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清秋洗
山是云的摇篮，又是雾的归宿，而路的起点和终点又在何处。
石铭记不清自己自分别后已经走了多久，他只知道，前方除了山就是山，路还是那条路。眼前的景色在不断重复，明明好像在哪里见过，每片树林，每个转弯都似曾相识，仿佛陷入了异常的迷宫，鬼撞墙的体验令人毛骨悚然。
再也没有发光蘑菇与萤火虫帮忙照明，天上的星星与月亮也黯然失色，乌鸦与猫头鹰在枝头狞笑低语，草丛内有魔物悉悉索索。
空落落的公路上，石铭一瘸一拐地踽踽独行。走动间，脚趾摩擦传来湿湿黏黏的触感，应该水泡破了皮，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痛。
之前南华和小吾在的时候，他根本顾不上感受，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靴子不合脚，竟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虽然按理早该预料到才对，但是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事情接二连三、紧锣密鼓地发展，各色人物你方唱罢我登台，争先恐后，毫不相让，折磨着他根本没有选择与喘息的机会。
脚底的刺痛与身体的沉重，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应该到路边坐坐，甚至躺会儿。可是直觉告诉他，现在还不能休息，这一坐下，或许就再也起不来了。
更何况，少年心头还牵挂着某些更加重要的事，某些他认为迫在眉睫、分秒必争的事。
时代洪流，奔走向前。不乘风破浪，便折戟沉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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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颗的汗珠从南华额头结出，顺着鬓角与下颌流淌，落在小吾的脸上，散发着清凉的植物芳香。
小吾愁肠百结。这可不是它期望中的天降甘露。
形势的确令人悲观。
正如相隔数里的虞族人所预测的那样，天公并不作美。红光褪去，雷云渐渐消散，融合成片状的层云。疾风呼啸而过，灾情不减反升，愈演愈烈。
浮于半空的南华体力不支，摇摇欲坠，艰难地维持输出神力，虽风采不减，却是强弩之末。长时间持续的心神损耗，令其元气大伤，此番已油尽灯枯了。
水火无情终不敌。
南华唔地一声，如琴筝断弦般瞬间脱力，衣发四散，飘飘坠地，似那暮春时节，花瓣凋零，同那暮秋时分，落木萧萧。
“老大！”
小吾心疼，赶忙上前，抱起南华的头查看伤势。
幸好，南华还活着。她细小的身躯毫发无伤，清丽的面容平静安详，丝毫看不出，刚才是谁在空中英勇神武、征战四方。
“哈，”南华双目半睁，气息浅浅，自嘲道，“如果，当时救石铭的时候，稍微节省一点，就好了。”
大招发完了，南华坠地，可是没有雨，只有云，她我的生命就到此为止了吗？
“别说了，你快别说话了。”小吾不断地为南华拭去脸上的尘泥，究竟是自己的爪子在发抖，还是爪子下的身体在打颤，它不敢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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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走啊走，走到天气阴转多云，走到水杯空空如也，走到脚步虚浮、意识模糊。
“公馆，咳……湖蓝……公馆……”他沙哑着嗓子，喉咙干涸得如同火烧。
石铭眼前的公路，像拉面厨师手中的墨汁面条一样柔软弯曲，由一条形变分裂出对称的两条，再由两条叠加融合成一条；远山的剪影环绕着头顶不停旋转。
尽管腰弯得像割麦子的农民伯伯，膝盖也快要蹭到地上了，一种源于精神的，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力量，仍支撑着他继续前进。
最后的勇士终究招架不住征程的摧残，跪倒在公路上，呼呼地喘着粗气。
他想起来，自己原本就是体力不胜的，不禁苦笑起来。
密林深处传来飘渺的声响，躁动越来越近，成为马达巨大的轰鸣，让人也跟着心潮澎湃。
紧接着，偶尔看见某处山壁闪过一片令人惊喜的希望之光。
