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不存在的信任感

徐明和常甑再次来到一楼，并且找到老鸨。

老鸨望着两个和尚，马上询问：“二位爷，转够了吗，想要玩点什么？”

徐明马上回道：“可有什么推荐？”

“这就看大爷你喜欢什么类型了，”老鸨笑道，“若喜欢高挑成熟的姑娘，我这楼中自是紫娟最佳，若爱小巧可怜的，则当选彩儿，我这个儿的姑娘，各有各的好，任君挑选。”

“当真这么好？”常甑插话道。

徐明白了他一眼，趁机询问：“我方才在楼上转了转，忽然在一间房前，闻到了美妙香气，但见门上写了一个‘竹’字，请问那里面的是谁？”

老鸨闻言，笑道：“那是洛君，这丫头打小读书认字，吐文说诗，又会拨弦弄舞，惹得不少人追捧，可是我这楼中头牌呢！没想到二位大爷，未见其面，只凭味道，就被吸引了，作为女人，我也难免羡慕。”

徐明立即要求：“大姑，我想要听听洛君的曲子。”

“这……恐怕不妥吧？”

“可以加钱，”徐明没有犹豫地表示。

“不是加钱不加钱的问题，”老鸨道，“洛君现在有约在身，对方还是这儿的常客，还请二位体谅老妇和洛君，收回请求吧。”

徐明闻言，立即注意到其中的关键：“常客？莫非是洛君的熟客？”

“那是，那位爷从来只点洛君，若洛君没空，登时扭头便走，可以说是对洛君最执着的一位爷了。”

“这么说，这个人，也是与洛君相处的一位客人咯？”

“洛君是这儿的头牌，价钱可不便宜，其他人一般都雨露均沾，也就的确只有他，能时常进入洛君的房间，”老鸨点头道。

“这么说‘竹’字厢房，乃是洛君专用的房间咯？”

“正是，”老鸨点头，“所以，二位爷，看看其他的姑娘如何？”

徐明微笑表示：“好吧，不过，请等我们再转一转。”

“自然，二位爷请便。”

随后，徐明和常甑，便在戏水楼中闲逛起来。

两人一边走，一边用蚊子大小便的声音交流。

常甑加强了两人的六识，因此就算身处喧嚣，也只需低音量，便可以准确沟通，旁人很难听清。

常甑问：“接下来要调查什么？”

“应该够了，”徐明道，“很难再收集到更多情报了。”

“为何？”

“我已经收集到了三个线索，

“第一，使用朱雀香的竹字厢房，是洛君的专用房间，因此我们的目标只可能是这间房的常客。

“第二，竹字厢房的常客只有一位，但要想衣物被染上气味，就必须在这间房间逗留足够长的时间，因此目标也只有一个。

“第三，唯一的目标，此时正在竹字厢房中。”

常甑听完徐明讲述，点头道：“的确是这样，这样一来，我们已经锁定了目标了，就只要判断他究竟是不是我们要寻找的人就行了！”

“嗯，”徐明点头，“问题是，我们该如何确认呢？”

“没有窥探记忆的手段，也只能通过问话了，”常甑道。

“问话？”

“嗯，否则，你有什么可以确定对方的方法？”

面对反问，徐明想了想：“线索？”

“你口中的线索是什么呢？”

“我们是通过失窃的宝物找到这里的，而我们拥有宝物的图鉴。”

“这话虽然没错，但是可能性不大，对方可不会将宝物乖乖摆在外面，而且，他拥有的是三件宝物中的哪一件，根据情报可根本无法确认啊。”

“的确如此，我们没有搜查的理由，”徐明点头道。

毕竟线索只有一个不能确定的有没有的“气味”，通仙会的三位长老，不大可能为了这个毫无根据的猜测，来替他们搜查。

徐明接着问：“所以你认为该与对方进行一番问答？”

“通过寻找语言间的破绽，也许能够找到不得了的证据，”常甑表示。

“你已经有思路了吗？”

“没有，”常甑耸肩表示，“走一步看一步嘛。”

徐明无语了几秒：“我本以为你要更加靠谱一些。”

“难道我现在表现得不靠谱吗？”常甑无所谓地表示，“放心，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一直都是这样的行动方式，我的才能，在于随机应变。”

对此，徐明无法否认。

徐明与常甑相遇时，常甑便表现出了对突发事件的极度从容。

他的随机应变能力，其实早就向徐明展示过了。

常甑面对徐明突然的沉默，于是补充道：“放心，还记得我说过，我有能够强化六识的功法。”

“这对你的套话有帮助吗？”

“当然，这个功法虽然没有任何杀伤力，但用途却出奇的广泛，修炼到一定程度后，我甚至能够区分别人细微的情绪变化，也就是说，我能知道对方有没有撒谎。即使是谎话，有时候也能透露出许多重要的信息，这一点，我想你能明白。”

徐明叹了口气说：“好吧，就这么办。要问话，那么第一步，就是要接触到对方，对此，你有什么办法吗？”

