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黑集

徐明来不及犹豫，接过杯子，直接喝入腹中。

杯中液滴温润，入口而不散。

顺喉滑下，落入太仓。

顷刻间，一股强烈的暖意从太仓流向中丹，又从中丹蔓延至上丹和下丹。

此时徐明方才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身体的所有毛孔全部被打开，以释放无法收束的温暖。

钱万成上前一步，将手掌置于徐明胸前，往其中注入内力。

一丝冰凉缓解了徐明的燥热，犹如盛夏的一缕清风。

他道：“和尚，将意念集中在我们方才所言之禁制上，万不可有其他杂念。”

身体上的剧烈反应，让徐明不敢大意，立即按照吩咐行动。

当然，对于禁制内容细节上的确定，照样不可能松懈。

于此同时，钱万成加大了内力输送。

那股凉意，便如同之前的暖意一样，蔓延至周身。

等到徐明感觉到三丹犹如结冰一般时，钱万成也立即收功。

将手抽回，将体内活跃的内力压下。

这才睁眼对徐明道：“好了，禁制已立。”

徐明点头，并且感受体内的变化。

他发现，宛如结冰一般的穴位，开始缓缓笑容，犹似春风至，万花苏。

此间神奇，让徐明叹为观止。

“翡翠瓶，”徐明试探着说出了这三个字。

然而，却没有感觉到任何阻力。

“不用试了，”钱万成道，“禁制非常明确，你只是不能在其他人面前提前此事而已。”

徐明点头，不禁感叹这种功法实在神奇。

如果这只是入门级的禁制术，那么儒家的禁制，只会更加可怕。

看来每门每派，都有独属于自身理念的强大之处。

天衍此时上前道：“好了，图明，现在我们终于达成交易了。”

“嗯，”徐明照旧只是点头，没有表面更多情绪。

“一个月的时间，可要抓紧啊，”天衍道。

“如果我调查到某些线索，可以寻求你们协助吗？”徐明问。

永礼道：“我肯定愿意帮忙，不知你们二位意下如何？”

“只要能找回翡翠瓶，自然不在话下，”天衍同意道。

“都到这一步了，我还没能说反对的话吗？”

“那么，小僧在此先行谢过三位长老了，”说着，徐明和什躬身。

时候不早，交易的事情已经最终确认，徐明没有必要再继续耽误时间。

于是，向三位长老作别，便离去了。

天衍拿起徐明放在桌上的那只琉璃杯，仔细打量起来：“好东西啊。”

钱万成一把夺过：“没有你家的宝贝多。”

“我从前听说过你会修习过药师，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辅助的手段罢了，”钱万成不屑道，“我的主修手段，你们也不是不了解。”

“但也只是了解而已，”永礼道，“我还真想和你切磋一两次。”

“我也一样，”天衍道，“武修的‘把戏’，修到一定境界，到底有何神奇之处……”

……

与通仙会三位长老达成交易后的第一天，徐明继续窝在寺庙的佛堂里，被动地收集着功德。

虽然一件线索微乎其微的失窃案，且发生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月，要调查起来必然麻烦重重。

但是，并不意味着徐明需要盲目焦虑。

这场交易，有许多事情，值得徐明挖掘。

首先，就是那个叫做“忧心露”的禁制术。

徐明尝试对其他人，提起翡翠瓶的事情，但是，话到嘴边，却根本说不出来。

仿佛有不可触碰的力量，扼住了徐明的咽喉。

因此，徐明猜测单论力量强弱而言，禁制之术的潜力非常巨大。

当然，使用途径匮乏同样是这类术法的缺点，如若主修，必然难成气候。

其次就是，徐明反思了这次交易的始末。

他明显感觉到，这场交易能促成，绝非自己的一厢情愿。

否则，对面的三位长老级别的人物，不可能一致做出妥协。

这就说明了一件非常关键的事情，徐明很可能需要更加重视翡翠瓶的重要性。

同时也说明了另外一点，徐明仅就展现出来的实力，也同样能够得到那三位长老的认可。

但目前徐明还未曾了解这个世界的强弱等级，是否有明确的划分？

这一点，等有机会需要调查一番。

可惜仇往现在应该已经离开丰凌郡了，否则就有一个可以直接询问的对象了。

不过眼下的重心，无疑还是需要放在失窃案中。

根据仇往提供的建议，去黑集上寻找，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而今天晚上，丰凌郡中正好会摆黑集。

