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线索

暗牢本就压抑，突然的安静则加重了不安。

听完徐明的话语，男人的眼神颤抖起来。

他的目光甚至不敢直视徐明的眼睛，直到沉重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方才找回了一丝勇气。

他询问道：“小师傅，你想要什么？”

“也就是说，什么都可以给我咯？”徐明反问道。

“当然不行，比如你的要求，是我的生命，那我现在求你救我就没有意义了，”男人道。

“也是，”徐明想了想，又问道，“那么，你愿意舍弃你自己的尊严吗？”

“舍弃尊严，”男人疑惑地望向徐明，“你想要我的尊严吗？”

“不想，我拿着没用，这是用这个问题来试试你的态度，”徐明道，“而我已经看到了你的反应了，我大概了解你的底线在哪里了。”

男人微张着嘴巴，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不过徐明没有让他等太久，马上说道：“好吧，我愿意试着帮你查一查。”

“多谢小师傅！”男人激动地表示。

“先别急着高兴，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找出证据，而且，我之后还要向你索取报酬。”

“什么报酬？”男人问。

徐明道：“我也没有打算太贪心，只是想在我们完成通仙会的交易后，将我的出价还给我。”

“我明白，君子誓不能不执行，只有这个办法，才能不出价就能拿到我的材料，”男人点头道。

“另外，再将你九成的银钱给我，我记得你说过，最近不缺钱花吧，”徐明笑道。

男人也苦笑了一下：“小师傅，老实说，在此之前，我没有想到你会是个这样一个人。”

“意外吗？”

“嗯，看上去单纯的脸，但实际上城府和心性，都叫我甘拜下风。”

“好了，这些奉承的话语你留着招待牢头吧，”徐明道，“现在必须将注意力集中在案情上，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浪费。”

“是，”男人点头，“小师傅，你打算让我怎么帮你。”

“自然是让我了解案情，告诉我，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

听到徐明的吩咐，对方马上将自己的所见，全部告诉了徐明。

简而言之，此人与钱万成的弟子相遇，但其中一名弟子突然遭袭死亡。

而近处只有他一人，成为了唯一的嫌疑人。

但是，徐明明白这个人没有杀人动机，所以并不认为他就是凶手。

很快，徐明注意到一个细节。

徐明马上就此追问：“你没有看到有人动手，却也同样没有看到死者受伤的过程？”

男人闻言，陷入了回忆中。

仔细确认后，这才用力点头。

徐明感觉很奇怪，仔细思考起其中的违和感。

终于，徐明找到了：“你是否与对面的人擦肩而过，走到他们的身后？”

“没有，我离他们还有六尺远的时候，他们突然冲上才将我擒住，我甚至没有挣脱的机会。”

果然是这样……

徐明看到的死者伤口，也是在尸体的正面。

也就是说，死者被杀时，眼前牢中的这个男人，应该是绝佳的目击者才对。

可为何，他却成了那个对现场情况，最不了解的一个人呢？

徐明见状，立即明白，这可能是解开这件案子的关键。

于是徐明立即追问：“那么，为何你没有目睹当时的情况，那时你的眼中，到底看到了什么？”

听到徐明提示，男人也意识到这件事不太对劲。

马上陷入沉思，过了许久，这才用不确定的语气对徐明说。

“我想……当时我的眼神，被其他的什么吸引了过去。”

“那是什么？”

“当时我走到了一处空地，远处了一颗造型奇特的老松树，吸引了我的目光，让我不禁看了几秒。”

“但如果有陌生人迎面走来，而且还是成群结队的，再怎么样，也该警惕才对，怎么会仅仅被一棵树给吸引。”

“嗯……的确，但是，我仿佛看到了月光下，轻轻摆动的帘子。”

“帘子？”

“嗯，白色的，似乎材质有些僵硬，让我忍不住仔细盯着它看，想要弄清楚那是什么，我想，当时的我必然是被该死的好奇心给蒙蔽了吧。”

