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断铃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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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叶脸上新添下一道尸斑，暗紫色，正从左颧骨蔓延至发际。如同一只鬼手，将她与所有活人的界线，拖至幽冥深处。
加叶兰却倏然停下脚步。她的呼吸仿佛在黑雾中断裂，指间那只青铜摄魂铃安静得近乎虚无，铃身浮现的咒文正以极慢的速度发黑。她的脸色惨白，额角浮现冷汗，眸底的光像最后一撮残烛。
林小叶下意识拉住她的手腕，摄魂铃冰凉，几乎烫伤手心。“你别再用铃了……”她的声音有点哑，“再试一次，你怕是命都要给里头换尽。”
加叶兰凝视着林小叶的眼睛，轻轻摇头。她的嗓音极为平静，仿佛自始至终就没有惧怕过死亡：“再不探下去，我们谁都离不开这条路。”
一道尖细的童音从幽暗深处传来，仿佛有人在迷廊尽头玩着旧时的拨浪鼓。声音空寂，似在耳边，又仿佛只在梦中响起。
特木而警觉地侧身，目光如狼，锁定廊道尽头的虚影。他低声道：“阴僮来了，不要回头。”
队伍全员屏住气息。季火邪按紧左臂鳞纹，体内沧龙的躁动正在被死水一样的寂静吞没，他冷冷环顾一眼四周，手中业火符纸泛出暗红微光。
武田鬼诸靠墙而立，双瞳微裂，刀鞘颤动，仿佛有百鬼欲从中破土而出。他死死攥住刀柄，喉咙里低低咕哝着狂躁的咒语——是用来镇刀，也是用来镇自己。
童音愈发清晰，又带一点莫名的戏谑：“还未还完债的魂，夜夜都要唱戏呀……”
迷廊尽头浮现一道矮小孩童身影，面容破碎不清，膝下拖着一根似哭似笑的白面具。脚步声在黑水上荡漾出不自然的回音。
加叶兰低头，铃身悄然颤动。她神色坚决，将摄魂铃悬于眉间，闭眼念起古萨满语的咒文。这一次，铃声如冰刀直刺深髓。
血色迷廊之气骤变，众人只觉体表冷意攀升，似乎汗液都冻结为冰。特木而骤然一步护住林小叶，那双苍狼瞳倒映出孩童的面具，一瞬间却转向了更远的年代。
咒文尚未停歇，林小叶猛然觉得眼前景象模糊，记忆深处传来一段遥远的呼唤：
——旧时傩场，火盆熄灭。一个披麻戴孝的幼童在傩戏班边缘踽踽独行，他的身后是一串低矮的影子，全都带着割裂的傩面。
——巫衣少年在旷野起舞，被长辈圈入黄盐结界。手中跃动的铃声，是献给地下阴僮的契约。
刹那间所有扭曲的回廊、破损壁画、涂鸦阴影统统颤抖了一下，仿佛无形大手移开腐蚀的帷幕。加叶兰呼出一口血雾，脸色更加惨白，但眼中闪现出微光。
“幽冥当铺的幕后主人，”她哑声开口，“正是最早持有阴僮契书之人。他的血脉曾在你们两家间流转。”
这一句话，如同冰锥插入静止的水面，除了浅浅的铃音与迷廊深处飘逸的童音外，再无其他杂声。
林小叶瞳孔微缩，本能地退后了一步，却被特木而抓住手腕。他的声音低得像石头滚落井底：“你……可知自己祖辈与我族有过何种盟约？”
林小叶强自镇定，嘴角勾起一点苦涩的笑：“傩巫家族留下来许多不能提的规矩。有人说是替阴僮守灵，有人却说，是被约定了‘断命之咒’……”
回廊深处白面小童愈发接近，他的脸越来越模糊，一只残破的手高举起傩面。“唱戏，唱戏，看你们的脸能演多久。”
摄魂铃又颤了一下，加叶兰踉跄退后。季火邪目光落在她唇角的黑血，冷冷问道：“你究竟用摄魂铃看到了什么？”
