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应别离
石铭从头痛中苏醒，第一眼看见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他试图抬起头来看看周围环境，却不曾想，脖子、肩膀与腹部的肌肉沉重得如同灌铅。
于是费了好大劲，才将头稍稍侧向光线明亮的地方，瞪大眼睛尽力张望。
干净的中式窗台外，是波光粼粼的荷塘，奇形怪状的太湖石与秀气质朴的木桥。金色阳光，透过微风拂动的淡白轻纱帐，柔柔地撒在黛色的茶几茶座上，茶几上有只茶杯，悠悠地冒着热气。
看着眼前这副宁静优雅的景象，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油然而生。石铭确定自己未曾来过，却十分令人怀念。
这里到底是哪儿？
少年苦思良久，终于将这种似曾相识的体验，与记忆中那位难忘的女子联系在一起。
不知道南华那边如今是什么情况，火灾有没有被扑灭，他们是否安好？悬崖、板栗、夜曲、寺庙、蘑菇、民寨、古树、荒村、公路……一路走来，遇到很多人，发生很多事，曲折多端，有笑有泪，此番种种，仍历历在目，令人心潮澎湃，其中最印象深刻的，便是两位可爱朋友的陪伴。期间，那位山神给予了无微不至的照顾，连此前颇为反感的小吾，现在想来也不赖，就是个叛逆吵闹的顽皮小家伙形象罢了。
“唉。”他轻轻叹气，心中充满惆怅与挂念，正这样想着，窗户外边传来砰砰嗵嗵的声响，再一瞧，有只花背松鼠跳上了窗台。
松鼠甩了甩它蓬松的大尾巴，用贼亮贼亮的小眼睛，仔细地观察室内正在“躺尸”的石铭，发出一声轻笑。
“嘿，醒啦石铭小兄弟，别来无恙呀。”
松鼠突然口吐人言，露出狡黠的笑容，让石铭一惊，又渐渐反应过来。
“怎么样了，小吾，大火扑灭了没有，你们有没有受伤，有没有报警，有没有找人帮忙？快和我讲讲！”一时间，石铭有太多话想要说，急切地脱口而出了数个毫无逻辑关联的问题，反而让自己的脑袋更疼了三分。
小吾轻巧地拉开窗帘，坐在窗台上荡起双脚，不慌不忙地安抚道：“你以为南华与我是谁？自然啥事都没有了，你不用担心，目前残余的火焰，基本已经构不成威胁了。多亏了昨晚那场雨，生生遏制住大火的蔓延，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老大就是老大啊，当之无愧为本次救援行动的头号英雄——当然了，部分人类确实从中做出过些许贡献，这也不枉老大和我多年来的辛勤付出了。”小吾絮絮叨叨的样子，看似漫不经心，时则情真意切。石铭猜测，或许这个小不点心中是无比的雀跃。
“对了，”小吾突然想到什么，一个后空翻从窗台跳出去，衔了一颗黄褐色的果实进来，放在石铭身旁，“现在事情已经结束了，你快要走了吧，老大说要给你送些纪念礼物，这不，我给你送来了，是花的种子。”
“你这话说的多见外啊，我还没准备走呢，等我休息一晚上，明天再找你俩玩。不过，这礼物嘛，我就提前收下了，回家就种起来。哈哈，等它开花了，说不定我看见花，还会想起你们呢。”
石铭费劲地将种子装进自己的口袋，还想说些什么，另一侧却传来了叩叩叩的敲门声。
听见响动，小吾抢在门被开启前，飞快地夺窗而逃。
轻轻推门而入的是石管家，他发现石铭睁着眼睛，安安静静地看向窗外。
这位尽心尽职的老先生，久违地露出欣慰的笑容，走到茶几旁，放下手中的果盘：“少爷，你没事吧？老爷刚刚才出去。”
“还行……就是有点头痛，”石铭装作轻松地摆摆手，却发现手臂运动没有他想象中那般自如，就像久坐后被压麻了的肢体，根本不听脑袋的指挥，于是放弃动作，“现在什么时间了？”
管家恭恭敬敬地答道：“少爷，现在是下午三点一刻。你昨天半夜昏倒在公路上，被带到湖蓝公馆来。听说那时你还说胡话，声称发生了森林火灾。在场的所有人都将信将疑，结果打电话报警后，查出来确有其事，连夜处理，才把火灾控制住，极大地降低了损失。少爷，你可真是厉害啊，轻易地做到了我们都做不到的未卜先知。”
“才不是乱讲的！管家，你听我说，从瀑布悬崖那里摔下去以后，我就遇到了山神，是位漂亮的小姐姐，还有松鼠，是他们救了我，然后把我送过来的。结果快要到的时候突发火灾，他们就先走了。要是不信，我兜里还有他们给我的种子礼物，这都是证据。”石铭百般解释，总感觉自己的言语轻飘飘的，没什么说服力。
“我知道，我知道，”显然，管家不大在意这番说辞的真实性，他简单地为躺在床上的小伙掖了掖被子，“等会救护车就要到了，少爷请再多休息片刻，我这就去和老爷通报一声。”
“不要！”石铭急切地叫喊起来，“我很好，我还想在孤星森林多呆两天，到假期结束……再回去……”
说着说着，他又晕厥过去，看得管家直摇头：“总归到医院检查检查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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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石铭再次悠悠醒来。
