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影中孽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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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突然传来“哐”的一响——武田鬼诸踢翻一只陶罐，瘦削的身影冷硬，妖刀“血饮”低垂在手，他的黑发杂乱，仿佛在夜色中生出裂缝。他倏然仰头，漆黑眼眸下星星垂露。他盯着冢门，嘴角勾出一丝近乎病态的兴奋。
“那些死者的影子回家了。”林小叶咳嗽一声，把手里的书塞进口袋，迟疑片刻终站了起来。他自嘲一笑，“你们信吗？老一辈说大冢的影子，会顺阴风回来讨命账呢。”
没人回声。夜色像一池无光的水，大冢门下的影子开始无规则地颤动、膨胀，悄然、人立而起。一道黑影在门槛后拉长身体——如被庞大无形之手牵引，每一寸都诡异而生涩。
冢下原本的沉默轰然破碎。
“孽影。”加叶兰低呼，手指紧紧扣住摄魂铃。铃身冰凉，仿佛有无数哀怨之魂围绕指节徘徊。她声音发涩，“只有最深的执念，最污浊未散的苦痛，才会在冢夜化作这样的东西。”
黑影无声抽动，一个接一个，从冢中飘出，兀自立成死人模样。他们的脸极度扭曲，一半模糊成泥滩，一半模仿着生者的五官，时而像昔日亲友，时而又像恨之入骨的仇人。孽影们晃晃悠悠地游走，黑色指甲劈啪刮过泥地；
林小叶心头一紧，他认出其中一个孽影眼眶深陷，隐约浮现傩巫戏袍的残纹，似父亲的旧形，也似自己某个未完成的自我。那一刻，他的喉咙仿佛被铁钳夹住，双腿发软。
特木而猛然迎上前，一脚踏在湿泥上，双目猩红，族语一字字如咒，低低流转。“阴阳不杂，魂归本渊。你们守冢为契，生者斩断孽生。”每念一句，冢地上的阴影便剧烈晃动，孽影躲闪，那些被安魂词唤中的影，如受烈火焚烧，身形变淡。
可有一只孽影悄无声息地逼近林小叶，清晰模仿着幼时母亲的嗓音：“小叶，别怕……为什么老要装作没看见呢？”黑影猛地扑上，一只手缓缓拂向林小叶脸上新生的尸斑！
林小叶惨叫，尸斑骤然蔓延至脖颈。他下意识抽身，牙关咬得几乎碎裂。鲜血从齿缝沁出，反倒让神智清明一瞬。他忆起傩戏祛邪的口诀，喉间低低念道，哪怕声音颤抖：“尸游阴径，百孽难侵，一切幻魇，即为纸偶！”
孽影一顿，动作迟疑。林小叶趁隙挥出一枚锈旧铜铃，厉声一喝。门外那只孽影猝然收缩，继而缓慢溃裂。林小叶看着自己腕上的尸斑，奇异地发现斑痕在微光中淡了一点，仿佛有什么无形的负累被和解。
——那一刻他恍然，孽影刺入的并非肉身，而是心底鲜明的恐惧和旧创。如果直面、承认、和解，或许能令其斑驳剥落。
他的呼吸震荡，眼中却有了亮意。
加叶兰目睹一切，倏地拔响摄魂铃。铃声如铁泣，砸入每个人脑海。霎时，她的灵息为孽影痛苦疯狂承载，全身经脉鼓起淡青色花纹。她闷哼一声，嘴角溢血，却咬牙拉住林小叶的袖子，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不用再逃了……你的痛苦、怨恨，我来分一点。”
霎时间，那缠绕林小叶的幻痛仿佛被一只无形之手带走，尸斑又淡化几分。可加叶兰的鬓角却浮现第三道隐隐黑斑，眼眶发青，身形虚弱到仿若一阵风就能推倒。她喘息：“事情不是靠忍耐就能过去，但，也不是你一人受就能消解……”
“够了！”武田鬼诸暴喝一声，妖刀血饮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他几乎是以自残式的狂暴扑向前方孽影，刀身红光乍现，百鬼啸声滚滚。一道被劈中的孽影当场四散成无数墨色烟雾，可每劈一影，妖刀里的百鬼低吼就更清晰一分，那几乎是一场意志与邪力之间的角逐。
武田喘息如牛，目光中一度失去人气。手腕上隐约出现青紫色火痕，隐秘的百鬼力量似乎随着杀戮膨胀。一缕诡异的笑意在他唇角绽放又迅速消逝，他低头盯着血饮，喃喃：“有一天，这刀也会把我劈成影……”