她咬紧牙关，缓慢道：“阴僮契书，无论是林小叶的傩面还是特木而的苍狼瞳都是咒印延续……那当铺幕后人，是阴僮契约的第九代继承者，真正的债与命的源头在他所在的族谱里。”
空气渐渐凝固，气氛骤然变得压抑。特木而眼尾跳动，近乎咬碎一口血：“我族誓死不与鬼物为伍，祖上之契，不过是以命还命！”
“可傩巫家是真的看见了你的族人在黄泉川畔演傩戏。”林小叶的嘴唇发颤，指腹轻掐着掌心桃符。“否则，我这脸上的尸斑，怎么会轮到第十二道？”
一阵刺耳的哀号自白面小童体内发出，幽冥气息激荡间，回廊表面浮现出一道道裂痕，旧符纸飞舞，纷纷坠落在黑水中。
武田鬼诸冷漠的视线扫过众人，嗓音低哑：“血契、尸斑、苍狼瞳，你们祖辈的事情管得了现在吗？此路不通，鬼刀一斩足矣。”
他猛然抽刀，血饮长鸣，刀锋上百鬼幽影飞旋，直扑那逐步靠近的白面小童。但酷寒鬼气卷起，刀意被黑水吞噬。童音戛然而止，面具半掩——下方露出一张极熟悉的脸。
“是我……”林小叶脱口而出，那脸竟与她少年时无异，带着傩戏班最后一场戏服。“我曾经在傩场亡戏时，许下过什么？”
童子脸泪痕未干，啼声陡转低泣：“你说过救所有阴僮，可你只救了自己……”
恐惧与回忆在迷廊里疯狂交错。加叶兰发出一声剧烈咳嗽，青铜铃掉落在地。铃身咒痕扩散，幽芒破裂，一行古老的契文浮现。
特木而跌步上前，一把将林小叶拉到身后。他的瞳仁里，影影绰绰浮现出大漠狼群与火盆傩场的交叠画面。那是两族交汇的宿命轮回，也是无数被阴僮撕碎的誓言。
“都别动！”特木而的声音压低，仿佛带着山岳碎裂的威势，“这是咒痕——是断铃血咒。”
季火邪低头凝视铃身上的契文，脸色前所未有地复杂：“这是幽冥当铺主人的亲笔借契……”他一字一顿，“——‘与世为质，断世不还’。但签的血印，却是一半傩巫，一半萨满。”
加叶兰抬头，虚弱地笑了下，“这就是我们此行的终极债主。他借取了你们两族的命契，筑下幽冥不灭之局。阴僮的命数，早已写进你们的根骨里。”
廊道尽头空间开始剧烈扭曲，时间仿佛倒退，潮水般涌现出过往画面：火光、血咒、幼童与苍狼咆哮，誓死守门的誓言和断了铃索的落泪。
林小叶咬着牙，面色苍白，却倔强地盯着加叶兰：“你还剩多少寿命？”
“不是你该担心的事。”加叶兰用最后一点力气将摄魂铃捡起来，眼神漠然却冷静。“我要用它为你们开一条路。无论是救赎还是背叛，无间境下都要有人付出代价。”
武田鬼诸冷笑，抬头盯住那些将队伍团团包围的阴僮影子，刀刃微颤：“契书、债契、阴命轮回，反正都是生死戏法。要死，就现在来。”
林小叶与特木而对视一瞬，二人之间无声流转着千年因果。她深吸口气，脸上最后那一点温热彻底转为寒意：“这一次，不用你们护我。我自己来偿。”
特木而迟疑了一下，终于放开她的手。他幽蓝的眸光里，浮现异样的柔光。“无论你是谁的后人，阴僮契书这笔债，我会还到底。”
加叶兰低头，食指轻轻敲响摄魂铃。每一次清脆的颤音，都在她指间耗尽一年的寿数。
“幽冥当铺之主，起源于九渊之下的契约……血债，血还，咒痕不断。”
身后百鬼哀嚎、前方阴僮潮水翻涌。廊道仿佛缩短成只有一尺宽的巷口，黑水溅起，沿着特木而与林小叶的脚下交融。他们站在这片断铃与断命的边界线上，脸上的咒痕明灭，与往昔的傩面、苍狼图腾重叠一处，谱出一道无形的枷锁。
脚下铁铃踢碎，在碎裂声中，一只早已死去的魂童抱住林小叶的影子，泪水透过面具，在她掌心凝成灼痛的印记。
