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死而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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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田鬼诸，静默端坐。他手中百鬼妖刀横在膝头，眼神像锡箔般反光，甚至比死物还要无机。没人问“怎么又回来”，大家都心知肚明：
他们死过了。
而这场死，像昨天、今天、每一个“现在”都一样。
“这就是……”林小叶嗓子干哑地开口，“无间？”
季火邪眼皮一挑，嘴角浮现一抹冷削的笑：“无间不死，无止不归。”
“可我不是自愿归来的。”武田鬼诸的头微微低下，声音沙哑，“只是没得选罢了。”
特木而直起身，苍狼瞳沉沉聚焦在林小叶身上，他缓缓道：“记忆未泯，生死未断。‘大境嵌小境’，我们被幽锁于无间境，遁不出去，也死不干净。”
林小叶回想起“灵界归途”那一刻加叶兰化铃消散的情景，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颊。尸斑依旧爬绕唇角，只是颜色浅了许多，好像随着劫玉裂解，连死亡的印记都开始褪色了——却没能让他们真正逃出生天。
他定了定神，“我们都记得刚才的一切，是吧？不是被洗掉了。”
加叶兰轻声接话：“无间境不剥夺记忆，只不断重置结局。你可以记得死亡，但无法用常理躲避。所有改变——无用，死局即法则。”
季火邪沉默了一阵，陡然拨开左臂袖口。沧龙鳞纹流动成一个新的图样，仿佛是某种变动的符号。他皱眉——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细微的异化，“境形开始变了。”
一道不属于他们五人的低笑声在空气深处浮现。是一种发自石隙间的阴冷抖动，像被人为捏碎的骨瓷。他们循声望去，一个模糊的灰影正自角落凝聚，无面，无形，却覆着淡淡的人声。
“死是因，生是劫，劫为核，核乃你们。无间，无出也，无入也，无终也。选吧，再死一次。”
灰影的声音旋即湮灭，不复存在。
林小叶的喉咙像被塞满了棉絮，他别开头，极力调整心跳：“我们有多少次了？谁还记得第一次的情节？”
没人回答，只有特木而以一种缓慢而卷曲的方式站了起来。他眸色幽蓝，“我记得第一回，是在黄泉桥上，大雪封路。第二次，是泯川水底，尸流无数。第三次……”
加叶兰低声：“……是在劫玉之门碎裂那刻，五人同时陨落。”
林小叶吸了一口气，脸色在尸斑覆盖中忽青忽白。
他忽然想起，以前每次家族傩戏祭神，每演一次，父亲就悄悄在后台为他擦一次脸。父亲说：“很多人死过一次就像活过千年。你这样的，生生死死，被看见太多次，迟早会变成‘永劫傩面’，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我们是忘了吗？”林小叶用自嘲的口吻反问，却攥紧了掌心的朱砂玉片，“还是记得太多，才被困在这……”
季火邪淡淡地开口：“与其纠结记什么，不如研究这次会怎么死。”
空气骤然变得厚重。
一阵来自空间深处的低鸣震动了所有人的鼓膜。地面随之浮现蛛网般的灰色裂隙，剥离出一层新的石板阶梯，隐隐流淌着紫红色的雾气。每次轮回，这舞台都微妙不同。
加叶兰凝视着镶嵌于石阶间、尚未碎裂却哀鸣的劫玉碎片，她俯身，指尖滑过冷冽玉质：
“这一回，诡境放慢了时间流速，增加了‘幻境干扰’……典当记忆的法则还在，不可贸然前进。”
特木而环顾四周，冷静而有条理地提醒：“上次尝试分头行动，三人消亡时‘真实身份’被剥夺，你们都不记得我是守境人。还要重蹈覆辙？”
林小叶摇头：“不分开。这次我们以信物互换。”他掏出绳扣，一半递给季火邪，一半抛给特木而。
“你觉得道具交换能破局？”季火邪接过绳扣，左手微动。
“不一定能破，无间境的不变核心是‘身份溯源’。如果我们轮回中还是我们自己，那劫玉核就会带来同样的结局。身份对调，或许是唯一变量。”
加叶兰神色未动，淡声提醒：“此间幻象与现实难分，一旦你们交换外物，本人格也可能出现‘干涉错觉’。谁能承担？”
林小叶轻笑，“死都死得这么溜了，还怕再掉几块骨头？”
细碎笑意随即被突如其来的剧晕打断——屋顶上，一道巨大的螺旋黑影陡然降临，像整个空间的倒悬漏斗，把众人瞬间拖入新的全黑。
