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吃了人的羊

爆炸声结束之后，眼前只剩下一片狼藉的废墟。

金色的领域内，众人安然无恙。

“觉醒了领域就是好啊。”

楚青铭暗自庆幸。

“可惜资料都被销毁了。”

林夕颜有些失望。

“别这么想，至少我们阻止了一场即将到来的浩劫。”

钟无弦看着周围的花海。

“乌拉席翁的生命力极度旺盛，只要有一枚种子存活，过不了几年就能长出一片花海，直到附近没有了足够的养分才会停止生长。”

“白细胞计划之后，那些乌拉席翁虽然被烧毁，但还有一些残余的种子深埋于地底。”

“所以造就了眼前的景象。”

林夕颜说着，充填上高爆子弹，往花海里又开了几枪。

钟无弦施展绝息之岚，将火焰进一步往周围扩散。

烈火升腾起来，形成燎原之势。

漫山遍野的紫色花朵都在火海中燃烧，凋零的面容发出凄厉的哀嚎。

地下室应该是有暗道的，但暗道里用的是空间系秘法激活的传送阵。

寒鸦和里面的人都借此逃走，并且在事后摧毁了法阵。

众人只能采集一些残余的实验体尸体样本返程。

回城的路上，大家都疲惫不堪。

海生仍旧眺望着窗外的风景，发着呆。

他看着那些在烈焰燃烧殆尽的花朵，眼前仿佛出现了一群在火中绝望奔跑的人。

他们被火灼得痛苦无比，在地上打滚，最后挣扎越来越得无力，变成焦炭。

楚青铭摸索着烟盒，想给自己点一根，但想到车上的人都不爱香烟的气味，便悻悻地缩回手。

可不抽烟，他又感到心烦意乱。

“在为老师的事烦恼吗？”

俞诗音看出他有些心神不宁。

楚青铭顿了顿，轻轻点了点头。

“嗯。”

以往任务结束，他总是会放松地把头靠在椅背上，点一首自己喜欢的古典乐。

喋喋不休地和林夕颜聊着奖金发下来了去吃哪里大餐，或者买新上市的装备，现在却很沉默。

“看样子，你应该很爱你的老师。”

楚青铭沉默了半晌，低垂着眼帘，别过脸看向窗外，喃喃地道:“私底下的时候，我都叫她妈妈。”

车上安静了几秒，只剩下梅林的导航提示音。

林夕颜和钟无弦都抬起了头，看过去。

海生也回过神，为之侧目。

“哈哈，都看着我干嘛？”

“弄得我好尴尬啊。”

楚青铭突然笑了起来，是那种很阳光温暖的笑，但眼底却有一抹无法抑制的悲伤。

“真是的，又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我这个人很蠢的，竟然会对一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长辈叫妈妈，真是太丢脸了。”

楚青铭说着说着，眼眶泛起温润，开始失声。

“我从小就是被丢掉的人，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

“在福利院里懵懵懂懂地活到了十几岁，无意中觉醒，然后被老师捡了回去。”

他抱着头，把脸埋进了膝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丢脸的样子。

“她在觉醒者学校教导我写字和控制涅印的时候很严厉，但私底下又特别温柔。”

“学校里的男生都很喜欢她。”

“她记得每一个孩子的生日，也记得我的。”

“我没钱吃饭的时候，她会带着我一起去老师的食堂蹭饭。”

“我不知道自己对她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但如果我有妈妈，我觉得她应该就是老师的样子。”

“所以我问她，我可不可以叫她妈妈。”

“她说周围没有人的时候可以。”

“所以我就叫她妈妈了。”

楚青铭说到这里，突然大哭起来。

车厢内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安慰他。

如果换做是以前，林夕颜听到楚青铭哭鼻子，肯定会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嘲笑。

但现在她根本笑不出来。

她知道楚青铭对那个女人的感情。

从来没有被温暖过的人，突然遇到了一点温暖，就会拼命地想要将它留下。

可是手术刀毁掉了这一切，楚青铭为了复仇，像是发疯了一样修炼，甚至不惜修行荆棘王座这种禁忌秘法。

“抱歉，让你们看笑话了。”

“你们能不能把刚刚发生的事全都忘掉？”

哭完之后，楚青铭又笑了起来，眼里带着泪滴。

“我刚睡醒，发生什么了？”

钟无弦淡淡地说。

“我不知道，我睡着了。”

林夕颜脑袋一歪，将脑袋贴在了抱枕上面。

“我什么都没看见。”

海生也很配合地摇了摇头。

“抱歉，提到了你的伤心事。”

“不过，我也有重要的人不在了，所以大概能理解你的心情。”