迷廊的天花板忽然剧烈裂开一条口子，有光闪烁而下——不是天光，而是某种契机的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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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叶脸上新添下一道尸斑，暗紫色，正从左颧骨蔓延至发际。如同一只鬼手，将她与所有活人的界线，拖至幽冥深处。
加叶兰却倏然停下脚步。她的呼吸仿佛在黑雾中断裂，指间那只青铜摄魂铃安静得近乎虚无，铃身浮现的咒文正以极慢的速度发黑。她的脸色惨白，额角浮现冷汗，眸底的光像最后一撮残烛。
林小叶下意识拉住她的手腕，摄魂铃冰凉，几乎烫伤手心。“你别再用铃了……”她的声音有点哑，“再试一次，你怕是命都要给里头换尽。”
加叶兰凝视着林小叶的眼睛，轻轻摇头。她的嗓音极为平静，仿佛自始至终就没有惧怕过死亡：“再不探下去，我们谁都离不开这条路。”
一道尖细的童音从幽暗深处传来，仿佛有人在迷廊尽头玩着旧时的拨浪鼓。声音空寂，似在耳边，又仿佛只在梦中响起。
特木而警觉地侧身，目光如狼，锁定廊道尽头的虚影。他低声道：“阴僮来了，不要回头。”
队伍全员屏住气息。季火邪按紧左臂鳞纹，体内沧龙的躁动正在被死水一样的寂静吞没，他冷冷环顾一眼四周，手中业火符纸泛出暗红微光。
武田鬼诸靠墙而立，双瞳微裂，刀鞘颤动，仿佛有百鬼欲从中破土而出。他死死攥住刀柄，喉咙里低低咕哝着狂躁的咒语——是用来镇刀，也是用来镇自己。
童音愈发清晰，又带一点莫名的戏谑：“还未还完债的魂，夜夜都要唱戏呀……”
迷廊尽头浮现一道矮小孩童身影，面容破碎不清，膝下拖着一根似哭似笑的白面具。脚步声在黑水上荡漾出不自然的回音。
加叶兰低头，铃身悄然颤动。她神色坚决，将摄魂铃悬于眉间，闭眼念起古萨满语的咒文。这一次，铃声如冰刀直刺深髓。
血色迷廊之气骤变，众人只觉体表冷意攀升，似乎汗液都冻结为冰。特木而骤然一步护住林小叶，那双苍狼瞳倒映出孩童的面具，一瞬间却转向了更远的年代。
咒文尚未停歇，林小叶猛然觉得眼前景象模糊，记忆深处传来一段遥远的呼唤：
——旧时傩场，火盆熄灭。一个披麻戴孝的幼童在傩戏班边缘踽踽独行，他的身后是一串低矮的影子，全都带着割裂的傩面。
——巫衣少年在旷野起舞，被长辈圈入黄盐结界。手中跃动的铃声，是献给地下阴僮的契约。
刹那间所有扭曲的回廊、破损壁画、涂鸦阴影统统颤抖了一下，仿佛无形大手移开腐蚀的帷幕。加叶兰呼出一口血雾，脸色更加惨白，但眼中闪现出微光。
“幽冥当铺的幕后主人，”她哑声开口，“正是最早持有阴僮契书之人。他的血脉曾在你们两家间流转。”
这一句话，如同冰锥插入静止的水面，除了浅浅的铃音与迷廊深处飘逸的童音外，再无其他杂声。
林小叶瞳孔微缩，本能地退后了一步，却被特木而抓住手腕。他的声音低得像石头滚落井底：“你……可知自己祖辈与我族有过何种盟约？”
林小叶强自镇定，嘴角勾起一点苦涩的笑：“傩巫家族留下来许多不能提的规矩。有人说是替阴僮守灵，有人却说，是被约定了‘断命之咒’……”
回廊深处白面小童愈发接近，他的脸越来越模糊，一只残破的手高举起傩面。“唱戏，唱戏，看你们的脸能演多久。”
摄魂铃又颤了一下，加叶兰踉跄退后。季火邪目光落在她唇角的黑血，冷冷问道：“你究竟用摄魂铃看到了什么？”
她咬紧牙关，缓慢道：“阴僮契书，无论是林小叶的傩面还是特木而的苍狼瞳都是咒印延续……那当铺幕后人，是阴僮契约的第九代继承者，真正的债与命的源头在他所在的族谱里。”
空气渐渐凝固，气氛骤然变得压抑。特木而眼尾跳动，近乎咬碎一口血：“我族誓死不与鬼物为伍，祖上之契，不过是以命还命！”