拼死挣扎的逆流感再度淹没感官，耳膜轰鸣中，林小叶依稀听见加叶兰最后一声极轻的“铃响”。
再次睁开眼，世界已变。
这一次，他们五人醒在一间冷冽的拱顶石室，墙壁摘刻着无数彼此纠缠的傩面、苍狼、恶龙与摄魂铃符号，地面漂浮着成串的纸人和形散魂斑。
季火邪首先动作，他低头一看，左手赫然握着一角青铜铃。而林小叶的绳扣竟然已经系在特木而腰间，加叶兰掌中却紧紧扣着一枚“碎鳞”。
“物品对调后——”加叶兰迟疑了半秒，“我感受到‘火邪’的情绪。”
“我也是。”特木而嗓音低沉，眼神却因腰间异物微现困惑，“仿佛有别人的念头隐隐侵入。”
林小叶试着咬破手指，一点鲜血落在地砖，血叉纹隐隐浮现——不过眨眼工夫，形状扭曲成一卷诡命之书上的咒文，竟然映照出武田鬼诸的面容。
“怎么……”他皱起眉，“这法则，是身份镶嵌？还是魂魄置换？”
季火邪苦笑：“怕是比你以为的还要复杂。”
这时，石室中央突然升腾起一阵白雾，若有一只巨掌从虚空探出，不断搅动众人的肉身与魂灵。众人身体一震，眼前景象摇晃，竟发现彼此的影子变得半透明，像幻灯重重叠叠。
林小叶体内尸咒躁动，脸上新添一缕斑痕，而耳边则传来季火邪模糊到有些陌生的叹息。
“你们有没有觉得，”加叶兰抬起头，敲了敲石壁，“我们正被活生生炼成一个新的傩面？”
特木而面色坚毅，双眼泛起威严的蓝光，“无间境不让你死，只让你裂——一直裂成他者，还叫你是你。”
林小叶想到那些曾经的自己、父亲口中的‘永劫傩面’，突然觉得背脊发凉。
武田鬼诸盯着果断颤动的百鬼刀，那刀鞘里的鬼影仿佛受困的怨魂，齐齐无声嘶吼。他忽然冷笑一声，突兀地对季火邪说：“想试试让百鬼占一次主导，看是否能斩断轮回。”
季火邪瞳孔微缩：“这没把握。百鬼若夺体，真我俱灭。”
“不是都说破局要牺牲？你们自毁契约时胆子不挺大……”武田鬼诸缓缓拔出妖刀，红光反射在石壁上，勾画出十数张扭曲的鬼面。
特木而不顾伤势，翻身挡在林小叶身前，微怒道：“胡来！刀鬼主导只会令法则反噬，大家全都困死。”
争执之间，石室顶端忽有一张巨大傩面缓缓睁眸，血瞳旋转间，一股烈烈灭世风暴席卷。空气压力令人胸骨欲裂，那傩面口中吐出一行苍白咒文：
“自非其身，命即无归。”
下一刻，石室落下万千纸伞，每一柄伞的表面都画有众人面孔。他们被裹挟、碾压，重重压入石缝。
再睁眼时，又是同一个场景，同样的石室，只不过物件和记忆交错地错位。有一瞬间，林小叶竟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是林小叶，还是正在变成季火邪、武田鬼诸，抑或是某一个微茫碎裂的“过去分身”。
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抓住一丝真实——尸咒的痛感、朱砂在掌心的斑斑印记，还有那句尚未出口的誓言。
加叶兰喘息片刻，勉强稳住意志，淡声开口：“‘自非其身，命即无归’，这是无间境的真正法则。每一轮轮回，我们都丧一点自我，被法则掏空；终有一刻，记忆、肉身、灵魂全乱，把我们塞进这无数傩面中……变成走不出去的‘谜核’。”
季火邪咬破舌尖，硬生生唤回意识：“境虽然在剥夺，但也没全掌控——如果有人能‘记全’，或许能缝回断裂自我。”
“可法则会反噬，本体与残影彼此撕裂，痛苦百倍。”加叶兰低语，嘴角渗出血色，“也许……只有以痛为锚，才能留下真我的线索。”
林小叶歪头苦笑，“全靠痛感醒着，是不是也算人性一部分的光？”
剩下众人相继沉默。
武田鬼诸缓缓站起，苦涩一笑：“那就痛一次吧。我先来试——”
他赤手捏住刀刃，让鲜血顺指间滴落。他的鬼面映入石壁，视线模糊间，房间角落淡入加叶兰的身影。铃音骤然扬起，如风吹乱白雪。
加叶兰眼神中有一丝迟疑，但旋即果断挥起青铜铃，虚空中激荡起无形波纹，与武田鬼诸手中溅起的血光交缠。咒文逆流，纸人纷纷破碎，室内空间骤然旋转，鬼影离体发出有史以来最尖厉的啸哭。
林小叶抱头蹲地，忍着尸斑蔓延的针扎剧痛，终于埋下心底最后一道记号——他拼命在地面用指甲刻下一道血符——“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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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田鬼诸，静默端坐。他手中百鬼妖刀横在膝头，眼神像锡箔般反光，甚至比死物还要无机。没人问“怎么又回来”，大家都心知肚明：
