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天演
清隐巷，钟无弦跟随紫鸢来到了审查的密室门前。
紫鸢把手贴在金属墙壁上，一圈水波般的涟漪荡漾出来。
随着空间漩涡的出现，金属墙壁开始扭曲，最终化作一个漆黑的大洞。
“进来吧。”
钟无弦跟在她身后，进了门。
短暂的黑暗之中，眼前的世界被强光笼罩。
随后出现的是一个布满了精密仪器的实验室，荧白的灯光充斥着每一处角落。
咔咔!
清脆的咀嚼声，像是柔软的啮齿类小动物在偷吃。
穿着白大褂的少女蹲坐在椅子上，腮帮子鼓鼓的，嘴角残留着薯片渣。
白皙的小脚轻轻晃悠着，脚趾甲上涂着靛蓝色的指甲油。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她后背先是一僵，然后赶紧把薯片藏好，身下蹲着的座椅转过来。
出现在钟无弦眼前的，是一个顶着梨花烫的娇小女孩，戴着金丝圆框的眼镜。
镜片下的眼眸是浅蓝色，通透如琉璃。
那件白大褂在她身上并不合适，就像小孩子偷穿着大人的衣服。
“我不吃薯片，你没必要藏。”
紫鸢笑吟吟地道。
“我才不信呢，你每次来都会顺走我的零食!”
少女舔了舔嘴角，皱了皱精巧的琼鼻，黛眉弯弯的，似乎有些生气。
“好啦好啦，下次来这里给你多带点零食，行了吧？”
“跟小孩子似的。”
紫鸢没好气地摆了摆手。
“这次来找我又有什么事？”
“之前帮你手底下的人切断整个城市的网络通讯，删除掉各个隘口的摄像，花了我不少时间。”
少女伸了个懒腰，像是一只小巧又慵懒的猫儿。
“想让你帮我查查这孩子身上的魔力回路。”
紫鸢拍了拍钟无弦的肩膀。
“连你的【无瑕世界】都看不透么？”
名为蓝泽的少女推了推眼镜，将注意力放在了钟无弦身上。
“不错啊，有六条魔力回路呢。”
“不过等阶都不算高，只有一条水属性的还可以。”
蓝泽嚼着薯片，略显婴儿肥的脸看起来天真无邪。
钟无弦脸上的惊讶稍纵即逝。
组织内深不可测的觉醒者很多，各种诡异莫测的刻印更是数不胜数。
不管遇上多么特殊的人，都不意外。
“她的涅印是【天演】，S阶的智慧类刻印。”
“你可以把她当成是一台人形的超级计算机，【梅林】就是她设计的。”
紫鸢解释道。
“【天演】赋予了她惊人的计算能力，她精通推演和预算，还有软件开发，是我们组织最厉害的程序员。”
“这次你们强行闯关出城，还有之前在大桥上的追逐战。”
“沿途的所有监控录像都被她处理掉了，所以不用担心被人查到。”
钟无弦闻言，不禁对眼前的少女刮目相看。
这一路上发生的战斗，还有自己表现出的涅印，应该都被她看在眼里。
梅林既然是她设计的，那她想了解到这些信息就轻而易举。
“跟我过来吧。”
蓝泽招了招手，进了一个类似手术室的房间。
“在床上躺好。”
钟无弦在床上躺下，两条金属腕带便缠住了他的左右手腕。
随着那种冰冷的触感传来，他的涅印全部被激发出来。
一条接着一条魔力回路在他的皮肤下亮起，传遍了全身。
银色的、红色的、蓝色的，就像精密的电路板。
钟无弦能感受到体内的魔气变得异常活跃，但就在它们即将抵达刻印形成完整的循环时，一股未知的力量就会将魔力流全部堵住。
“放轻松，这些装置可以将你体内的魔力回路引导出来。”
“将魔力流堵住，是为了防止涅印失控暴走。”
蓝泽一边说，一边打开天花板上方的探照灯。
经过一番扫描之后，屏幕上的仪器开始罗列出各种数据。
包括钟无弦全身的魔力回路分布，涅印的位置，以及涅印的属性。
“不存在火属性的涅印。”
蓝泽很快就下了结论。
“那他为什么能释放出业火？”
紫鸢走了过来，看着电脑上分析出来的数据。
“可能是因为，他的身体里还藏着一条休眠的魔力回路。”
“这条魔力回路只有受到危险，应激的状态下才能苏醒。”
“那能够确定，那条魔力回路是业火吗？”
紫鸢问道。
蓝泽闭上眼眸，手指轻轻律动。
在此之前，她就看过钟无弦的具体信息。
庞大的数据流在她的脑海中搭建出了一个模型。
根据所有这些已知的信息进行推演，最终得出了结论。
“是业火的可能是97.5％，但也有2.5％的概率是其他涅印。”
“也许那种涅印可以将概念中存在的某种东西具现化。”
“他见过业火，所以能够将他记忆中见过的涅印，用精神重现出来。”
蓝泽分析道。
“精神属性的涅印？概念攻击？”
