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1）林海雪场
“小吾，不需要再浇水了，已经够了，”南华憔悴地说道，语度很慢很慢，“看来，我大限将至。”
“不、不会的，不会的，”小吾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你会好起来的，老大，一定要好起来……”
南华苦笑了一下：“这具身体已经维持不下去了，你早就明白的。”
“呜呜呜，老大，孤星森林怎么少得了你啊！不要离开大家，好不好？”小吾眼泪即将夺眶而出。
“小傻瓜，并非生死相别，何必如此悲伤？”南华宽慰道，“魂死道消形犹在，我只是换一种方式陪伴大家，回到从前那样罢了。幸有你来继承衣钵，孤星森林在你管理之下，定会愈加兴荣旺盛。”
小吾连忙摇头：“我顽皮固执，心性浮躁，难当大任，如何能做一位称职的山神！”
南华抿了抿苍白的嘴唇，轻声说：“小吾啊，我已没什么好教你的了。”
风像一群嬉闹的小孩，在林间快速奔跑穿梭，发出呼呼的笑声，焦糊味中隐含着生机萌动。
力量尽失的她，用平静的目光，凝望着湛蓝的天空。
“与大家和平相处，切记不要带着仇恨……一切都交给你了。”说罢，南华缓缓合上双眼。
她身上仅存的一点神力透体而出，自动融合到小吾体内。
在这一瞬间，小吾终于体验到了，南华曾将讲过无数次的，那种一念之间沟通天地万物的感应与力量。
眼前的南华已失去人身，化作一丛郁郁葱葱的灌木，在不合时宜的深秋，绽放出本应在春天盛开的橘红花朵。
芳香的花朵在风中轻轻摇摆，传递出温柔善良的意念，再也不是曾经那个，会说会笑，会跑会动的南华了。
“师父……”
和煦的意念包裹之下，温暖的氛围之中，小吾痛哭流涕。
.
冰天雪地，暮色将晚，云乱低垂。
回旋呼啸的寒风中，飞舞着急急下落的雪花。
在这片大雪纷飞的帘幕中，有两个年轻人艰难地穿林而过。
这是两个年轻俊朗的外国小哥，他们背了笨重的行军包裹，荧光黄的冲锋衣里穿着合适的羽绒服。从装备上看，他们似乎是非常专业的登山者，但现在，他们的表情却并不轻松。
将拐杖立在雪堆里，二人停下脚步稍作休息，看向周围白茫茫的一片。
“杰夫，我们现在在哪儿？”绿眼睛，红鼻子，大长脸的高个子疑惑地询问。
另一个眼睛棕黄，高颧骨方下巴的壮小伙摊开双手，耸了耸肩：“哦，我的老天爷，乔伊，我不知道。”
他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呼出的气体瞬间变成大片大片的白雾。
“哦，瞧瞧这该死的鬼天气。”乔伊感叹。
周围的景色和两小时前相差无几，哪里都是雪和树，地上只有他们两人走出来的脚印，看不见路，也看不见其他人的足迹。
刚刚踏入雪山时，那种探索欲望驱使下的兴奋与干劲早已消耗殆尽，如今，他们只能感受到景色不断重复而带来的精神上的厌倦，与连续攀爬整天逐渐累积下来的疲乏。
“嘿，老兄，我想，我们应该是迷路了。”杰夫如此定论。
两人相顾无言，互相点点头，默契地放下肩上的包裹，准备搭帐篷。
“雪这么大，周围也找不到什么地方可以避雪。真不知道仅凭这个单薄的帐篷，我们是否能挺过今天的夜晚。”乔伊摸着帐篷布，无奈地说道。
杰夫一边搭骨架，一边风趣地接话：“愿上帝保佑我们，明天早晨醒来，不要被雪给掩埋、冻成冰块喽。”
“等等，杰夫，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乔伊眼睛极尖，敏锐地观察到了异样，“那边远处，有东西在动。”
“糟糕，很可能是狼，我的朋友，”杰夫从包裹中取出大功率手电筒与电棒，分给乔伊一份，迅速警戒起来，“在冬天，那些家伙可是饿得皮包骨头了。”
乔伊掂量着手中两个，长相及其相似，用途却截然不同的玩意，忍不住吐槽道：“真要命，这个国家就没有只像样的猎枪吗？”
两人背靠背戒备了半天，没有听见狼嚎，也没看见狼的踪迹。
远处身影仍在缓慢前行，渐渐变得庞大圆润起来，看样子并不像狼。
“倒霉，乔伊，我想我猜错了，”杰夫一个头两个大，“这个影子，越看越觉得像熊。”
乔伊不知所措，轻声问道：“那我们……要爬树吗？”
“爬个屁的树！它爬树爬得比你还快，”杰夫低声骂道，“收起你的电筒，我们悄悄躲远，希望它不要发现我们。”
两人半蹲着向后退，退了一段路后就改变后退方向，途中尽量寻找隐蔽自己的物体。
可不论他们如何拐弯后退，那头熊都与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紧不慢地朝着他们的方向径直走来。
“完了，它已经发现我们了。”杰夫苦笑。
“你怎么知道的？”乔伊问道。
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杰夫如临死前一般坦言：“聪明的老熊会遛人，等人走不动了，就是它下手的时候了。”
“天啊！我感觉我要尿出来了。”得知真相的乔伊近乎崩溃。
跋涉整日的两人，很快就筋疲力尽了，他们累瘫在地，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着熊给他们最后一击。
不一会儿，传来沉重的踏雪之声，脚步在两人周围停下，便没有了动静。
“来吧，给个痛快的。”乔伊喃喃自语。
等了好久，都没有等来攻击，也没有听见同伴的惨叫，两人都有些焦躁不安了。
“你们两个小伙子，到底要在雪地上睡到什么时候，冻得发麻很舒服吗？”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乔伊和杰夫喜出望外，急忙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个老头，挑着两担比人还大的柴火，不耐烦地催促他们快点起来。
“哪有什么熊啊，都是自己吓自己。”乔伊责怪杰夫判断失误，害得自己出了大丑。
“判断失误，抱歉老哥。还有，麻烦这位挑柴大爷了，请问，该怎么称呼您？”杰夫起身询问。
老爷爷声如洪钟：“我姓吾名小。”
“原来是武晓、武大爷！”“武大爷好！”两人纷纷礼貌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