特木而再次举起羽骨族符，口中不断咏叹：
“魂归北渊，风止土宁……”
每一字都被冢夜吞噬、回响、扩散，如长夜里洒下一轮苍狼月魄。孽影们被驱赶聚拢，但反倒蜷缩成一个庞杂的阴影漩涡，在空气里起伏跌宕。
孽影中几个尚未泯灭的影子冲向众人，它们变幻形态——或父，或友，或是昔日自我。林小叶看见其中有个少年模样的自己，满脸惶然。
他几乎想转身逃跑。可加叶兰虚弱却坚定地挡在他身前，铃声一波波涌向漩涡中心——她双唇紧闭，任呛人的寒气从口鼻灌入。不再是代人受痛的慈悲，而是一种平等的交换。
“过来！”特木而大喊，硬把林小叶拽到身后，用北方族语镇守冢门。林小叶却仰起脸，直面那诡异的少年影：“那不是我，至少不是现在的我。”
阴影愣住。整个孽影的漩涡微微顿住，那些恐惧与悔恨好像一瞬无处容身。
就在此刻，季火邪以最快的速度掷出燃符，烈焰穿过一息微光，将孽影漩涡分成两半。残留的影子们在火光中化为烟尘。妖刀血饮发出嗡嗡震颤，武田鬼诸收刀入鞘，脸上浮现出一抹倦色。他遗世般咳出一声，沙沙道：“百鬼在颂我了，都快溢出来了。”
场间只剩孽影最后一道。那是一道极度淡薄、几乎透明的黑线，如同斜月下某人哭泣的眼影。林小叶深吸一口气，径直踏上前，抚摸脸上的尸斑，目光坦然。“你就是我害怕、想逃又不舍的那部分吧？——你可以回去了。”
孽影怔住，身形缓缓消融。空气里诡异的血腥味和痛苦也随之一同褪却，地面的湿黑泥土变得温润。冢门深处传来一声轻响，仿佛锈锁被推开，一道窄隙中透出幽微的光。
外面风依旧阴冷，可那扇冢门终于松动。从黑暗中浮出一道黯淡台阶，通向未知的下一层渊境。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在彼此眼中看见了各自的狼狈与颤抖。可汗水、鲜血与残存的羞耻却成了一种奇特的共识——在这冥冥夜冢下，谁也无法独自抵抗孽影中的自己。
林小叶握紧铜铃，看了看手腕上淡去一半的尸斑。他咬牙露齿，居然挤出一丝近乎顽皮的笑：“安魂、杀孽、分担、和解——我们不是本事大，只是赖着不死罢了。走吧，下一个门——总不能一直让这些鬼东西小看我家傩戏班。”
远处突然传来“哐”的一响——武田鬼诸踢翻一只陶罐，瘦削的身影冷硬，妖刀“血饮”低垂在手，他的黑发杂乱，仿佛在夜色中生出裂缝。他倏然仰头，漆黑眼眸下星星垂露。他盯着冢门，嘴角勾出一丝近乎病态的兴奋。
“那些死者的影子回家了。”林小叶咳嗽一声，把手里的书塞进口袋，迟疑片刻终站了起来。他自嘲一笑，“你们信吗？老一辈说大冢的影子，会顺阴风回来讨命账呢。”
没人回声。夜色像一池无光的水，大冢门下的影子开始无规则地颤动、膨胀，悄然、人立而起。一道黑影在门槛后拉长身体——如被庞大无形之手牵引，每一寸都诡异而生涩。
冢下原本的沉默轰然破碎。
“孽影。”加叶兰低呼，手指紧紧扣住摄魂铃。铃身冰凉，仿佛有无数哀怨之魂围绕指节徘徊。她声音发涩，“只有最深的执念，最污浊未散的苦痛，才会在冢夜化作这样的东西。”
黑影无声抽动，一个接一个，从冢中飘出，兀自立成死人模样。他们的脸极度扭曲，一半模糊成泥滩，一半模仿着生者的五官，时而像昔日亲友，时而又像恨之入骨的仇人。孽影们晃晃悠悠地游走，黑色指甲劈啪刮过泥地；
林小叶心头一紧，他认出其中一个孽影眼眶深陷，隐约浮现傩巫戏袍的残纹，似父亲的旧形，也似自己某个未完成的自我。那一刻，他的喉咙仿佛被铁钳夹住，双腿发软。
特木而猛然迎上前，一脚踏在湿泥上，双目猩红，族语一字字如咒，低低流转。“阴阳不杂，魂归本渊。你们守冢为契，生者斩断孽生。”每念一句，冢地上的阴影便剧烈晃动，孽影躲闪，那些被安魂词唤中的影，如受烈火焚烧，身形变淡。
可有一只孽影悄无声息地逼近林小叶，清晰模仿着幼时母亲的嗓音：“小叶，别怕……为什么老要装作没看见呢？”黑影猛地扑上，一只手缓缓拂向林小叶脸上新生的尸斑！
