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决定，令人作呕
电梯门口，
羽妈把信封从新塞到尔北手里，说了些心里话。
“小北，我知道你爷爷的病，你把这钱收了，你爷爷奶奶辛苦一辈子，经历家庭重组，积蓄都被你爸挥霍完了，他这个病，要化疗，就要花很多钱。”
“啷哐——”
电梯到了，门缓缓而开。
她走进电梯，看着站在过道，神情茫然的尔北，按下关门键之前，说了句：
“回去吧，小北，你要真觉得不好意思，有空多来看看姨妈。”
目送电梯门合上，她的面容，消失在视野。
手上，黄色牛皮纸信封，很沉。
羽妈的话，字字戳心。
没错，于理，父母离婚，两家再没有人情上的金钱往来，尔北很明白，不应该接这笔钱。
可于情，毫不遮掩，她想要。如羽妈所说，爷爷要续命做化疗，就得要钱，对自家来说，是笔大数目。
她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让爷爷活下去。
人，生病了，就得治。
可三天后，尔北才知道，总有人，因为各种原因，被放弃。
“国庆，别忘了把我柜子里的大衣装上。”
爷爷脱去病号服，穿着自己的衣服。
站在病房，背着的斜挎包装满东西，胀鼓鼓的。
从彩票店兑完奖回来，尔北手里还拿着张刮刮乐。
眼前，
收拾行装，要出院的场景，让她傻了眼。
“你们收拾东西干什么？！”
其他人欲言又止，奶奶神秘兮兮的把她拉到病房外。
尔北等不及，想弄清楚原因：
“为什么收拾东西？”
“你爸和医生沟通过了，你爷爷一辈子抽烟，肺有问题，又有胃病，身上小毛病很多，体质也不行，做化疗可能还会走的快些，我们商量了，还是带回家，让他好好……在乡下养病。”
望着奶奶，僵在原地，尔北不敢相信，这些话竟是从奶奶嘴里说出来的。
她语气讥讽，再一次确认：
“所以……你们商量出的结果，就是不治了吗？”
“不是不治，是没法治！”奶奶跟着激动起来，随后立马平息下去，控制着情绪：
“小北，我们都想你爷爷活……进去吧，别让你爷爷怀疑。”
愣在原地，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光亮。
站在逆光当中，
尔北也不知道脑子里具体在想什么。
心疼？
绝望？
失望？
无助？
愤恨……
很多很多情绪，交织在一起，在心里不断碰撞、交融。
复杂到最后，都只汇聚成几滴透明清泪，不带任何颜色，
呵……原来，她还在担心化疗要多少钱时，家里人早已做好选择。
生活终究不是电视剧。
倾尽所有，为亲人博取一线生机的桥段，还是没能在自己家上演……
就算他们找遍理由，尔北也只会觉得，是怕钱打水漂的借口罢了。
最最无奈的是，知道所有，又能怎么样？
忍住想作呕的感觉，
面对这个她认为恶心的结果，无可奈何。
说来说去，还是逃不过“钱”这个字……
突然想到手上的刮刮乐，这，不就是可以带来希望的东西吗？
万一中了……
头一次，想中奖的心情如此迫切。
指甲刮开所有数字，
仔细对照，
什么都没有……
寄托在这张卡片的所有希望破灭，像发泄怒火般，手里的纸卡被她揉成一团，砸进垃圾桶。
“呵呵……”
尔北只觉得，刚刚的行为真是可笑，卑微不堪。
擦去脸上的湿润，吸着鼻涕，走回病房。
表情尽可能如常。
东西，已经被搬的差不多。
只有爷爷还坐在床边，手上抱着那盆，生长正旺的白掌花。
要回家了，终于不用待在这间满是药味的小屋，他当然是高兴的。
大多数人认为，出院，代表痊愈。
因此，每当看到有人出院，那些躺在病床上挂着无休止液体的患者，都会投去羡慕的目光，
中间病床，那个瘦弱的少年坐在床上，帽檐压的很低，昨天刚做完化疗，今天更虚弱了些。
离开时，爷爷把那盆花递到他面前。
“来，小伙子，这个送给你，没事可以用纸帮它擦擦叶子，打发时间。”
男孩伸手的动作很慢，待接住花盆，爷爷放手时，他的胳膊明显往下晃了晃。
不知道和癌症抗争了多久，身心疲惫到，拿盆花都显吃力。
“谢谢……”
道谢的声音，很小。
前两天，听他妈妈说，家里已经在筹款，打算送他去治肿瘤最好的医院做手术。
“那个……希望你手术成功，和这盆花一样，欣欣向荣！”
认识一场，尔北说出她由衷的祝愿。
男孩抬头，嘴角动了动，笑的弧度很小。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笑，很含蓄，转瞬即逝。
离开
病房里其他患者的眼神，让人心情沉闷。
那种，不知道还要在医院待多久，空洞，看不到尽头的眼神。
走到楼下，父亲不知道从哪借来辆面包车，说是先开车去市周边的景点玩一趟。
爷爷这辈子去过的地方很少，趁现在有车，一家人，陪着一起玩一天。
前座，
父亲跟爷爷聊着房子，生意和孩子。
后座，
尔北歪头靠在车窗，呆滞地看过路风景。
三月开春，
春光明媚，路边，柳树已抽出嫩芽，是个适合出去游玩的日子。
没开多久，车子在一处自然公园停下。
知道爷爷不能长时间站立，父亲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轮椅。
坐在轮椅上的爷爷轻松了许多，把拐杖递给尔北，吩咐着：
“别扔了，回老家以后还能用到。”
确实，老家的石子泥巴路上面，还真推不动轮椅。
自然风景区，和深山老林的区别就是，修有专门上山的石阶。
山上，较有年头的老树会被圈起，修上护栏，挂上介绍牌子。
所以说，这树和人一样，得长对地方，长在风景区，受万人瞩目，还有身份证。
长在深山老林，什么都没有，还要面临被人砍掉，当柴烧的危险。
山下小路边，有人工种植的桃树林。粉色花骨朵遍布全枝，有些发育早的，已经盛开。
奶奶推着爷爷，沿小路，欣赏起路边的花花草草。
再往前，遇到台阶，只好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