终于，路的尽头出现圆形光柱，散发出七彩的光晕，将地面照射地波光粼粼，如同从海平面徐徐升起的太阳，是那样耀眼夺目。
石铭泪眼婆娑，在越来越亮的光线中勉强举起一只手，吃力地挥舞。
车队队首的司机开到近处，发现地上爬了一个人，还在招手，看起来十分需要帮助，便缓慢停住，下车查看情况。
这是一位身穿红色破布条虞族礼服的大男孩，弓着身子俯首于地。
司机将男孩扶起来，观察到他虚弱又白净的面孔与清爽的短发，看起来又于盘虞族人有异。
“*，*，*？（小伙子，你还好吗，还好吗？）”司机师傅扶着石铭的肩膀，用他的大嗓门不断询问。
尽管石铭听不懂这位好心的师傅在说什么，但他知道，一定是某些关切的话语。不过自己这边反而是其次的，某些事情更加重要，他必须马上传达出去。
“那边，”石铭伸出左手，倾斜地指向天空，断断续续地讲道，“在那边……”
“那边有什么吗？”
“火，火，着火了……是火灾！”怒吼出这句话，石铭便晕厥过去，不省人事，任凭师傅如何呼喊都没有反应。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后方车队又跑来几人询问情况。
“***。（老刘，马路中间躺了个人，看样子好像也不是虞族的，说些什么‘那边着火了’，说完就晕了。）”
一位身穿蓝大褂的大叔上前仔细辨认，终于确定，此人正是他们准备进山寻找的，那个名为石铭的失踪者。
众人大喜，准备将其就近运送安置到湖蓝公馆。
“**？*？那他之前说的火灾呢？还要报警吗？”司机问。
人群中有人嗤笑：“*，*，*？哈哈，小孩子昏过去前说的胡话，你竟也当得了真？”
刘叔望着天边的鳞次栉比的云层，甩了甩手，砸吧了几下嘴，说道：“*，**。（报吧，两边都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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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都怪石铭……都怪那些该死的人类，若不是他们，老大你怎会落得这般田地！我小吾发誓，要与他们势不两立！”小吾抱着南华痛哭流涕。
南华笑着说：“小吾啊，都和你说过多少回了，脾气不要这么暴躁，这样不好。万物皆有命数，这场火灾，孤星森林在劫难逃，怎能单独责怪一方。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把损失降到最低，不是吗？咳咳咳。”南华巨烈地咳嗽起来，气喘吁吁。
“老大！你好好休息，少说话。”生怕南华有半点损伤，小吾执拗地反复叮嘱着。
南华摇摇头，不再言语。
天际边微微泛白，将灰白的云层照得愈发清晰。
快要天亮了。
微光中，她看见有几架直升飞机打着探照灯低空飞过，向下抛洒着粉末样的东西，嗖嗖嗖地发射着一些炮弹。
炮弹升至云层炸开，天地间回荡着如同雷鸣般的声响。
随意散布的云朵再次聚拢，颜色变得低沉。
时隔数周，干旱的大地，终于迎来了第一场雨。
稀稀落落的雨点，滴在南华的脸上，有什么湿润的东西从她眼角滑落。
突然，她又有些思绪不吐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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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四格）福祸相依
半夜三点左右，管家接到了一个紧急电话，前来书房向彻夜未眠的石不惑汇报。
1.
石管家（表情严肃）：“老爷，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您想先听哪一个？”
石不惑（心烦意乱）：“随便……先好消息吧。”
2.
石管家（呼了口气，闭上双眼）：“少爷找到了，在公路上，被刘锄平他们送到湖蓝公馆了。”
石不惑（高兴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哦哦哦！”
3.
石管家（单手插兜）：“坏消息是，发生了火灾，已经和火警方面确认过了，貌似是特别重大火灾。”
石不惑（双手紧贴脸颊，目瞪口呆）：“哦哦哦！”
4.
石管家（从口袋中掏出手机，递给石不惑）：“现在那边的人有些事情想直接问您，请打电话吧。”
石不惑（连连点头）：“好好好，顺便拜托你快点备车，去湖蓝公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