这便是徐明打算调查的第一步。

夜晚很快来临，徐明用斋之后，立即前往仇往提供的地点。

此地在白天，乃是普通的商贩集中的集市。

在此地进行见不得光的地下买卖，徐明觉得是否有点过于明目张胆了。

虽然不清楚原因，徐明还是前往。

来到目标地点不远处，却发现眼前一片空荡，空地中只剩幽寂，完全没有半点会举办黑集的迹象。

难道来早了？还是仇往的情报有误？

徐明带着疑惑，走入空地之中。

穿过空地，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但徐明眼下没有其他线索，也只能坐在一头，静静等待。

拿出念珠，诵念经文，时间过得倒是挺快。

新获得的这件僧宝，的确效果非凡，让徐明从经文中获得的收益，大大增加。

一个时辰，眨眼而过。

然而，别说黑集了，徐明连一个人也没有看到过。

这让徐明有些疑惑，虽然夜晚外出的人少。

但此地乃是城中中枢，因此总该有一两个行人才对。

这一点点的异常，让徐明谨慎思索起来。

回想起来，上次同仇往外出，多次遇到了障眼法。

有没有可能，整片区域，都被一张不可视的幕布盖住呢？

想到这里，徐明立即观察起来。

很快，他发现了在空地的八个方向，竖着八根蜡烛。

丰凌郡晚上有灯火照亮的区域并不罕见，所以徐明一开始没有当回事。

但他此时心中依然有所怀疑，所以这些细微的异常，在此时的徐明看来，就显得过分刺眼了。

徐明来到一根蜡烛前，蜡芯上的火焰随风摇曳，橙黄的颜色主导了其他的色彩。

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根普通的蜡烛而已。

但是，只要定睛瞧上一阵，就会觉察出不对劲的地方。

蜡虽然会融化成蜡滴，却从未滑落。

说明蜡火燃烧，从来都只是假象！

于是徐明伸出手，运起金身功，尝试熄灭火焰。

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对着火焰一捏。

没有感到丝毫的炙热。

而世界，却倏然明亮和喧闹起来！

徐明惶恐回头，原本空旷的集市当中，此刻却摊位繁多，商品琳琅满目。

叫卖声，讨价声，争执声，络绎不绝。

顶上一幅巨大的黑色帷幔遮盖了夜空，从正中心如同蜘蛛往蔓延到四面八方的精致长绳子上，挂着无数顶四方灯笼。

灯笼的白色灯纸上，书写着徐明认不得的符号。

而原来位列角落的那八只燃烧的蜡烛，却全然熄灭，无一根正在燃烧。

所有的画面和声响都在向徐明述说一个事实，他终于穿透了这层障眼。

“这……就是黑集吗？”