常甑笑了笑：“这你算找对行家了！”

常甑马上行动起来，他再次找到老鸨，向对方订了一间空包房，却不叫任何姑娘。

只是一间包房就花了徐明五两银子，不禁皱眉抱怨：“你花我的钱，还真是不心疼啊。”

“一切都是为了真相，”常甑道，“这可是丰凌郡顶级风月地，这些钱可花得不亏。”

“是啊，如果你我不是和尚的话。”

“别抱怨了，我们要马上行动，”常甑道。

“你有什么计划，”徐明问。

“想办法将那个熟客，带到这间屋子里来，”常甑道，“因此，我们需要编造一个谎言。”

“钓鱼的鱼饵？”

“嗯，比如说，我们得知有人要害洛君如何？”

根据的目前的情况，他们要找的人，似乎很在乎这个风尘女子，也许是个好点子。

只不过，这种场合之中，他人的心境如何，徐明没有准确推断的把握。

“你来决定吧，”徐明道，“这方面的暂时没有头绪。”

“那么分工合作，问话我来主导，我负责将人带进来，问话也来由我主导，你负责暗示和调动对方的情绪。”

徐明点头同意，常甑立即出门。

在房间内等待了一阵，常甑推门而入。

“先生，里边请，”常甑对门后的一人道。

随后，徐明便看见了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走入屋内。

束发白衣，身上满是书生气息，不过神情和眼神，却暗透一些萎靡。

他一见徐明，立即皱起眉来：“怎么还有一个和尚？”

常甑将门合上，请对方坐下：“先坐，我们慢慢聊！”

“岂可缓乎！若非尔等言说，洛君身处险境，我怎会与洛君分开，”男人没好气地说，“说，何人要害洛君！”

“公子切莫急躁，”常甑道，“将害洛君者，实为公子耳！”

“我？”书生的脸上顿时浮现一丝怒气，“我待洛君，天地可见，你们此二野僧，竟然敢如此诬陷我，就算鱼死网破，我也要与你们拼了。”

眼见这个书生撸起袖子要动手，常甑连忙劝道：“公子息怒，我们只是说说而已！”

“说说而已？”书生冷笑一声，“此等羞辱，岂可一带而过？”

徐明见状，立即圆场：“公子，前些时日，城中黑集，你可曾去过？”

书生闻言，盯着徐明几秒：“没有。”

“是吗，那可能认错人了，”常甑道，“我听人说，有个和你长相相似的人去过。”

“无凭无据之言，怎可听信？”书生道，“对方可能只是戏弄你。”

“没有这个必要吧，对他们又没有什么好处，”常甑道。

“此言差异，他们当然有好处，从你们手中得到了，曾经帮助过你们的印象，若是日后与你们有来往，便可以此为切入点，”书生道，“我问你，对方的言辞，是否含糊不清？”

常甑闻言，想了想，觉得的确如此，不禁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他们为了获得你的好感，故意将事情说得含糊不清，方能引起你们的认同，”书生道，“若你发现不对，方可改口，若正好蒙对了，便可赚取你们信任，所以，好好想想吧，是否被骗了。”

此话一出，常甑立即陷入了反思当中。

徐明见状，明白现在绝对不是沉默的时候，否则这番谈话，必将落入下风。

“但万一是对的呢？”徐明道。

书生望向徐明：“你也听到了这样的流言？”

“我听他说的，”徐明指了指常甑。

书生一笑：“若如此，那么，有没有可能，他根本就没有听过什么流言呢？”

“你什么意思！”常甑立即听出了挑拨离间的意思。

“我只是猜猜而已，”书生道，“好了，被你们耽误的时间，我既往不咎，不要再来烦我了。”

说完，书生起身离去。

常甑见面，明白这次问话，自己失败。

转头望向徐明，却发现徐明正在沉思着什么。

“奇怪啊……”徐明道。

常甑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向徐明：“你不会，就这么信了吧。”

徐明道：“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个理，你是为了白丹才为我提供情报的，情报的真假，的确只有你知道。”

常甑皱眉，正要辩解，徐明又道：“奇怪啊……”

徐明的重复，让常甑的冲动平复了下来。

这才发现，徐明的情绪异常平静。

于是深吸一口气，问徐明：“你觉得奇怪的……是什么东西？”

徐明闻言，笑着望向常甑：“刚才，我的确怀疑了你，深深地怀疑，甚至觉得来到戏水阁，都是你利用我而已。”

“我没有……”

常甑的话刚开口，就被徐明出手劝止。

徐明马上补充道：“而我现在奇怪的，是我为何要怀疑你。我认识你虽不久，却已经接触了几次，但却完全算不上朋友，仅仅是为了等价交换而已，所以，我们本来就不该存在过分的信任。”

对此，常甑无法否则，因为他也从来没有完全信任过徐明。

“你想说什么？”常甑不解道。

“我连你的不信任，那道不应该更加不信任刚才那个，第一次接触的书生？”徐明道，“然而，现在回想起来，我刚才对那书生的话，可是深信不疑啊！”