“可傩巫家是真的看见了你的族人在黄泉川畔演傩戏。”林小叶的嘴唇发颤，指腹轻掐着掌心桃符。“否则，我这脸上的尸斑，怎么会轮到第十二道？”
一阵刺耳的哀号自白面小童体内发出，幽冥气息激荡间，回廊表面浮现出一道道裂痕，旧符纸飞舞，纷纷坠落在黑水中。
武田鬼诸冷漠的视线扫过众人，嗓音低哑：“血契、尸斑、苍狼瞳，你们祖辈的事情管得了现在吗？此路不通，鬼刀一斩足矣。”
他猛然抽刀，血饮长鸣，刀锋上百鬼幽影飞旋，直扑那逐步靠近的白面小童。但酷寒鬼气卷起，刀意被黑水吞噬。童音戛然而止，面具半掩——下方露出一张极熟悉的脸。
“是我……”林小叶脱口而出，那脸竟与她少年时无异，带着傩戏班最后一场戏服。“我曾经在傩场亡戏时，许下过什么？”
童子脸泪痕未干，啼声陡转低泣：“你说过救所有阴僮，可你只救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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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木而跌步上前，一把将林小叶拉到身后。他的瞳仁里，影影绰绰浮现出大漠狼群与火盆傩场的交叠画面。那是两族交汇的宿命轮回，也是无数被阴僮撕碎的誓言。
“都别动！”特木而的声音压低，仿佛带着山岳碎裂的威势，“这是咒痕——是断铃血咒。”
季火邪低头凝视铃身上的契文，脸色前所未有地复杂：“这是幽冥当铺主人的亲笔借契……”他一字一顿，“——‘与世为质，断世不还’。但签的血印，却是一半傩巫，一半萨满。”
加叶兰抬头，虚弱地笑了下，“这就是我们此行的终极债主。他借取了你们两族的命契，筑下幽冥不灭之局。阴僮的命数，早已写进你们的根骨里。”
廊道尽头空间开始剧烈扭曲，时间仿佛倒退，潮水般涌现出过往画面：火光、血咒、幼童与苍狼咆哮，誓死守门的誓言和断了铃索的落泪。
林小叶咬着牙，面色苍白，却倔强地盯着加叶兰：“你还剩多少寿命？”
“不是你该担心的事。”加叶兰用最后一点力气将摄魂铃捡起来，眼神漠然却冷静。“我要用它为你们开一条路。无论是救赎还是背叛，无间境下都要有人付出代价。”
武田鬼诸冷笑，抬头盯住那些将队伍团团包围的阴僮影子，刀刃微颤：“契书、债契、阴命轮回，反正都是生死戏法。要死，就现在来。”
林小叶与特木而对视一瞬，二人之间无声流转着千年因果。她深吸口气，脸上最后那一点温热彻底转为寒意：“这一次，不用你们护我。我自己来偿。”
特木而迟疑了一下，终于放开她的手。他幽蓝的眸光里，浮现异样的柔光。“无论你是谁的后人，阴僮契书这笔债，我会还到底。”
加叶兰低头，食指轻轻敲响摄魂铃。每一次清脆的颤音，都在她指间耗尽一年的寿数。
“幽冥当铺之主，起源于九渊之下的契约……血债，血还，咒痕不断。”
身后百鬼哀嚎、前方阴僮潮水翻涌。廊道仿佛缩短成只有一尺宽的巷口，黑水溅起，沿着特木而与林小叶的脚下交融。他们站在这片断铃与断命的边界线上，脸上的咒痕明灭，与往昔的傩面、苍狼图腾重叠一处，谱出一道无形的枷锁。
脚下铁铃踢碎，在碎裂声中，一只早已死去的魂童抱住林小叶的影子，泪水透过面具，在她掌心凝成灼痛的印记。
迷廊的天花板忽然剧烈裂开一条口子，有光闪烁而下——不是天光，而是某种契机的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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