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袍踏雪，局布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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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门关的雪，下了整整一夜。
林羽在镇国将军的偏帐里刚处理完伤兵名册，帐帘就被一股寒风掀开，带着雪粒子卷进暖意。他抬头，看见镇国将军正陪着一个僧人走进来，那僧人身披一件灰黑色的僧袍，袍角沾着雪，手里却捻着一串油亮的菩提子，眉眼低垂，像一尊行走的古佛。
“林指挥使，这位是道衍大师。”镇国将军的语气带着罕见的郑重，“大师连夜从京城赶来，带来了陛下的密旨。”
林羽心头一震。道衍和尚，姚广孝，他怎么来了，他虽身著僧袍，却被朝野私下称为“黑衣宰相”，当年永乐帝靖难之役，正是此人运筹帷幄，才有了今日的江山。这样的人物，竟会亲自来到这风雪飘摇的雁门关？
“贫僧道衍，见过林指挥使。”僧人抬眼，目光落在林羽肩胛的伤处，平静无波，“听闻指挥使前日在乱石坡一战，以五百之众破匈奴先锋营，好手段。”
林羽拱手：“大师谬赞，不过是侥幸。”他注意到道衍的僧袍袖口磨得发亮，显然是常年奔波的样子，与宫中那些养尊处优的僧人截然不同。
道衍却没接话，转而看向案上的地图，指尖轻轻点在黑风口的位置：“此处的粮草，烧得好。”
林羽一愣——烧粮草的计划是昨夜才定下的，道衍今日清晨刚到，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大师……”
“贫僧在京中，就听说徐侍郎留下个樟木匣，匣底刻着雁门关的布防图。”道衍捻着菩提子，声音清越如敲冰，“李齑珏找了十年都没找到，倒是被指挥使得了去，也算天意。”
这话像块石头投进林羽心里。徐妙锦的木匣、莲安堂的旧事、甚至他与幽影密社的纠葛，道衍竟都了如指掌。他忽然明白，镇国将军昨夜的“偶然”得知黑风口藏粮，恐怕也是这位大师在背后提点。
“大师此来，不止为密旨吧？”林羽开门见山。
道衍笑了，眼角的皱纹里仿佛藏着风雪：“自然。张祥在京中动作频频，借着匈奴叩关之事，已弹劾了三位主战的将领，若雁门关再败，他怕是要趁机掌控兵部了。”
林羽捏紧了拳头。张祥与宁王旧部勾结的半张密信还在他怀中，原以为只要烧了匈奴粮草，便能稳住战局，却没想到京城的暗流比边关的烽火更凶险。
“那半张密信，指挥使带来了？”道衍忽然问。
林羽从怀中掏出油纸包，递了过去。道衍展开看了看，指尖在“兵部尚书”四字上顿了顿：“这字迹，是张祥的副手写的，真正的主谋，藏得更深。”他将密信折好，还给林羽，“这东西，还得由你保管。徐侍郎当年留下的，不止布防图，还有一枚能调动江南水师的虎符，就藏在与你玉佩相合的另一半里。”
林羽猛地摸向颈间的并蒂莲玉佩。徐妙锦的樟木匣里，确实还有半块玉佩的凹槽，他一直以为是徐侍郎夫妇的定情物，竟藏着如此玄机。
“张祥要的，从来不是匈奴破城，而是这虎符。”道衍的声音沉了下去，“有了江南水师，再勾结宁王旧部，他便能在江南另立旗号，与朝廷分庭抗礼。”
帐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探马撞进帐来，脸色惨白：“将军！匈奴可汗亲率主力，号称十万大军，已在关下列阵，还……还带了个囚车，里面绑着的是……是赵勇镖局的人！”
林羽心头剧震。赵勇是他留在莲安堂附近接应的，怎么会被匈奴抓住？
“是张祥的手笔。”道衍捻着菩提子的手指停了，“他知道赵勇是你的旧部，故意让匈奴擒来，逼你在阵前乱了方寸。”
镇国将军按剑而起：“简直欺人太甚！末将这就点兵，杀出关去！”
