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2）庆元春雪
经过简单的沟通，砍柴老头豪爽地邀请两位年轻的登山者，至不远处的林间小屋休息一夜。
此等雪中送炭的机会，令二人喜不自胜，感激淋涕。于是一行人趁着天色还蒙蒙亮，便原路返回取上行装，走了半个小时，就到达小屋了。
这是一间不起眼的小木屋，雪下得太大，将它完全掩藏在了灌木丛后，不是对此地十分熟悉的人，根本就发现不了。
乔伊与杰夫趁着老头到屋后卸柴，立即溜到屋檐下躲雪，一边哆哆嗦嗦地揣手跺脚，一边观察落脚点的情况。
木屋墙体由大小粗细一致的松木段制成，没有窗户。歪歪斜斜的门上面，随意地张贴着门牌号、催缴费单、农产品广告纸与用火许可证书，从门的缝隙看里面黑洞洞的。
好心收留登山者的小屋主人，抱着一捆炭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他用肩膀把门撞开，径直走了进去，并没有招呼客人入内。
乔伊和杰夫倒也不拘谨，道了声“叨扰”，随后便大大方方地迈进家门。
木屋中央挂着钨丝灯泡，不知何时已被打开，尽管瓦数不够充足，但也勉强能让人看个大概。室内虽然不大，但如果结合里面的陈设考虑，却是足够宽敞。
房间内最显眼的，是由稻草堆成的床榻，上面有铺盖。一侧有个大木柜，旁边放了许多鼓鼓囊囊的麻袋，散发着粮食的清香。进门处有只红陶火炉，屋主居然在用钻木取火的原始方式哼哧哼哧地生火。
见此，乔伊赶紧上前帮忙：“大爷，得用这个，看我的，您就歇着。”
他从行囊里拿出野外点火器，朝小树枝轻轻一打，便燃起小火苗，再上下一折腾，火炉就齐活了。
接着，老汉用几摞麻袋将不怎么牢靠的、四处漏风的门给结结实实地堵上，不一会儿，房间内就变得温暖起来。
老头拿出水壶，架在火炉上烧了壶水，热腾腾地倒给客人。又不知从哪里拿出许多花生，一把一把地递到两人手上。乔伊和杰夫受宠若惊，连连称谢。
三人围着火炉席地而坐，伸手烤火。
“好家伙，”吾姓老者感慨道，“今天可是暴风雪，你俩还进山也够胆大的。”
杰夫讪讪一笑：“来趟孤星森林不容易，就想试着爬爬看。”
“之前我们看天气预报，以为暴风雪很短暂，一会儿就没了，没想到，这雪下了这么久，还让我们迷路了，”乔伊表情看起来十分懊悔，“与其到野外遭这样的罪，不如在湖蓝公馆泡温泉，打扑克，练太极，推拿敲背足疗，买蚕豆竹笋咸肉蒸饭和‘乐他必得’牌柠檬米酒，吃得饱饱的睡觉舒服。”
“还不是你非要去什么‘顾欣祠’看看，不过是新年活动而已，钟声谁没听过啊。”杰夫突然开始责怪对方。
乔伊也不甘示弱，咬牙切齿地回应：“那我们也不必从滑雪场徒步走到那里吧，要走四天啊，四天！完全可以到时候打车去的。”
“乔伊，讲道理，我们原本的计划不就是滑雪和登山吗？况且跨年参拜可是半夜十二点的活动！你在公馆听人介绍后，临时起意要参加，我们上周来之前你不说，不提前预约，现在连到那里的车和住宿都没有，只能这样子去。”杰夫愤愤不平。
哥俩意见相左，气氛有些焦灼。
“参加新年活动啊……看来，你们好像挺喜欢这里？哈哈，真是令人高兴，”老头倾听半天，急忙出来打圆场，“所以小伙子们，都是从哪里来的？”
“噢，不好意思，武大爷，忘记介绍自己了，”乔伊变得彬彬有礼，“我是乔伊，来自布依兰德，我们的确很热爱这里的文化。”