听到此处，徐明咬住指甲，思考了片刻。

忽然一道光，在他的脑中一闪而过。

“如果是这样的话……全部连起来了。”

“小师傅，你想到了什么吗？”男人小心询问，“感觉你的脸上，似乎有几分兴奋。”

“是吗，不要在意，我只是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这么说，能证明我的清白？”男人激动地问。

“不要抱有希望为好，”说着徐明起身，朝着暗牢的出口走去，“这样在绝望来临时，才会不至于过于痛苦。”

“小师傅，你要去哪里？”

“有件事，我想去确认一下。”

撇下这句话，徐明离开了地牢。

值班房中的牢头在徐明离开前，朝徐明恭敬地点了点头。

估计钱万成按照约定，特地吩咐过下属。

之后，徐明找到钱万成。

向他要了一个这起命案的目击者，想要让此人带徐明去现场看看，顺带可以向其咨询一下案件发生当时的一些细节。

离开钱宅的过程，也一路畅通无阻。

徐明跟随带路之人，来到之前听到那片空地。

空地设在要道旁侧，四周没有什么房屋，一眼便可将上面的情况尽收眼底。

徐明向协助者询问一些细节，马上准到了死者倒下的准确地点。

地上仍旧残留着凝固的血迹，估计还没有来得及清理吧。

徐明追问：“当时那个嫌疑人，在什么位置。”

协助者回忆了一两面，指着前方不远道：“大概这里。”