“不可。”道衍拦住他，目光看向林羽，“匈奴的主力其实只有五万，号称十万，不过是虚张声势。他们的粮草已被烧，撑不了三日，此刻叫阵，就是想逼我们主动出击。”他转向林羽，“指挥使，你昨日烧粮草时，定在黑风口留下了记号吧？”
林羽点头。他在黑风口的巨石上刻了个莲花印记，本是给后续搜粮的士兵做标记，此刻却成了破局的关键。
“好。”道衍的指尖在地图上画了个圈，“今夜三更，你带三百神机营精锐，从西侧暗道出关，绕到黑风口，点燃狼烟。镇国将军率主力在关前布阵，只等匈奴分兵去黑风口，便全力冲杀。”他顿了顿，看向林羽，“至于赵勇……他是条汉子，不会轻易松口，你只需按计划行事，贫僧保他性命无忧。”
林羽看着道衍平静的眼神，忽然想起徐妙锦说过的话：“真正有本事的人，从不会咋咋呼呼。”眼前这僧人，看似不问世事，却将战局、人心看得通透，比任何横刀立马的将军都更令人敬畏。
“末将领命。”林羽抱拳。
道衍微微颔首，转身时，僧袍扫过案上的烛台，火苗晃了晃，映得他身后的影子在帐壁上拉长，像一柄藏在暗处的剑。
入夜，雪停了。
林羽率三百精锐穿暗道出关时，正撞见一轮残月从云缝里钻出来，照亮了荒原上的积雪。他摸了摸颈间的玉佩，冰凉的玉质贴着皮肤，忽然想起徐妙锦将玉佩塞进他怀里时的样子，指尖的温度仿佛还留在上面。
“指挥使，前面就是黑风口了。”副将低声提醒。
林羽点头，示意士兵点燃狼烟。干燥的艾草混着松脂，在夜空中燃起滚滚黑烟，像一条墨色的龙，直冲云霄。
关下的匈奴大营果然乱了。很快，就有数千骑兵朝着黑风口奔来，火把在雪地上拉出长长的光带。
林羽冷笑一声，挥手示意士兵撤退：“回关！”
当他们退回雁门关时，正听见关内传来震天的喊杀声。镇国将军的主力已冲出城门，与匈奴的中军厮杀在一处。林羽翻身上马，刚要加入战局，却看见道衍和尚站在城楼之上，披着那件灰黑僧袍，手里依旧捻着菩提子，在漫天烽火中，像一尊看透棋局的观棋人。
“林指挥使，”道衍的声音顺着风飘下来，“张祥在京中的党羽，贫僧已让锦衣卫动手了。你只需守住这雁门关，便是守住了莲安堂的炊烟，守住了天下的安稳。”
林羽勒住马缰，抬头望向城楼。月光落在道衍的僧袍上，雪粒子在他周围飞舞，竟有种说不出的庄严。他忽然明白，这乱世之中，总有人要执剑守关，也总有人要运筹帷幄，而他与这黑衣宰相，不过是在各自的棋盘上，为守护同一片山河而落子。
刀光剑影中，林羽的目光穿过烽火，仿佛看到了莲安堂的方向。那里的莲池该结冰了吧？等开春雪化，徐妙锦定会带着孩子们，在池边种下新的莲种，就像他此刻，在这雁门关的风雪里，为他们守住一个安稳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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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门关的雪，下了整整一夜。
林羽在镇国将军的偏帐里刚处理完伤兵名册，帐帘就被一股寒风掀开，带着雪粒子卷进暖意。他抬头，看见镇国将军正陪着一个僧人走进来，那僧人身披一件灰黑色的僧袍，袍角沾着雪，手里却捻着一串油亮的菩提子，眉眼低垂，像一尊行走的古佛。
“林指挥使，这位是道衍大师。”镇国将军的语气带着罕见的郑重，“大师连夜从京城赶来，带来了陛下的密旨。”
林羽心头一震。道衍和尚，姚广孝，他怎么来了，他虽身著僧袍，却被朝野私下称为“黑衣宰相”，当年永乐帝靖难之役，正是此人运筹帷幄，才有了今日的江山。这样的人物，竟会亲自来到这风雪飘摇的雁门关？
“贫僧道衍，见过林指挥使。”僧人抬眼，目光落在林羽肩胛的伤处，平静无波，“听闻指挥使前日在乱石坡一战，以五百之众破匈奴先锋营，好手段。”