“这也太唯心了。”
紫鸢觉得不可思议。
“领域不也是违背物理规律的唯心产物么？”
“也许他身体里沉睡的就是这类刻印。”
“当然了，这只是我的猜测。”
“毕竟这种涅印闻所未闻，数据库里也根本找不到相关的信息。”
蓝泽在按键上输入了一串密码。
各种类别的涅印信息都全部展现在眼前。
“人类目前已知的涅印有一千多种，但还有一些未被发现的神秘涅印。”
蓝泽摸着下巴，思索着。
“你是指……古神的涅印？”
紫鸢面露古怪。
“没错，古神们一直在沉睡，它们的涅印是不会出现在人类身上的，我们对它们一无所知。”
“人类能够承载的极限是S阶涅印。”
“那S级以上呢？那就是神的涅印，是人类无法驾驭的力量。”
“除非……”
蓝泽说到这里，顿了顿。
“它们在人类中选中了容器，打算以此作为凭依降临？”
紫鸢跟着接过。
“这种概率微乎其微啦。”
“你难道认为这个小家伙是被古神祇选中的人么？”
蓝泽瞥了钟无弦一眼。
“那不太可能。”
“人类的身躯太脆弱了，最高只能抵达五阶，根本承受不住古神祇的力量。”
“古神祇的容器，最少要达到六阶以上，而且还不是完美容器。”
“所以古神祇不会在六阶以下的觉醒者身上降生。”
紫鸢连连摇头。
“没错，若是要成为完美容器，只有那个传说中的境界才能做到。”
蓝泽微微眯起眼，声音变得缥缈。
“那这2.5％的可能，就有待商榷了。”
她歪着头，仔细打量了钟无弦几眼。
明明是一个娇小的可爱少女，可她带给钟无弦的压迫感却丝毫不输给紫鸢。
“既然目前无法判断，那就暂时定为进入观察期吧。”
紫鸢转而看向钟无弦。
“你还有疑问吗？”
“我想看一下自己和青铭他们的涅印信息。”
蓝泽这里有更详细的数据库，钟无弦想了解得更深入一些。
“喏～你自己看吧。”
蓝泽敲动按键，将数据库展示在了钟无弦面前。
钟无弦逐一观看起来。
除了莫比乌斯之外，他身上的其他刻印在这一百年间都有其他觉醒者掌握过。
不过就算是同一枚刻印，它在不同觉醒者身上展现出来的力量都有很大差别。
比如有掌握了恶魔契约的觉醒者，表现出来的是牺牲生命力换取强大的力量。
在钟无弦身上则是用生命换取灵视。
而且觉醒者们对刻印的开发程度方向不同，领悟的专属秘法也不同。
万象熔炉，金系为主，火系为辅。
刻印形状是盛放在熔炉之上的山川大地。
“原来万象熔炉还有火属性，怎么一直没见他用？”
钟无弦轻轻挑了挑眉。
上一个觉醒这枚刻印的人要追溯到一百年前的大灾变。
其领悟的专属秘法是【天地为炉】，这个觉醒者将火属性发挥到了极致，威力足以熔掉三川五岳。
楚青铭走的是极致的物理攻击路线。
火属性只起到了熔铸的作用，没有用来杀伤。
虚空穿梭，空间属性的刻印，刻印形状是漆黑的魅影。
上一个觉醒这个涅印的觉醒者，不仅可以让自身来回穿梭空间，还可以令选中的物质穿梭。
施加在枪械上，就可以让打出去的子弹跨越过空间的阻碍，直接命中到敌人的致命要害。
从而打出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开的攻击。
“原来虚空穿梭还有这种用法。”
钟无弦暗自想道。
日后他可以用暴食者复制虚空穿梭，仿效类似的作战方法。
息吹，风属性涅印，刻印形状是一个蓝色的气旋。
往进攻端开发可以造成强大的破坏力，往辅助端开发可以生成治愈之风。
开发到极致可以令身体元素化，变成缥缈的风，从而躲避所有物理攻击。
钟无弦一边看，一边连连称奇，接着又输入了【融合】。
【融合】，生命类刻印，刻印形状是一片白色的凝胶。
掌握这枚涅印的觉醒者不仅能拥有强大的自愈能力，还可以与武器融合，让身体变成活体武器。
除此之外，它还可以掌握一种叫做“共生”的能力，能与他人分享生命。
了解完所有涅印的信息之后，钟无弦跟着紫鸢一起离开了研究室。
蓝泽将钟无弦从风轮镇带来的实验体组织交给了梅林，让她帮忙解析成分。
然后自己躺在了沙发上，拿出一瓶冰镇可乐继续摸鱼。
她摸索了半天，有些困惑。
“欸？我的薯片呢？”
实验室外的金属墙壁上，空间漩涡再度浮现。
紫鸢从中迈出，撕开了一袋薯片，像小松鼠一样啃了起来。
“这段时间你得老实点，不能犯错。”
“你表现得越好，我保住你的把握也就更大。”
见钟无弦盯着自己看，紫鸢就把薯片递了过去，目露狡黠。
“黄瓜味的，很清爽!你要不要来点？”
“不了!”