这回，他躺在医院病房的单人床上。旁边挂着输液吊瓶，正慢慢地向下点滴透明液体。窗外是紫红的三角梅，远处高楼林立，看起来是到市区里了。床尾方向，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在与管家严肃地详谈着什么，模模糊糊的，听不清内容。
“是管家吗？”石铭沙哑着嗓子说道。
见石铭醒来，二人的面色稍稍和缓。
“你好，石铭，我是你的主治医师许医生，请让我给你做个体格检查。”医生走到石铭床边，拿手电筒照了照眼睛，让他简单地做了几个表情动作，最后仔细地听诊把脉。
“小伙子，来说说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许医生放下听诊器，面带微笑地询问。
石铭通体感觉了一下：“没什么，挺好的。医生，我睡了多久？”
“你到医院来，已经睡了两天啦，听说你之前从高空坠落后，还在三天内徒步走了几十公里？”
“没那么夸张，中间也是有人帮我的，医生你听我说……”石铭将过去发生的事情，倒豆子般复述了一遍。
许医生听完，轻轻点头，鼓励道：“身体没有大碍，精神也不错，小伙子挺好的，再多观察几天，一周后没事的话就能出院了。这位家属，CT结果已经出来了，你要看片子的话，和我去电脑上看，我讲给你听听。”
来到案牍杂乱、喧哗吵闹的医生办公室，管家问道：“许医生，我们家的石铭，真的没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问题，现在看到比较严重的是多处复合皮外伤，面积比较大，需要及时治疗，防止感染，抽血化验方面，只是有些电解质紊乱，已经在用药纠正了，入院X线片可见右肱骨、左股骨新生骨痂，没有观察到新发骨折，今天CT做下来，目前也没有发现其他器官损伤，可能存在影像学所不可见的、轻微的脑震荡，当然，有没有其他情况，还要进一步观察。”
“你之前描述的，所谓的“短暂的精神失常”，初步感觉是不存在的，你看，今天沟通也很顺利，小孩子这个年纪，爱幻想，也很正常，或许真的存在碰到山里人帮助这样的经历，自己再把故事加工一下，听起来就像这么回事了。”
“我想，他年纪轻轻，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又看见森林火灾，心理压力一定很大，不能承受，所以编了这样的半真半假的故事讲给我们听，或许能减轻一点负担吧。具体的心理疏导，你可以寻求心理咨询师的帮助。”
管家边听边点头，待医生说完，他继续说道：“好的，谢谢许医生，我还有一点疑问，‘新生骨痂’是什么疾病，该怎么治啊？”
“那个不是病，那个说明患者上半年有过骨折，现在正在愈合，慢慢就会变好的。石铭这个年轻人，高处坠落竟没有骨折，真是发生医学奇迹了，我从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医生做完解释工作，喝起了茶，让喉咙放松放松。
管家有些犹豫，但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可是许医生，我们的少爷，虽然现在在寄宿制学校，但好像没发生骨折吧，放假回家的时候都很正常，从没有他听说过。”
“啊？咳咳，这样的吗？”疲劳过度的医生听到这个，差点把水喷出来。
管家点点头：“是呀。”
医生沉吟片刻：“嗯……看不出来，他还挺活泼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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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大火被扑灭，已经过去了一周，孤星森林历经浩劫，终于重归平静。侥幸逃生的森林生物们，开始修生养息，废墟灰烬之下，隐藏着勃勃生机。尽管在某些地方，还有火焰在燃烧，但那已经构不成威胁，更何况，还有侦察机不断侦察火情，还有许多森林消防兵，拿着风力灭火器，地毯式地扫除残火。
小吾用树叶端着水，蹦蹦跳跳地穿过焦土，来到南华所在的地方。
只是南华的状况不容乐观，她虚弱地躺在木炭堆里，皮肤像老树皮一样干枯沧桑，四肢化为树干，深深地扎进土壤。
“老大，水来了。”小吾把水洒到南华身旁，已经湿了大半圈的地里。
南华费劲地看向小吾，目光清澈又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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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四格）虚惊一场
1.
森林消防员X正在认真执行今天的灭火任务。
他环视四周，寻找暗藏于烧焦物体下的火苗。
突然，他听见前方废墟后隐隐传来人声。，知是有人经过，还是有人被困。
2.
消防员X（快速冲了过去，高声喊）：“是谁在这儿？需要帮助吗？”
3.
令他失望的是，废墟背面，除了一只惊恐的松鼠，和一堆没有被烧到的灌木外，什么也没有发现。
4.
消防员X离开，南华和小吾暗暗地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