他们死过了。
而这场死，像昨天、今天、每一个“现在”都一样。
“这就是……”林小叶嗓子干哑地开口，“无间？”
季火邪眼皮一挑，嘴角浮现一抹冷削的笑：“无间不死，无止不归。”
“可我不是自愿归来的。”武田鬼诸的头微微低下，声音沙哑，“只是没得选罢了。”
特木而直起身，苍狼瞳沉沉聚焦在林小叶身上，他缓缓道：“记忆未泯，生死未断。‘大境嵌小境’，我们被幽锁于无间境，遁不出去，也死不干净。”
林小叶回想起“灵界归途”那一刻加叶兰化铃消散的情景，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颊。尸斑依旧爬绕唇角，只是颜色浅了许多，好像随着劫玉裂解，连死亡的印记都开始褪色了——却没能让他们真正逃出生天。
他定了定神，“我们都记得刚才的一切，是吧？不是被洗掉了。”
加叶兰轻声接话：“无间境不剥夺记忆，只不断重置结局。你可以记得死亡，但无法用常理躲避。所有改变——无用，死局即法则。”
季火邪沉默了一阵，陡然拨开左臂袖口。沧龙鳞纹流动成一个新的图样，仿佛是某种变动的符号。他皱眉——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细微的异化，“境形开始变了。”
一道不属于他们五人的低笑声在空气深处浮现。是一种发自石隙间的阴冷抖动，像被人为捏碎的骨瓷。他们循声望去，一个模糊的灰影正自角落凝聚，无面，无形，却覆着淡淡的人声。
“死是因，生是劫，劫为核，核乃你们。无间，无出也，无入也，无终也。选吧，再死一次。”
灰影的声音旋即湮灭，不复存在。
林小叶的喉咙像被塞满了棉絮，他别开头，极力调整心跳：“我们有多少次了？谁还记得第一次的情节？”
没人回答，只有特木而以一种缓慢而卷曲的方式站了起来。他眸色幽蓝，“我记得第一回，是在黄泉桥上，大雪封路。第二次，是泯川水底，尸流无数。第三次……”
加叶兰低声：“……是在劫玉之门碎裂那刻，五人同时陨落。”
林小叶吸了一口气，脸色在尸斑覆盖中忽青忽白。
他忽然想起，以前每次家族傩戏祭神，每演一次，父亲就悄悄在后台为他擦一次脸。父亲说：“很多人死过一次就像活过千年。你这样的，生生死死，被看见太多次，迟早会变成‘永劫傩面’，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我们是忘了吗？”林小叶用自嘲的口吻反问，却攥紧了掌心的朱砂玉片，“还是记得太多，才被困在这……”
季火邪淡淡地开口：“与其纠结记什么，不如研究这次会怎么死。”
空气骤然变得厚重。
一阵来自空间深处的低鸣震动了所有人的鼓膜。地面随之浮现蛛网般的灰色裂隙，剥离出一层新的石板阶梯，隐隐流淌着紫红色的雾气。每次轮回，这舞台都微妙不同。
加叶兰凝视着镶嵌于石阶间、尚未碎裂却哀鸣的劫玉碎片，她俯身，指尖滑过冷冽玉质：
“这一回，诡境放慢了时间流速，增加了‘幻境干扰’……典当记忆的法则还在，不可贸然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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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叶轻笑，“死都死得这么溜了，还怕再掉几块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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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死挣扎的逆流感再度淹没感官，耳膜轰鸣中，林小叶依稀听见加叶兰最后一声极轻的“铃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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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他们五人醒在一间冷冽的拱顶石室，墙壁摘刻着无数彼此纠缠的傩面、苍狼、恶龙与摄魂铃符号，地面漂浮着成串的纸人和形散魂斑。