钟无弦若有所思，他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某种线索。
商贸广场的中心，金发金眼的男人坐在球球池边，手里红白双色的橡皮泥融合在了一起。
“您倒是很有雅兴嘛。”
红裙的女子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旁。
孩童们仍旧在一起嬉戏，家长们拍着照。
对这个凭空出现的人，他们脸上毫无反应，就像没有看见一样。
【秘法·不可知】，让自身的存在变得无法被低等生命认知。
只有拥有足够“智慧”的生命，才能看见她。
“嗯，我喜欢孩子。”
金眼男子托着腮，面带笑意地看着孩童们嬉闹。
“您的社会实验，进展如何？”
“目前还不错，那是个善良的孩子，心里始终怀揣着希望。”
“我很想知道，这种希望能带给她多大的力量。”
“也想知道当这种希望变成绝望，她还能否继续善良。”
男人说完，转而看向海生的背影。
“海生!陪我一起去订个蛋糕吧!”
俞诗音笑着走来，远远地冲他招手。
“好!”
海生拎着买来的酒水，笑着朝她走去。
清晨落了雨，长街上一片寂静。
空气很是清新，呼吸时仿佛能感受到肺腔里盈满了水雾。
拘谨木讷的男孩，还有端庄优雅的女孩。
两人沿着半里长街散着步，街边的奶茶店里放着一首爱尔兰的民谣。
“我很喜欢爱尔兰民谣，海生，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歌？”
俞诗音听到了喜欢的歌，眸中亮起了晶莹的光彩。
“爱尔兰民谣？”
海生觉得有些陌生。
“嗯，有风琴和竖笛的伴奏，带着重迭的和声和传说般的回响，还有飘渺的歌吟和旷远的合唱。”
“常用的乐器包括提琴、手风琴、竖琴、长笛、宝思兰鼓、哨笛和风笛。”
“听起来有些悲伤，但是很有韵味。”
俞诗音笑着说。
海生对音乐了解不多，只是尴尬地点头。
他也想有一个时刻，自己能够穿上别着玫瑰的西装，和人聊诗歌，聊音乐，聊哲学。
但最终只能保持缄默，拧巴地看着那女孩独自美丽。
“我要两杯抹茶!!”
俞诗音在那家奶茶店门前停了下来，脸上洋溢着笑容。
“喏，给你!”
“谢谢!”
海生手忙脚乱地从她那里接过抹茶，有些受宠若惊。
他尝了一口抹茶，带着微微的苦涩，但是又觉得很香。
“这抹茶味道不错，不过还是没有紫鸢小姐的咖啡好喝。”
“紫鸢小姐？”
“就是组织里给我们面试的人。”
“紫鸢小姐磨的咖啡特别好喝，等会我们回去之后，你就知道了。”
俞诗音一边走，一边跟着伴奏轻轻哼唱，像是空谷中绝响的百灵。
“The trees they grow high， and the leaves they do grow green，”
“Many is the time my true love I've seen.”
海生听得有些入迷。
纵使他面容残缺，究其一生都困在阴暗的角落，无法拥有正常的人生。
但至少有一刻，这个女孩在为他歌唱。
虽然他都不知道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她的哼唱。
俞诗音接过电话，林夕颜的语气很是凝重。
“来任务了!紫鸢小姐给出了最新的情报。”
“千面人查到了白细胞计划的制定者，也就是赵旻铖那些人的上级。”
“白细胞计划背后还藏着巨大的隐秘!那就是嗜火者疯狂报复的原因。”
“那个人现在在哪？”
俞诗音立刻警觉起来。
“就在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