俞诗音脸上也有一抹怅然。

她冒着生命危险抵达风轮镇，就是想要找到哥哥的下落，不曾想仍旧一无所获。

“你哥哥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楚青铭安慰道。

“哥哥一定是知道了这里的秘密，所以才会失踪的。”

“之前我们发现的尸堆里，有一个跟他同行的女孩，她叫卓依娜。

所以，我哥应该也遭遇了不测。”

“可即便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我仍旧抱着一丝侥幸。

我总是在想，万一哥哥活下来了呢？他会不会有一天还会出现在我面前？

在我亲眼见到他的尸体之前，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我知道这种侥幸就像守着橱柜里翻倒的一摞餐盘。只要拉开柜门，它们就会掉下来摔得粉碎。

但自己只要没有打开柜门，它们就不会碎。”

“人总是这样，喜欢自欺欺人。”

俞诗音自嘲地笑了笑。

钟无弦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又想起了妹妹，于是拿出手机想给她发消息。

但是看了一眼现在是后半夜，想着她应该睡了，便没有打扰。

“哥哥，今天中午吃的饭，有红烧肘子（可爱）”

“哥哥，最近我腿上被蚊子咬了好大一个包(๑ŏ﹏ŏ๑)”

“哥哥，我最近吃了好多，肚子上都有肉了。”

她顺带发过来两张照片。

一张是自己大腿的照片，上面的包被她掐了一个十字。

还有一张是坐在床上时小腹挤在一起的肉。

除了分享自己在学校里的日常之外，还有很多可爱的表情包。

钟无弦看了许久，才注意到屏幕上的阴影和撩在侧脸有些痒的头发。

等他回过神，侧目一瞥。

正好看到林夕颜凑了过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和妹妹的聊天记录。

“干嘛啊？”

钟无弦收起屏幕，往边上缩了缩。

“没什么，看你笑得那么开心，都被钓成翘嘴了。”

“就有些好奇，还以为你在和哪个女孩子聊天。”

林夕颜将耳鬓的头发撩到了耳后，略微有些脸红。

“在认识你们之前，我都没什么朋友的，怎么可能和女孩子接触。”

钟无弦笑了笑，他没想到林夕颜这样高冷的人也会八卦。

眼看着回城的路越来越近，他的心里有一些紧张。

如果自己真是嗜火者，如果紫鸢小姐没有保住他，逐光蝶的人真要将他处决的话。

那妹妹该怎么办呢？

“夕颜，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说。”

林夕颜被他郑重的语气惊到了，不禁发了下呆。

“如果我真是嗜火者，而且被组织审判了。”

“这两把附魔过的枪，还有我的魔具归你，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妹妹。”

钟无弦摸出了自己附过魔的两把武器，又指了指手臂上的龙纹。

“才不要!”

林夕颜一听就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但是看着钟无弦的眼睛，她的心又软了下来。

“搞得跟刘备白帝城托孤似的，至于么？”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你放心。”

“看在我们朋友一场的份上，我会护她周全。”

“谢谢!”

钟无弦闻言，心里突然就不紧张了。

他安心地闭上眼，开始整理这一路上收到的刻印。

在风轮镇收集到的紫色刻印有17枚，蓝色33枚。

大概看了一遍，基本没有比身上的配置更好的刻印，所以他全部出售给了商店，累计获得117点灵视。

当前灵视:122

当前生命:22

目前商店等级:7级

升到8级商店需要灵视:128

8级商店预览:30％概率出现白色刻印，20％概率出现蓝色刻印，20％概率出现紫色刻印，15％概率出现红色刻印，10％概率出现无色刻印，5％概率出现金色刻印。

升级到8级商店后，金色刻印出现的概率会提升到5％。

商店每次出现四枚刻印，期望值是20％。

也就是说，如果运气够好，刷新5次会出现一枚金色刻印。

体会过归墟和绝息之岚的威力后，钟无弦已经有些看不上紫色和红色的刻印了。

如果能刷出一枚时间或者空间系的S阶涅印，那他的战斗力将会迎来质的飞跃。

不论是紫鸢的次元掌握，还是夜阑的虚无之锁，强度都远超寻常的S阶刻印。

但可惜的是，时间和空间属于上位元素。

比风、火、水、雷这些基础元素要稀有得多。

眼下7级商店出装金色刻印的概率仅有1％，刷出来的概率堪比彩票。

“继续积攒灵视，升级商店。”

钟无弦暗自想道，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命运之轮上。

巨大的金色轮盘上，神剑般的指针再次转动，最终在【智慧】那一类停了下来。

“你已获得智慧类别的特殊刻印【拉普拉斯概率】。”