卖刀的、卖药的、卖丹的、卖符的、卖宝的，应有尽有。

当然，有挂着“当”字黑色旗幡的，回收脏物的铺子。

徐明逛了一圈，发现这些旗幡，乃是有规律可循的。

黑幡，是专营回收物品的铺子。

白幡，则售卖一次性消耗品的。

紫幡，专作兵器上的买卖，十八般兵器，以及各种不常见的玩意儿。

绿幡，以卖材料为主，药材，引子，器材，妖物器官，总之，是需要加工，难以直接应用的东西。

金幡，则只交易宝物，佛门三宝，道门法器，儒家机械，武家巧塑，等等。

红幡，便是大杂烩，什么都能找到，但也可能什么都找不到，若是定不清楚所求、所需物品的种类，来此准没错！

徐明看着一家家摊铺前挂着的六幡，脚步不自觉地走动起来。

一边浏览之前闻所未闻的商品，一边仔细搜索翡翠瓶的踪迹。

当时徐明无法判断那翡翠瓶所属那种营业范围下，因而效率影响了不少。

忽然，徐明在一家金幡铺子前停留了下来，上面的一本经书，引起了徐明的兴趣。

徐明伸出手，打算拿起佛经看看。

谁知铺子的老板，突然拿出一把戒尺，在徐明的手背上狠狠一拍。

徐明的手背，立即浮现一阵淤青。

更令徐明惊讶的是，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解除过金身功！

而那把武器竟然在金身功没有抵抗的情况下，就穿透了徐明的防御。

徐明紧紧盯着那把尺子，不知是何等宝物！

“不买别摸！”那老板冷冷地说。

“我就看看，”徐明道，“不然怎么知道真假？”

老板闻言，脸上浮现看傻子的表情，眼中漏出不屑。

正想要数落徐明几句，徐明却听到了来自身侧的东西。

“小师弟，第一次来吧？”

徐明闻言，转头望去，乃是一个大耳朵的和尚。

比徐明要矮上一个脑袋，相貌更是贼眉鼠眼。

要不是顶着个大光头，加上身上穿的纳衣，绝对不会有人以为他是和尚。

徐明没有见过这个和尚，对方定然不是来自归律寺

徐明和什鞠躬：“师哥有何指教？”

“黑市不卖锅碗瓢盆，破布烂衣，可没有功夫让你挑三拣四，”那和尚说，“黑集上，照样也要守黑市的规矩。”

“那要是对方卖假东西怎么办？”徐明反问。

“自己打眼了，怪谁？”和尚耸了耸肩，“没有眼力，不懂行情，来黑市做什么？”

“请师哥指教，”徐明躬身请求道。

对方却摆摆手，转身离去：“谁不是一点点的碰壁走过来的？我没有义务教你，吃几次亏，你自然能摸到门路。”

徐明认为这个和尚说的，的确有道理。

但是，徐明可等不起。

其一，徐明身上没有几个子儿了，根本没有试错成本。

其二，丰凌郡下次开黑集的时间，徐明可吃不准，所以徐明今天必须获得一些收获才行。

就算来点强硬手段，徐明也必须问到一些有用线索。

于是，跟上那位和尚。

等到僻静处，徐明立即上前，运起二指禅，执匕首执，一手抵住和尚后腰，一手抵住脖子。

“别动，”徐明到。

那和尚感觉到自己后腰了皮肉已经被浅浅割破，明白徐明不是信口说说而已。

再加上他对徐明门外汉的认知，不知规矩的人，什么都可能做出来。

所以，他慌忙解释到：“师弟！别冲动，我们都是佛门弟子，没必要兵戎相见，再说，我可是帮助过你，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啊。”

即使这和尚宁死不屈，徐明也不可能真的伤害他。

这么做，只是想要创造一个必须对话的契机而已。

徐明道：“你保证不逃跑和大喊？”

“保证！出家人不打诳语！”

于是，徐明这才松开手来。

和尚揉了揉后腰的小口子，转身望向徐明：“师弟啊，你知道若真闹出什么来，是什么后果吗？”

徐明摇头。

“黑市属于百货行麾下的组织，虽见不得光，但有谁敢破坏规矩，行会的报复将永不止息。”

“你要揭发我？”

“不会，”和尚道，“我所修功法，能强化六感，你的情绪中，并没有杀意和敌意，因此，我断定你并不打算真的伤害我，否则，我早就做出更为激进地自保措施。”

“这么说，你愿意帮我？”

和尚点头。

“理由呢？”

“你的功法很特殊，”和尚道，“我感觉到你的实力应该不错，没有人会拒绝解释强者，因此我愿意买你一个人情，另外……”

说着和尚顿了顿，脸上露出了狡猾的笑容，“我感觉你身上，对我来说，有利可图。”

“什么利？”

“不清楚，”和尚笑了笑，“你想向我打听黑集上的事情吧？”

“没错，”徐明点头。

“我愿意告诉你。”

徐明立即行礼鞠躬：“多谢师哥！”

“别急着谢，”和尚笑道，“对于这些情报，你愿意开什么样的价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