林小叶惨叫，尸斑骤然蔓延至脖颈。他下意识抽身，牙关咬得几乎碎裂。鲜血从齿缝沁出，反倒让神智清明一瞬。他忆起傩戏祛邪的口诀，喉间低低念道，哪怕声音颤抖：“尸游阴径，百孽难侵，一切幻魇，即为纸偶！”
孽影一顿，动作迟疑。林小叶趁隙挥出一枚锈旧铜铃，厉声一喝。门外那只孽影猝然收缩，继而缓慢溃裂。林小叶看着自己腕上的尸斑，奇异地发现斑痕在微光中淡了一点，仿佛有什么无形的负累被和解。
——那一刻他恍然，孽影刺入的并非肉身，而是心底鲜明的恐惧和旧创。如果直面、承认、和解，或许能令其斑驳剥落。
他的呼吸震荡，眼中却有了亮意。
加叶兰目睹一切，倏地拔响摄魂铃。铃声如铁泣，砸入每个人脑海。霎时，她的灵息为孽影痛苦疯狂承载，全身经脉鼓起淡青色花纹。她闷哼一声，嘴角溢血，却咬牙拉住林小叶的袖子，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不用再逃了……你的痛苦、怨恨，我来分一点。”
霎时间，那缠绕林小叶的幻痛仿佛被一只无形之手带走，尸斑又淡化几分。可加叶兰的鬓角却浮现第三道隐隐黑斑，眼眶发青，身形虚弱到仿若一阵风就能推倒。她喘息：“事情不是靠忍耐就能过去，但，也不是你一人受就能消解……”
“够了！”武田鬼诸暴喝一声，妖刀血饮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他几乎是以自残式的狂暴扑向前方孽影，刀身红光乍现，百鬼啸声滚滚。一道被劈中的孽影当场四散成无数墨色烟雾，可每劈一影，妖刀里的百鬼低吼就更清晰一分，那几乎是一场意志与邪力之间的角逐。
武田喘息如牛，目光中一度失去人气。手腕上隐约出现青紫色火痕，隐秘的百鬼力量似乎随着杀戮膨胀。一缕诡异的笑意在他唇角绽放又迅速消逝，他低头盯着血饮，喃喃：“有一天，这刀也会把我劈成影……”
特木而再次举起羽骨族符，口中不断咏叹：
“魂归北渊，风止土宁……”
每一字都被冢夜吞噬、回响、扩散，如长夜里洒下一轮苍狼月魄。孽影们被驱赶聚拢，但反倒蜷缩成一个庞杂的阴影漩涡，在空气里起伏跌宕。
孽影中几个尚未泯灭的影子冲向众人，它们变幻形态——或父，或友，或是昔日自我。林小叶看见其中有个少年模样的自己，满脸惶然。
他几乎想转身逃跑。可加叶兰虚弱却坚定地挡在他身前，铃声一波波涌向漩涡中心——她双唇紧闭，任呛人的寒气从口鼻灌入。不再是代人受痛的慈悲，而是一种平等的交换。
“过来！”特木而大喊，硬把林小叶拽到身后，用北方族语镇守冢门。林小叶却仰起脸，直面那诡异的少年影：“那不是我，至少不是现在的我。”
阴影愣住。整个孽影的漩涡微微顿住，那些恐惧与悔恨好像一瞬无处容身。
就在此刻，季火邪以最快的速度掷出燃符，烈焰穿过一息微光，将孽影漩涡分成两半。残留的影子们在火光中化为烟尘。妖刀血饮发出嗡嗡震颤，武田鬼诸收刀入鞘，脸上浮现出一抹倦色。他遗世般咳出一声，沙沙道：“百鬼在颂我了，都快溢出来了。”
场间只剩孽影最后一道。那是一道极度淡薄、几乎透明的黑线，如同斜月下某人哭泣的眼影。林小叶深吸一口气，径直踏上前，抚摸脸上的尸斑，目光坦然。“你就是我害怕、想逃又不舍的那部分吧？——你可以回去了。”
孽影怔住，身形缓缓消融。空气里诡异的血腥味和痛苦也随之一同褪却，地面的湿黑泥土变得温润。冢门深处传来一声轻响，仿佛锈锁被推开，一道窄隙中透出幽微的光。
外面风依旧阴冷，可那扇冢门终于松动。从黑暗中浮出一道黯淡台阶，通向未知的下一层渊境。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在彼此眼中看见了各自的狼狈与颤抖。可汗水、鲜血与残存的羞耻却成了一种奇特的共识——在这冥冥夜冢下，谁也无法独自抵抗孽影中的自己。
林小叶握紧铜铃，看了看手腕上淡去一半的尸斑。他咬牙露齿，居然挤出一丝近乎顽皮的笑：“安魂、杀孽、分担、和解——我们不是本事大，只是赖着不死罢了。走吧，下一个门——总不能一直让这些鬼东西小看我家傩戏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