【拉普拉斯概率（白色）:使用后使小概率事件发生的概率大大增加。不占据魔气回路，仅可使用一次，使用后立刻消失。】

“又是特殊类别的刻印么？”

钟无弦暗自收好，枕在靠椅上开始睡觉。

林夕颜见他安稳睡去，将毯子盖在了他身上。

钟无弦是放心了，她的心却是揪了起来。

……

两日后，一行人即将返回城内。

“紫鸢小姐，我们出城之前是强闯的。”

“俞氏集团的人和议员成英知道我们得知了风轮镇的秘密，必然会阻拦我们。”

“说不定已经开始通缉我们了。”

楚青铭面色凝重。

“放心，之前千面人找上了那些被你们用声波炸弹震晕的守卫，用【秘法·记忆删除】让他们遗忘了你们出城的记忆。”

“沿途的监控，我也让人帮你们全部删掉了。”

“所以他们就算想通缉，也找不到具体的人。”

电话那头的紫鸢给咖啡拉着花，头也不抬。

“那太好了!有紫鸢小姐在就是让人放心!”

楚青铭大喜过望。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没办法进城，俞氏和成英的人肯定会把进城的路线封锁。”

“这个好办，我让夜阑把你们转移过来就行。”

紫鸢随意招了招手，跟随着车辆同行的夜阑从阴影中显现。

只见她双手往前张开，一道次元壁便在道路的前方升起。

“穿过这扇门，你们就会被直接转移到据点附近的秘密停车场。”

“无弦要过来我这边接受检查。”

“其他人可以去休息，这段时间辛苦了。”

“后续俞氏那边的事件，有其他高位觉醒者处理。”

“多谢紫鸢小姐!”

楚青铭忍不住欢呼起来，一脚踩下油门穿过了次元壁。

抵达城内的停车场之后，众人都纷纷伸起懒腰，活动筋骨。

钟无弦去了紫鸢那边等候检查，顺带提交搜集到的资料。

俞诗音跟着楚青铭还有林夕颜去了觉醒者的驻地，采购生活用品和物资。

“海生也要加入我们了，我们得好好庆祝一下。”

楚青铭兴奋地搓着手，满怀期待。

“今晚吃火锅吧，再去订个蛋糕!”

林夕颜也提议道。

“嗯!我去海鲜市场买食材，等无弦回来，咱们一起吃!”

“海生!你去那边的超市买点酒!”

俞诗音也很是兴奋。

“好!”

海生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心里也洋溢着温暖。

他去了附近新开的一家超市，在货架上挑选了好几种口味的酒水。

商场非常的大，足足有好几层。

楼下的中央有一处供小孩们玩耍的场所。

有滑滑梯和摇摇车，还有堆满小黄鸭的球球池。

孩子们在池子里开心得打滚，家长们举着手机温柔地守在边沿，给他们拍照。

海生看着那些在球球池里玩耍的孩童，停下来看了许久。

一个金发金眼的白衣男人，长相极为英俊，却带着一种童真。

他似乎很喜欢小孩，正带着孩子们做游戏。

“小朋友，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啊？”

他来到一个小孩面前，俯下身看着他手里拿着的古怪玩具。

小孩子把怪兽的头装在了奥特曼的头上，然后在脖子上缠满了很多胶带。

“有着怪兽头的奥特曼，还是有着奥特曼身体的怪兽呢？”

“这肯定是怪兽吧！”

“就是!奥特曼哪会有这么丑!”

周围的小孩们开始起哄。

“是奥特曼!”

“我说它是奥特曼!它就是奥特曼!”

小孩子稚气未脱，皱着眉毛有些生气。

金发金眼的美男子温和地笑着，一边捏着橡皮泥，一边给孩子讲故事。

“小朋友，哥哥给你们讲个故事好不好？”

“好!”

一圈小孩子在他周围围成一圈。

“故事发生在很久以前，有个人快要死了，死之前突然来了一头羊。”

“羊吃了人。”

“然后啊，这只羊就学会了说人话，开始站着走路。”

他将一团白色，一团红色的橡皮泥揉成了一团。

但他不管怎么揉，两种颜色也不能融合在一起。

最终变成了一半白，一半红。

“再后来啊，这只羊扮了很久的人，忘记了自己是羊的事实。”

“突然有一天，有一个人告诉他，他扮演的这个人已经死了。”

“于是它又变成了羊，不会说人话，也不会站着走路了。”

说到这里，金发男人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眼里流露出一丝悲悯。

海生不明所以，觉得这个人很奇怪，也不知道他在讲什么。

但是看着小孩手里那个顶着怪兽脑袋的奥特曼玩具。

他莫名觉得有些不适，便匆匆离开了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