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骗术

徐明皱眉，若是给他些时间，从别处不花分文地获得想要的情报，不是没有可能。

然而，现在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看来这个和尚是看准了徐明的这一点，才会要价的吧。

可徐明身上已经没有什么银子了，他实在很能给出足以打动人的报酬。

纠结之下，徐明掏出一颗白丹：“这个如何？”

白丹在徐明眼中，无疑是重要的丹药，其价值不可估量。

即使是徐明，手中也只有八颗。

但是，徐明现在拥有黑舍利以及白玉莲台。

白丹可以继续生产，因此给出一颗，对徐明的损失不大。

同时徐明也想到，一旦摸清白玉莲台净化自身需要的周期，将白丹作为换取资源的消耗品，也是一个值得考虑的提案。

和尚从徐明手中接过丹药，对着灯光研究了一番。

他问：“这是什么？”

“丹药，很强，”徐明道。

“我第一次见这种丹药，”和尚道，“但无妨，我之后会找人鉴定。”

“要是你之后发现这东西就是个白面丸子呢？”

“我自己打眼，当然我自己承担责任，”和尚摊开双手，“交易达成，小僧常甑。”

“小僧图明，”徐明鞠躬道。

“那么图明，你想问什么？”

徐明即答：“关于黑集的一切。”

常甑笑道：“我就猜到是这个问题。”

看着这幅笑容，徐明立即意识到，背后藏有其他的意思：“为什么这么说？”

“你应该好奇吧，为何你之前向我请教答案，而我不答吗？”

“当时不是没有谈妥吗？”徐明反问。

“但是，我当时也没有提出谈判，而是直接离开不是吗？”

徐明回想一番，觉得的确如此。

同时意识到，常甑话语背后的意思，潜在的意思是：“你猜到我会袭击你？”

“我没有如此神机妙算，”常甑道，“答案很简单，我对黑集的了解，没有这里商贩的了解深。

“你想想看，如果我当时向你要价，那位老板在边上，难道不会抢生意吗，而我八成也没有在这里常驻之人有说服力，所以很可能会落败。”

徐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你从那时就知道我的问题是什么，但如果当时揭穿，你什么也得不到。”

“正解！”常甑笑着，拍了拍徐明的肩膀，“当然，我没有想到你的胆子这么大，能与你进行第二次交谈，是在我的预料之外的。”

徐明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和尚面对徐明的袭击，的确只有一瞬的惊慌，随后便马上掌握的局势，向徐明提出谈判。

如果有些想法做铺垫，瞬间做出那样的决断，的确不足为奇。

“你很有自我主张嘛，”徐明赞许道。

“在黑市里，你不算计别人，别人就算计你，”常甑语重心长地说，“听着徐明，这是我要送给你的第一句话，在黑市中，肚子里要始终揣着一把算盘。”

徐明点头相谢：“多谢师哥的建议。”

“那么，开始吧，我会一一解答，你关于黑市的疑问。”

“首先，我想问的是，黑集是如何形成的，”徐明道，“我知道，黑集被障眼法所掩饰，但是，这里障眼法却更为高级，我见过的障眼法，都会留有掩饰的痕迹，但这里却没有，甚至连声音都被掩盖了，这是为何？”

常甑一笑：“看来，你一眼就发现了有趣的东西，好吧，你跟我来。”

说着，常甑开始移动，带着徐明，走向黑集的正中心。

他指着正中心的东西说：“秘密，就在那里。”

徐明望去，在中心之上，乃是一个八方阵台，构成八门格局。

并在地上，布有道家阵法。

阵法一圈一圈往外延伸，将整个黑集，包裹其中。

在阵台的上方，放着一定大锣，红巾锣棒，也挂在一旁。

仔细聆听，还可听见锣上传来悠扬余音。

徐明好奇，这个锣是在何时被敲响的，为何现在声音也未歇止。

“那是什么？”徐明问。

“武家崇慕强者，但就是这样一个门派，奇技淫巧层出不穷，”常甑道，“你说得没错，将黑集隐藏起来的是个障眼法，但也并非是。”