季火邪首先动作，他低头一看，左手赫然握着一角青铜铃。而林小叶的绳扣竟然已经系在特木而腰间，加叶兰掌中却紧紧扣着一枚“碎鳞”。
“物品对调后——”加叶兰迟疑了半秒，“我感受到‘火邪’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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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叶试着咬破手指，一点鲜血落在地砖，血叉纹隐隐浮现——不过眨眼工夫，形状扭曲成一卷诡命之书上的咒文，竟然映照出武田鬼诸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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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火邪苦笑：“怕是比你以为的还要复杂。”
这时，石室中央突然升腾起一阵白雾，若有一只巨掌从虚空探出，不断搅动众人的肉身与魂灵。众人身体一震，眼前景象摇晃，竟发现彼此的影子变得半透明，像幻灯重重叠叠。
林小叶体内尸咒躁动，脸上新添一缕斑痕，而耳边则传来季火邪模糊到有些陌生的叹息。
“你们有没有觉得，”加叶兰抬起头，敲了敲石壁，“我们正被活生生炼成一个新的傩面？”
特木而面色坚毅，双眼泛起威严的蓝光，“无间境不让你死，只让你裂——一直裂成他者，还叫你是你。”
林小叶想到那些曾经的自己、父亲口中的‘永劫傩面’，突然觉得背脊发凉。
武田鬼诸盯着果断颤动的百鬼刀，那刀鞘里的鬼影仿佛受困的怨魂，齐齐无声嘶吼。他忽然冷笑一声，突兀地对季火邪说：“想试试让百鬼占一次主导，看是否能斩断轮回。”
季火邪瞳孔微缩：“这没把握。百鬼若夺体，真我俱灭。”
“不是都说破局要牺牲？你们自毁契约时胆子不挺大……”武田鬼诸缓缓拔出妖刀，红光反射在石壁上，勾画出十数张扭曲的鬼面。
特木而不顾伤势，翻身挡在林小叶身前，微怒道：“胡来！刀鬼主导只会令法则反噬，大家全都困死。”
争执之间，石室顶端忽有一张巨大傩面缓缓睁眸，血瞳旋转间，一股烈烈灭世风暴席卷。空气压力令人胸骨欲裂，那傩面口中吐出一行苍白咒文：
“自非其身，命即无归。”
下一刻，石室落下万千纸伞，每一柄伞的表面都画有众人面孔。他们被裹挟、碾压，重重压入石缝。
再睁眼时，又是同一个场景，同样的石室，只不过物件和记忆交错地错位。有一瞬间，林小叶竟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是林小叶，还是正在变成季火邪、武田鬼诸，抑或是某一个微茫碎裂的“过去分身”。
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抓住一丝真实——尸咒的痛感、朱砂在掌心的斑斑印记，还有那句尚未出口的誓言。
加叶兰喘息片刻，勉强稳住意志，淡声开口：“‘自非其身，命即无归’，这是无间境的真正法则。每一轮轮回，我们都丧一点自我，被法则掏空；终有一刻，记忆、肉身、灵魂全乱，把我们塞进这无数傩面中……变成走不出去的‘谜核’。”
季火邪咬破舌尖，硬生生唤回意识：“境虽然在剥夺，但也没全掌控——如果有人能‘记全’，或许能缝回断裂自我。”
“可法则会反噬，本体与残影彼此撕裂，痛苦百倍。”加叶兰低语，嘴角渗出血色，“也许……只有以痛为锚，才能留下真我的线索。”
林小叶歪头苦笑，“全靠痛感醒着，是不是也算人性一部分的光？”
剩下众人相继沉默。
武田鬼诸缓缓站起，苦涩一笑：“那就痛一次吧。我先来试——”
他赤手捏住刀刃，让鲜血顺指间滴落。他的鬼面映入石壁，视线模糊间，房间角落淡入加叶兰的身影。铃音骤然扬起，如风吹乱白雪。
加叶兰眼神中有一丝迟疑，但旋即果断挥起青铜铃，虚空中激荡起无形波纹，与武田鬼诸手中溅起的血光交缠。咒文逆流，纸人纷纷破碎，室内空间骤然旋转，鬼影离体发出有史以来最尖厉的啸哭。
林小叶抱头蹲地，忍着尸斑蔓延的针扎剧痛，终于埋下心底最后一道记号——他拼命在地面用指甲刻下一道血符——“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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