烧穿，“因为吾心不灭。”
火光激荡，一片片镜壁被撕裂。
——
“杀掉你害怕的自己。”
加叶兰的声音最后一次回响，镜域开始动荡分崩。每个人面前都重新浮现了唯一一道裂缝，只要敢于跨出一步——
林小叶咬牙，看着那尸斑爬满全身的自己，手持骸骨杖，两眼死灰。他颤声低吟：“我害怕你，但我不再逃避了。”
镜中的那个自己慢慢裂开。他伸手，反而轻触镜面，没有悲怆只觉释然。
“过去我杀死了亲人，却也因此还活着。既然如此——我就带着尸斑走下去。不是恶鬼，是人。”
咔嚓一声，镜壁轰然碎裂。他身体感受到一股失重的猛烈拉力，灵魂几乎要被撕裂。
武田鬼诸也终于将妖刀倒扣刀身，置于自己咽喉：“既然镜中的我想杀尽一切——那便由我亲手终结！”
百鬼一齐哀鸣，镜域被鲜血染红，而现实中的鬼诸鲜血顺着刀锋滴下，却也彻底脱出了镜中自斩自杀的轮回。
特木而长啸一声，苍狼之瞳照见魂气聚散真相。他弯腰拾起号角，丢向镜面，烈风吹穿全部虚妄。
加叶兰的身影在镜光崩塌中愈发模糊，她喃喃一句：“执念所系，何处是真？”
铃音再响，所有人的身影飞散成万道尘光——
再睁眼，已看不见四周的镜壁。黑石之上，只余四人的身影，彼此间距离仿佛比现实更遥远，却又从未如此清晰。
劫玉静静悬浮在中央，微光收缩，宛如将所有人的痛苦都吞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