“什么意思？”

“让外人看不见，的确是障眼法的一环，但我告诉你，你我现在看见的，都是假象，你会作何感想。”

“假象？”徐明被这个词语搞蒙了，思考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你是说，我现在仍然在被障眼法给欺骗？”

“没错，”常甑道，“图明，你信佛吗？”

“我是佛门弟子，当然信佛。”

“那你见过佛祖吗？或者其他的罗汉、菩萨之类的也行。”

徐明摇头。

“我也没有见过，那你说，这些神神佛佛的，存在吗？”

若是放在以前的世界，徐明当然不认为这些存在，但这可是拥有超现实能力的世界，徐明不得不信：“信，我信他们存在。”

“那么就有一个问题，佛是存在于信仰之前，还是存在于信仰之后呢？”

就像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这个问题也许并没有明确的答案。

至少，凡人难以窥见答案。

“不知道。”

常甑闻言笑得更开心了：“你看，就算你我属于同门，也无法得知答案。”

“这个问题的意义在哪里？”徐明道。

“在于你说的‘不知道’这三个字，”常甑道，“佛门八宗，所悟皆空，追求的，却是真正的‘无’。然而，在抵达无之境界之前，对宇宙万物的运行法则，则处于一种迷茫的阶段，这种迷茫，就体现在‘不知道’这个三个当中，若要更准确地描述，应该说是‘不确定’。”

不确定……的确，世人迷茫，正是对世界、对未来甚至对自身的不确定。

即使徐明作为穿越者，天然有种局外人的身份差，他也会产生不确定的感觉。

常甑没有留给徐明太大的思考时间，继续解释：

“而武家之人，来自八方，也流落八方，他们不将本流派以外的武家弟子视为同门，自然也没有同样的信仰。他们天生散乱，难以阻止，缺乏信仰，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最先注意到了‘不确定’，并尝试利用不确定这种特性，来改变确定的事实。”

“我没听懂，”徐明摇头道。

“就拿眼下黑集举例，你认为你进入的黑集，但实际上，你根本没有进入黑集，你看到的，只是黑集中的幻象。”

“你是说，我眼前的景象，都是人为制作出来的？”

“或者说，是现实的影子，”常甑道，“黑集的本在，自始至终都在殷州郡。”

“但若如此，又是如何进行交易的呢？”

“利用不确定，”常甑道，“你以为你进入黑集，这个认知使得事实产生了部分的不确定性，而当这种不确定得到了集体性的认同时，不确定便会映照在世界本身之上。”

徐明闻言，陷入深思。

良久后，他才得出了模糊的答案：“是不是说，欺骗的世界，使得世界将此当成了事实，因此才会使得虚影成为事实。”

“没错，障眼的，是这个世界，”常甑笑道，“若是做不到这一点，我又怎么会说武家的这个手段，是奇技淫巧呢？”

“但我现在不是知道这是幻觉了吗，还能进行交易吗？”徐明问。

“武家的手段，终究只是手段，说是欺骗世界，也不过是夸大其词，”常甑解释道，“实际上，要实现黑集的功能，核心原理是使用到道家的‘搬运’之法。”

“但如果只是搬运，又和不确定有什么关系。”

“不确定的特性，欺骗了搬运本身，使得其将画面、声音、物质甚至生物都搬运过来，超越了功法本身能实现的极限，”常甑道，“所以我才说手段终究是手段，理论很强，但实践下来，局限性还是很大的。”

“原来如此，”徐明点头。

就像要从甲到乙，直达难如登天，所以绕道丙丁等，绕道到乙，虽然复杂了许多，却使得不可实现的事情，变得能够实现了。

“不确定这个性质，被武家称为氛围，”常甑继续说，“只要通过营造氛围，而实现这个效果，只要受到氛围影响的任意一个意识体，走出氛围，整个不确定性将彻底崩塌，所有的人、物、事，都将回到本身的规律。”