林羽拱手：“大师谬赞，不过是侥幸。”他注意到道衍的僧袍袖口磨得发亮，显然是常年奔波的样子，与宫中那些养尊处优的僧人截然不同。
道衍却没接话，转而看向案上的地图，指尖轻轻点在黑风口的位置：“此处的粮草，烧得好。”
林羽一愣——烧粮草的计划是昨夜才定下的，道衍今日清晨刚到，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大师……”
“贫僧在京中，就听说徐侍郎留下个樟木匣，匣底刻着雁门关的布防图。”道衍捻着菩提子，声音清越如敲冰，“李齑珏找了十年都没找到，倒是被指挥使得了去，也算天意。”
这话像块石头投进林羽心里。徐妙锦的木匣、莲安堂的旧事、甚至他与幽影密社的纠葛，道衍竟都了如指掌。他忽然明白，镇国将军昨夜的“偶然”得知黑风口藏粮，恐怕也是这位大师在背后提点。
“大师此来，不止为密旨吧？”林羽开门见山。
道衍笑了，眼角的皱纹里仿佛藏着风雪：“自然。张祥在京中动作频频，借着匈奴叩关之事，已弹劾了三位主战的将领，若雁门关再败，他怕是要趁机掌控兵部了。”
林羽捏紧了拳头。张祥与宁王旧部勾结的半张密信还在他怀中，原以为只要烧了匈奴粮草，便能稳住战局，却没想到京城的暗流比边关的烽火更凶险。
“那半张密信，指挥使带来了？”道衍忽然问。
林羽从怀中掏出油纸包，递了过去。道衍展开看了看，指尖在“兵部尚书”四字上顿了顿：“这字迹，是张祥的副手写的，真正的主谋，藏得更深。”他将密信折好，还给林羽，“这东西，还得由你保管。徐侍郎当年留下的，不止布防图，还有一枚能调动江南水师的虎符，就藏在与你玉佩相合的另一半里。”
林羽猛地摸向颈间的并蒂莲玉佩。徐妙锦的樟木匣里，确实还有半块玉佩的凹槽，他一直以为是徐侍郎夫妇的定情物，竟藏着如此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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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雪停了。
林羽率三百精锐穿暗道出关时，正撞见一轮残月从云缝里钻出来，照亮了荒原上的积雪。他摸了摸颈间的玉佩，冰凉的玉质贴着皮肤，忽然想起徐妙锦将玉佩塞进他怀里时的样子，指尖的温度仿佛还留在上面。
“指挥使，前面就是黑风口了。”副将低声提醒。
林羽点头，示意士兵点燃狼烟。干燥的艾草混着松脂，在夜空中燃起滚滚黑烟，像一条墨色的龙，直冲云霄。
关下的匈奴大营果然乱了。很快，就有数千骑兵朝着黑风口奔来，火把在雪地上拉出长长的光带。
林羽冷笑一声，挥手示意士兵撤退：“回关！”
当他们退回雁门关时，正听见关内传来震天的喊杀声。镇国将军的主力已冲出城门，与匈奴的中军厮杀在一处。林羽翻身上马，刚要加入战局，却看见道衍和尚站在城楼之上，披着那件灰黑僧袍，手里依旧捻着菩提子，在漫天烽火中，像一尊看透棋局的观棋人。
“林指挥使，”道衍的声音顺着风飘下来，“张祥在京中的党羽，贫僧已让锦衣卫动手了。你只需守住这雁门关，便是守住了莲安堂的炊烟，守住了天下的安稳。”
林羽勒住马缰，抬头望向城楼。月光落在道衍的僧袍上，雪粒子在他周围飞舞，竟有种说不出的庄严。他忽然明白，这乱世之中，总有人要执剑守关，也总有人要运筹帷幄，而他与这黑衣宰相，不过是在各自的棋盘上，为守护同一片山河而落子。
刀光剑影中，林羽的目光穿过烽火，仿佛看到了莲安堂的方向。那里的莲池该结冰了吧？等开春雪化，徐妙锦定会带着孩子们，在池边种下新的莲种，就像他此刻，在这雁门关的风雪里，为他们守住一个安稳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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