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棋路
再次来到钱宅的徐明，心中早就没有了之前的紧张感。
带路之人对徐明的态度，也比之前要客气不少。
很快，徐明在宅邸的中堂见到了钱万成。
钱万成的宅邸设计得很是规矩，三堂使用也颇为严格。
徐明并非求见钱万成的访客，所以只有前堂徐明没有去过。
当然，大概率之后也见不到。
徐明还是双手合十，恭敬行礼：“钱长老？你叫我？”
“嗯，”钱万成点头，然后对徐明道，“你可知我为何传唤你过来？”
“传唤”一词比较刺耳，不过徐明也不是第一次与钱万成接触。
因此，情绪也平稳地很快，没有讲究这些细节。
徐明答道：“若是小僧没有猜错，该是和那件谋杀案有关。”
“没错，”钱万成点头，“若论收集情报，哪有咱们江湖人里手？虽然你给的描述有些过于粗陋，但是，我的弟兄们依旧将人找了出来……来人！”
随着钱万成的一声呼唤，一位助手拿出三张画纸，递给徐明。
“我已经找到了三个符合描述的男子，”钱万成道，“你找的人应该就在其中。”
徐明望向三张画像，的确与常甑描述的人物形象相似。
但是，他自己却无法判断究竟是哪个。
故而追问：“敢问长老，这三张画像的本人，此时身在何处？”
“我不可能没有根据地就将人抓住，”钱万成道，“因此，我只派遣了弟子跟踪在他们身后。了解他们的行踪，此外，一旦他们打算有什么动作，我的人也会第一时间动人，将他们抓住。”
“原来如此，”徐明道。
钱万成马上提高了音量：“所以呢，和尚，人给你找到了，哪个才是犯人？”
“我不知道，”徐明如实回答。
急脾气的钱万成，脸上立即暴起青筋。
“你的意思，之前都是耍我？”
“晚辈怎敢，要确认谁是犯人，还需要一件关键的证据，”徐明道。
“哦？”钱万成眯起眼，“这么说，只要找到那个证据，你就能证明他是凶手。”
面对这个问题，徐明沉思了几秒。
最终，他义正辞严道：“不能，也没有必要。”
“什么意思？”
“这个证据虽然不能落实犯人的罪行，但却可以让长老你，更相信对方就是凶手。”
“但这样的话，言不正，名不顺，我可没有足够处理对方的理由，”钱完成有些生气地表示，“动手落下口实，不动手，又无法为你弟子报仇，既如此，我为何还要让你调查？”
徐明闻言，只是从容一笑：“长老放心，你处死对方的充分理由，就在证据之上！”
听到徐明的解释，钱万成不免露出疑惑的表情。
似乎想了半天而没有得到结论，钱万成终于放弃思考，对徐明说：
“别在我这卖关子，说简单点。”
徐明却摇头道：“长老，切莫急躁，待我将证据拿到手中之时，自会在你面前对证清楚。”
“如若不然？”
“如若不然，地牢里的那个家伙，你杀了便是。”
“这话，可真不像是个和尚能说出口的，”钱万成挖苦道。
“惭愧！惭愧！”徐明和什低头而道，接着抬头望向钱万成，“长老若是不满意，小僧再道几声惭愧也无妨。”
“别嘴贫了，你要怎么取得证据？”
徐明道：“待我找到这三人便可。”
钱万成闻言，效率非常高地安排下人手，将徐明带往派出去的跟踪者身边。
徐明跟着那些人，很快就找到了目标。
面对被监视的目标，徐明回瞥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助手。
心中不禁感叹，以往自己总是以寡敌众，今日终于有了欺负人少的一天！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也锻炼一下指挥能力。
徐明根据地形，对身后这群武修做出了位置部署。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不出现过于明显的失误，对方不可能逃出徐明的掌控。