的确是迎面的方向，而且靠近空地。

也就是说，与嫌疑人之前的供词一致。

确定了这些证据后，徐明的脸上不禁挂起了笑容。

现在唯一的疑问，就是嫌疑人口中的白色帘子，究竟是什么。

徐明让协助者先行返回钱宅，徐明独自走入空地，来到那棵老松树下。

在城中看到一棵如此粗壮的松树，实在是个稀奇事。

不过此树虽粗，却并不算高。

最低矮的那根树枝，徐明稍稍踮起脚尖，便能触及。

然而，却并没有看到任何像帘子的东西。

假设嫌疑人没有记忆错误，没有看错以及说谎的情况下，那么就证明了一件事情。

在案发之后，有人曾经返回到此处，将那个帘子取下。

而徐明，从一开始就怀疑，这根本不是什么帘子。

沿着树枝的方向望向，正好对着街道。

如果最矮的树枝，挂着帘子的话，根本不容易被人看见，也不会引得那个嫌疑人分神。

于是侧脚踏在树干上，用力一蹬，便爬到了树枝上。

徐明在树枝上仔细观察，终于，他发现了一道痕迹。

这是一道细小的伤痕，树皮的内部非常干净新鲜，说明它刚刚形成不久。

而这道痕迹，就像被细小的东西摩擦形成的一样。

徐明脑中立即浮现预想的结论，造成这个伤口的，乃是一副画卷的悬挂绳子。

卷轴画卷挂在树枝上，会与树枝形成较大角度，所以在行人看来，才会是一张平面。

而嫌疑人也说过，他的眼中，那个白色的帘子非常僵硬。

画卷天地两杆，会将纸张拉直，虽然依旧可能被风将纸张吹弯，这就形成了所谓的僵硬感。

因此，如果挂着的正是画卷，契合现在徐明掌握的全部线索。

徐明能想到这是画卷，可不是临时起意，他的根据，则来自另外一件事情。

昨晚，常甑给徐明的情报中，提到七件失窃物品中的其中一件。

这件物品是在黑集上被交易的，也就是六天之前。

而它的名字，叫做“流昔卷”，乃是一件法器，其形象，正是一张画卷。

它的效果是，能将使用会在画卷上的招式。

就相当于能够将招式存储在纸张，并且使其在适当的时候使用出来。

常甑虽然没有告诉徐明招式使用的时机，但徐明猜测，应该会在招式被旁人观察后，自动释放出来。

结合所有的猜想、假设、以及证据之后，徐明得出结论。

有人购买了一件法器后，为了验证真伪或者效果，自然会想要使用试试。

此人将招数录在流昔卷上，当夜深人静后，将其挂在空地的松树上，并独自躲在暗处窥探。

在受害者一行人经过此地时，迎面走来的嫌疑人，正好盯着流昔卷瞧，因此触发了画卷上的招式。

然而画卷挂在室外并不稳定，受到清风吹拂时，会发生摇摆。

使得画卷上的招式发生偏移，正好打在了钱万成的弟子身上。

那名弟子不及防备，被命中要害，当场身亡。

而私下只有嫌疑人一个，当即被当成凶手，被抓到了钱宅逼问。

屈打成招下，选择病急乱投医，这才将徐明牵扯进这个案子。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件案子，其实也与失窃案有关。

“唔……这么一想的话，便牵扯进去，还算我的幸运咯？”徐明喃喃道。

然后耸耸肩，认为得出结论还太早。

虽然有一些线索，但眼下还只是猜测而已。

唯有找到切实证据，这件案子才能迎来终结。

徐明再次返回钱宅，见到了钱万成。

只不过，眼下徐明来到的，却是钱宅的后堂。

一般来说，后堂都是家中之人会面议事的场所。

钱万成选择在次接见徐明，说明他已经准备入睡了。

“你叫我的人自己回来，你却突然把我从床上叫醒，是想要干什么？”

听着钱万成没好气的声音，徐明暗自笃定方才的猜测没错。

“长老，小僧已经将这件案子初步调查了一番，”徐明道。

“哦？”钱万成抬眼打量起徐明，“你有线索了？”

“其实更多的是我的主观猜测，”徐明道，“但我相信，你抓的那个人，不是真凶。”

“和尚，我要的可不是猜测。”

“小僧明白，所以长老，我请你动用你的资源，在丰凌郡中找一个人，”徐明道，“找到此人，我想就能找到确凿的证据。”

“说说看，你要找什么人。”

昨晚，常甑将购买流昔卷之人的特征，告诉的徐明。

徐明一开始不打算调查此人，因为他的目的是追回翡翠瓶。

卖家之所以会买，可能纯属巧合，就算查到，对案情也机会没有什么帮助。

但眼下为了破解命案，就不得不从这条线索追查下去。

而且，这件物品在兜兜转转之后，又和徐明建立起联系。

因此徐明心中产生了预感，找到流昔卷，可能也有助于失窃案的追查。

听完徐明描述的认为，钱万成考虑了片刻，方才回答：

“好吧，我会调查，只要能为我的徒儿报酬，我姑且信任你一次。那个嫌疑人，我暂时也不会让弟子难为他。”

“多谢长老，”徐明和什鞠躬道，“长老果然是非分明！”

“行了，我们都不喜欢彼此，这点我们都心知肚明，奉承只会令人恶心，”钱万成道，“滚吧，离开我的宅子。”

徐明行礼，退出了屋子。

之后，徐明又去了一次暗牢，将目前案情调查的进展，告诉了那个男人。

对方向徐明磕头表达感激，徐明提醒对方记得报酬后，便离开了钱宅，返回了归律寺。

而后两天，无事发生。

徐明白天在归律寺中招待香客，窃取功德。

待到晚上，便入会悦楼，看能不能物色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或者收集一些情报。

可惜运气不太好，只是空耗了时间而已。

现在手头的两件案情，都到了需要静候的时间，对等待之人来说，的确有些煎熬。

不过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在无所事事中，又过去了一天。

失窃案的截止日期，只剩下了二十天整。

然而，与常甑约定的见面时间，却在明晚。

入夜后，徐明打算继续之前那种碰运气式的调查。

然而斋饭刚吃到一半，规律寺便迎来了客人。

一群汉子走入了食堂，徐明从他们衣服上绣的纹饰看出，这些是钱万成的人。

他当即明白，命案的搜查，有了进展。

果然，对方说道：

“图明师傅，家主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