徐明立即得出结论：“我现在仍然在和你交谈，说明我仍然在氛围当中，也就是说，即使知道了自己正被欺骗，也无法从欺骗中醒来？”

“你抓住了核心，没错，就是欺骗，”常甑道，“氛围，就是骗来的，武家骗术，有四种流派，蜂、麻、燕、雀，而一种氛围，往往有多种流派的手段参与营造。”

“我要怎么才能醒来？”

“看到那个铜锣了没有，是宝物中的宝物，乃武家的巧塑，正是它强化了氛围，使得欺骗即使被识破，被知晓，也能维持不确定，只有使得余音停下，氛围才会消失。”

徐明点头：“这个巧塑叫什么名字？”

“唤客，天下一共有十六个。”

随后，徐明开始仔细这个和尚跟自己说的这些。

最终得出一个疑问：“那么，我到底有没有真正进入黑集当中。”

“不知道，”常甑给出了徐明之前的答案，“但我认为没有。这是利用不确定而实现的，但究竟是从哪里开始变得不确定的，只有创造者本人清楚吧。”

“但你刚才说得，不是头头是道吗？”

常甑摊开双手：“我是黑市的常客，知道这些不足为奇，但我毕竟是佛门的弟子，对于武家功法的了解，终究不过浮于表面而已。”

徐明之前通过仇往，了解了一些儒家的手段。

眼下，他也意外发觉，武家这个门派，绝非像它的名字一般武断简单，也有着自己的精巧和神奇。

各门各派，哪一个也不能小瞧啊！

大致了解了黑集的形成后，徐明也算开了开眼界。

但接下来的，徐明就要认真调查自己的案情。

可由于禁制的限制，徐明无法将翡翠瓶的事情告诉给常甑。

因此，徐明只能寻求模糊的帮助：“我有一点东西被盗走，你认为我该如何找到它？”

“你怀疑他会被贩卖到黑市？”

“嗯。”

“很难的啦，”常甑表示，“不过说说看，是什么东西。”

“我无法段明类别，可能是消耗的物资，也可能是法宝。”

“那么，去找黑幡、白幡、金幡、红幡的铺子看看，兴许有些收获，不过，我认为希望不大。”

“为何？”

“黑市流通量可是很大的，”常甑说，“一件物品，刚出后，下一秒可能就被买去，各个商铺老板之间，也有货物往来，且黑市几乎来路不明，不会留有任何记录，因此，一旦流入黑市，想找回，犹如林中寻叶。”

“这种黑市地带，没有人管吗？”

“即使是天子，也有不能见光的事情，历朝历代都有皇帝本人微服亲临黑市的例子，”常甑道，“只要不触犯庞大群体的利益，或者某种禁忌，名门正派，也就睁一眼闭一只眼。”

“这样啊，”徐明有些失落。

如果只能一个个商铺看过去，徐明想要找回的可能性很低。

“你若告诉我那东西具体是什么，我也许可以帮你打听一下。”

面对常甑的好意，徐明也觉得无奈。

唯独关于翡翠瓶本身的任何信息，徐明没有办法讲出。

只能表示：“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那有丢其他的东西吗？”常甑又问。

徐明闻言，警惕的望向常甑：“什么意思？”

“盗贼嘛，总是贪心的，顺手偷些别的东西，总是不会错过的。”

这番话，让徐明感觉犹如醍醐灌顶

徐明虽然不能直接提起翡翠瓶，但却并非不能提起他的东西。

如果徐明能够查到，除了翡翠外，还丢失了其他什么东西，便可委托常甑帮忙调查一番！

从而，从侧面找到翡翠瓶！

“常甑师哥，你是哪里的僧人？”

“主要在殷州城修行。”

“小僧是丰凌郡归律寺的僧人，三天之内，请一定来找我，”

徐明道，“必有重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