徐明入世已经几个月，对自己的实力也有了比较清晰的认知。
就拿这丰凌郡举例，徐明觉得有些难以对付的，无非三人。
永礼和尚，天衍道长，以及钱万成。
至于其他人，若非功法克制，或者使用什么非常逆天的宝物，徐明基本会在正面落败。
自己追查的犯人，大概率拥有流昔卷。
这种道具根据使用者自身的水准，可以发挥出不同水准的功效。
因此，徐明只需开启金身功，大概率没有什么危险。
所以徐明才选择在部署之后，现身到对方的身前，希望能够以和平的方式劝说对方配合。
对方若是心中无鬼，至少愿意交谈。
果然，当徐明说到自己是在替钱万成办事时，对方的语气明显客气顺从了不少。
连续搜查了两人，均未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直到第三人，当他听到钱万成的名字时，立即变了神情。
徐明立即提醒对方，已经在四周布下落网，对方才没有轻举妄动。
一番搜身之后，徐明果然发现那张画卷！
“这是我的！”对方抵抗道。
徐明却笑了：“我还怕你说这不是你的呢。”
听闻此言，男人立即面色苍白。
似乎犹豫是否要逃跑，徐明立即用手势示意埋伏之人现身。
几面武修，瞬间便将嫌疑人抓住。
著名展开画卷，只是白纸一张。
凭借描述看，这应该就是尚未存储的流昔卷了。
“施主，非小僧难为你，只是帮钱长老跑个腿而已，麻烦施主与钱长老高宅一叙。”
等众人返回钱府，夜已过半。
钱万成依旧在中堂等待，显然是准备好了徐明的再次造访。
见徐明归返，他立即询问：“已经调查结束了？”
“自然，”徐明自信笑道，“请钱长老，将宅上另外一位客人请来。”
钱万成抬抬手，立即有人拱手执行。
没过多久，徐明那位求助之人，便来到堂中。
见到徐明，他立即跪倒：“小师傅！这些天，你都去哪里了！你救我！我实在……我……”
看到对方语无伦次起来，徐明将其扶起，和什而道：
“阿弥陀佛，施主，请放心，现在，只需将小僧当时在牢中询问之题，在此间转述一遍，真相自将大白。”
男人点头，立即将当日的谈话，重复了一遍。
钱万成显得不耐烦：“这些事情，我都听过很多遍了，你想说什么？”
“虽然这位施主当时在案发现场，但却没有一个人看清，死者是如何被杀的。”
“你想说，关键是找到行凶的手法？”钱万成问。
“没错，我认为的关键，在于其口中的白色帘子，”徐明道，“钱长老，我认为，杀害你弟子的，就是你口中的帘子。”
“帘子？”
“准确来说，这不是帘子，而是这个，”说着徐明掏出了手中的流昔卷。
钱万成打眼一扫，双目便放出光来：“这是！”
徐明向前递出，立即有人上前接过，送到钱万成的跟前。
确认之后，钱万成望向徐明：“这是在哪里找到的？”
虽然只是一个简短的问题，但其中就巧妙地隐藏了许多信息。
而这些信息，只需徐明与通仙会的三位长老知道。
徐明回答：“便是从旁边这位施主身上。”
那人经徐明一指，立即慌乱起来。
他一直在旁听着其他人述说案情，不禁向后退了一步，辩解道：“那又如何？”
徐明道：“这件法器可以让你得以无需接近目标，便可杀人于千里之外。”
“哼！”男人冷笑了一声，“没有什么能证明我使用了这件法器，而且，那个家伙口中的可是帘子，可不是什么画卷啊！”
徐明笑道：“这件法器，你是从五天前的黑集上购买的吧！”
男人闻言脸色一白，他没有想到徐明竟然能将自己的行踪掌握得如此清晰，不明白徐明是如何查到的。
正因如此，他明白不能说话，否则只能抓住把柄。
何况在黑集上交易，虽然上不得台面，但也轮不到通仙会的长老来管！
“没错，”男人承认道。
徐明笑道，便将之前的猜测说了一遍：
“你从黑集上购买了法器之后，便想要试试法器效果，于是挂在城中一片空地上，却阴差阳错地杀了钱长老的弟子，引起了你意料之外的麻烦，于是在这位施主被当成凶手抓住之后，你回收了流昔卷，直到被我找了出来。”