“我是杰夫，来自米高，”杰夫声如洪钟，“我们是大学同学，是这里的留学生，已经来了三年，这回却是第一次到孤星森林玩，没想到就发生了这样的事，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哦哦，没关系，不碍事，”老头思考了一下，继续说，“其实这里离故欣祠不远。辞旧迎新的活动明天晚上才开始，你们明天早晨出发，应该还赶得上。”
“真的吗？”乔伊喜出望外，“太好了，那样就能弥补我没能见到虞族漂亮小姐姐的遗憾了。”
“当然，等到明天早晨，我就告诉你们路该怎么走。”老头保证。
杰夫以一种没救了的眼神看向乔伊，对这种兴趣使然的队友已无话可说。
他偶然瞥见乔伊身后木柜上的相框，饶有兴致地问道：“大爷，那是你的孙子吗？长得很大了呀。”
木柜上有两幅相框，一幅照片比较老旧，色淡且模糊，是个男孩在花园里种小树苗的场景。另一幅照片又大又新，里面是剧院舞台，席下高朋满座，台上站着一位身穿西装、身姿挺拔的青年，正潇洒地吹奏着一种看起来很怪的乐器。
头发两边黑，中间白的老汉憋着笑，点点头，没有正面回答。
“您孙子平时会来看望您吗？”乔伊问。
老汉摇头：“他已经很久没来了。”
“哦，对不起，先生。如果我说了冒犯的事情，请原谅我。”乔伊连忙道歉。
然而老爷爷表示不用放在心上，他并不介意谈及此事。
杰夫忍不住继续问：“大爷，您为什么在孤星森林里砍柴？不如在家多陪陪家人。”
“不，我是看火人，走不开啊。幸好你们遇到了我，不然是要倒霉喽。”武大爷打趣道。
乔伊也看向木柜：“哟，大爷，您也有同款指南针呀，正好砍柴的时候可以用起来。”
“用不上，”武大爷摆了摆手，“捡来的，不会用，还不如自己的记性好，就摆着吧。”
夜深了，渐渐听不见风雪声，水壶里的水也差不多饮尽了。
老头拨了拨火炉内的余炭，宣告睡前谈话的结束：“行了，我也没有多余的被褥，你俩随便在房间里找地方睡吧。”
乔伊和杰夫便拿出防寒睡袋，靠近炉火躺下，美滋滋地谈论着明天的计划，言语中充满了希望与快乐，今日的倒霉与吵架早已抛之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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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小伙子们，起床。”老人督促道。
借宿的年轻人睡得死死的，叫了好几遍都不肯动弹，好不容易懒洋洋地起来，没一会儿就生龙活虎了。
二人快速打点好行装，兴致昂扬地准备出发。
开启门扉，暴风雪已经息止。
清晨四五点的光景，太阳还没有出来，深紫的天空中布满了流动的红霞。
整座山都被冻住了，视野所及之处，一片白雪皑皑。树干都被埋了起来，剩下堆满雪的枝条。有什么小动物从带有波浪纹的平坦雪面上走过，留下数行的叶片形足迹。
门前积雪三尺，不易行走，老头与年轻人合力铲之，方道路通畅。
“那么武大爷，我们走了，再见。”乔伊道别。
“谢谢您昨晚的招待。”杰夫说道。
“欢迎你们再到孤星森林玩，”老头稍加思索，“只是千万不要再像这回一般冒生命危险。”
两人离去，老人留在屋内，并未相送。
被人称作长辈的吾小，久久地凝视木柜上的照片，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屋外有小鸟叽叽喳喳地飞过，欢快地讨论新的一天，该去哪里寻找食物。
听到这个，吾大爷也准备出门了。
他突然想到外面去换些好东西回来过新年，比如，香香甜甜的板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