听到此处，常甑立即明白了徐明意思说：“你是说，他被强制相信了他的话？”

“应该不算强制，”徐明边回忆边说，“只是自然而然地觉得，那个书生的话值得相信。常甑师哥，刚才那个书生的情绪有什么波动了吗？”

常甑摇头：“一开始时，他有些愤怒的情绪，但到后来，便完全没有任何波动了。”

“完全没有？”

“嗯，”常甑肯首。

“这就奇怪了，即使只是平常的交流，总该有些情绪波动，”徐明摸着下巴思考起来，“什么时候开始没有波动的？”

常甑回忆了一番，这才回答：“应该是问他去了黑集没有这之后的事情。”

“他是个修士！”徐明道。

“嗯，我们就是以此为前提调查的。”

“但现在已经坐实了，”徐明道，“你方才的问题，他的回答是‘没有’，而不是‘不知道’，就说明他知道黑集，那么他必然是个修士。”

“这很重要吗？”常甑不解道。

“很重要！”徐明认真的表示，“通过层层线索追查，准确找到了一个修士，至少说明我们的路子没有偏离得太彻底。只是，我不清楚他是哪门的修士。”

常甑闻言，解答道：“非佛非道，亦非武，武家需要锤炼筋骨，而那个书生的肉体，没有任何被炼化过的痕迹，因此，只剩下一个可能，儒修。”

对于这个结果，徐明早就猜测。

只是他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儒修的修士，因此也不敢轻易下判断。

当然，儒家的手段，倒是接触了不少。

因此，他才没有轻易下判断。

常甑思索片刻，喃喃道：“儒家吗……”

“怎么，你想到了什么？”

“倒是听说过，”常甑道，“但是，我不敢肯定，你听说过儒家的辩学吗？”

“辩学？第一次听。”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了解啊，”常甑摇了摇头，“乃是儒家特有的功法类型，一个有五个修炼方向，称为五辩，以辩学为长的儒家门派，也不少，京城的非马堂，更是举世闻明。”

徐明马上追问：“你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传闻辩学，可以篡改人的认知，”常甑道，“若是那个书生，所修辩学，可能已经在不知不就中，将你的认知篡改为，对他绝对信任。”

“这个流派，能实现这么神奇的功能吗？”

“儒家就是这样的，看起来文文弱弱，但绝对不能轻视，”常甑认真的表示。

徐明点头，思考了几秒，然后反问：“那么这个辩学篡改认真的过程，算不算精神攻击呢？”

常甑闻言，仔细考量后，方才回答：“若道精神层面的法术，我们佛门也是顶尖，较而观之，应该算是。”

徐明则道：“那么，我必然不是被辩学影响了。”

“哦？何以见得？”

徐明拿出一直放在身上的南无镇魔咒的六字真言咒帖，递给常甑看。

常甑结果，感受纸片，忽然觉察其上蕴含业力，不禁瞪大双眼：

“这是……咒帖！”

徐明点头。

“你会制作咒帖？”

徐明不动声色地反问：“难道不可能是我买的吗？”

“没人会买咒帖，佛门的咒帖与道门的符箓的差别在与，咒帖所需的代价不高，但是却一人所产的咒帖，只能同时存在一张，，而道门的符箓，制作工艺复杂，但是却可量产。”

这个情报，徐明还是第一个听说。

自己门派的东西，都这么不了解，看来徐明需要做的功课相当多啊！

只能承认：“是我的自己制作的。”

“原来如此，”常甑道，“你这条佛腿，我抱定了。”

看着常甑兴奋的神情，徐明不知如何回答。

只能接着之前的话题：“我这些咒帖，可以替我抵挡精神攻击，然而它们没有生效，便证明我没有遭受精神攻击。”

“原来如此，抵抗精神攻击吗……”常甑沉思起来，“不是辩学，那是什么呢……”

不知过了多久，常甑嘟囔着：“不会吧……”

徐明立即询问：“你又想到了什么？”

“要让一个人没有理由相信一件事情，的确不一定需要通过精神操控，”常甑道，“就比如说，你走进一个聚会，里面的每个人都会对一件事深信不宜，那么，你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面对这个问题，徐明设身处地思考了几秒：“我大概有怀疑，也不很难坚定地怀疑下去。”

“就是这样，”常甑道，“当我们进入一个氛围后，便会自然而然地受到氛围影响。”

“氛围？”徐明皱眉道，“等等，这不是武家的概念吗？”

“正是如此，所以我才困惑，”常甑道，“那个书生，怎么看都不像是武修修士。”

“武儒双修？”徐明提出猜测。

“修炼多门途径，往往没有好结果，”常甑道，“不同门派所操使得力量都不一样，一不留身，就会走火入魔。”

“那是怎么回事呢？”

常甑也摇头：“是啊，怎么回事呢……”

忽然，他睁大双眼，黑色的瞳孔深处，闪烁的耀眼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