“但你没有证据，”男人依旧毫不退让地表示，“这些都是你的猜测而已。”
“的确，但我推理的这个过程，却能够和目前所有的证据对应上，至少没有自相矛盾，”徐明道。
徐明推测从一开始就答道了没有自相矛盾的结果，而之所以现在才说，便是因为流昔卷。
不过，眼前的男人，似乎依旧没有意识到流昔卷会起到什么作用。
“那又如何，你依旧没有证明我就是凶手！”男人不服气地表示。
“我才来没有想过要证明你是凶手，”说着，徐明将视线转向高堂上的钱万成，“这是为了让判官相信而已。”
随着的徐明的声音落下，堂中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钱万成。
他坐在圈椅上一动不动，安静得不像他。
等到他开口时，便成了一个明确的命令：“来人，拿下了！”
屋内武修闻言，立即行动，冲向犯人。
男人立即吓得脸色苍白，但没有放弃挣扎：
“等等！钱长老，都说你赏罚分明，是江湖上人人称道的英雄好汉！面对这种没有根据的指控，怎可轻易听信，有损你一世英名啊！”
“相信？”钱万成讥笑一声，“哈，原来你连对方的棋路都没有看懂啊。”
男人的眼神逐渐困惑起来：“长老，您什么意思？”
“小子，一个外门和尚，怎值得我信任？”钱万成语气中透露着难以抑制的轻蔑感，“更何况，一听就知道证据不足的推论？”
男人脸上立即浮现一丝侥幸的笑容，伸手恳求道：“那么大人，请您放我离……”
“但是！”钱万成厉声打断，“你却犯了另外一个罪状？”
面对步步紧逼，男人的神经慢慢变得慌张。
钱万成道：“一个月前，通仙会的库房遭窃，这件事在丰凌郡的修士中，人尽皆知，而这幅流昔卷，就是失窃的物品之一！作为通仙会的长老，我必杀如此猖狂的窃贼！”
男人闻言，惊恐的双眼几乎要被瞪出眼眶外。
“等！等一下！长老，这不是我偷的，是我买的，在黑集上，刚才这位小师傅也说了！”
“你不是说，他的话不可信吗？”
“但这句是真的！”男人几乎要哭了出来，“我没有偷！”
“一派胡言！说他说谎的是你，说他说实话的也是你，听你的供词，简直白白浪费了光阴！”钱万成怒拍椅背而道，“来人，将他关下！”
男人本想抵抗，奈何寡不敌众，甚至无需钱万成分神留意，就已经被彻底控制，压了下去。
钱万成再次打开手中的流昔卷，望向徐明，说道：“看来，你早就预料到事情会这么发展了。”
徐明微微一笑，不否认，也不肯定。
流昔卷是伴随翡翠瓶一起失窃的东西，所以作为长老的钱万成，在看到这件的法器之后，就不可能轻易放过那个男人。
此时，徐明只需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钱万成就必然会倾向流昔卷的持有者是凶手。
钱宅之上断的案子，要的可不是环环相扣的证据链。
谁主导了判官的思维方式，谁就将成为优胜者。
所以，当徐明拿出流昔卷的那一刻，徐明其实就已经宣告了胜利。
面对不语的徐明，钱万成也深思了许久，方才冷笑一声，问到：“和尚，你叫图明是吧？”
徐明躬身而道：“正是。”
“那么图明，别总管些无关紧要的案子，”钱万成提醒道，“你有一件更需要的调查的事情。”
“至少这件事情，并非无关紧要，”徐明示意钱万成手中的法器。
钱万成望着手中的流昔卷：“是吗……是啊……所以，帮过调查，只是顺手。”
“阴差阳错，”徐明道，“算是种因果吧。不过，长老，这件法器，请暂时借给我。”
“不行，这是通仙会的东西！”
徐明没有丝毫退让：“但是，也是必须付出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