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风雪下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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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的北风，如同裹挟着冰碴的鞭子，抽打在行军将士的脸上。天地间一片苍茫，铅灰色的云层低垂，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覆盖了枯黄的田野、冰封的河流和蜿蜒的道路。一支军队在风雪中艰难跋涉，深一脚浅一脚，在没过脚踝的积雪中留下杂乱的印记。旗帜被冻得僵硬，在狂风中猎猎作响，那面染血的“义”字旗，如同不屈的火焰，在白色世界中倔强地燃烧。
刘备裹着一件半旧的皮袄，眉毛胡须上结满了冰霜。他骑在马上，身形在风雪中显得有些单薄，但脊梁挺得笔直。寒风灌入喉咙，他声音嘶哑，却依旧清晰：“兄弟们！加把劲！徐州百姓在等我们！早一刻到，少死一人！”他跳下马，走到一个滑倒的年轻士兵身边，亲手将他扶起，拍掉他身上的雪，又解下自己的水囊（里面是温热的姜汤）递过去：“喝口热的，暖暖身子！”
“大哥！这鬼天气！曹操那狗贼挑的好时候！”张飞抹了一把脸上的冰碴，环眼怒睁，瓮声抱怨。他座下的乌骓马喷着粗重的白气。
关羽丹凤眼微眯，扫视着前方被风雪模糊的道路，沉声道：“风雪虽恶，亦是屏障。曹军行动亦难。翼德，噤声，保存体力。”
糜竺跟在刘备身侧，脸色凝重。风雪阻路，行军速度远低于预期。他忧心忡忡：“主公，探马回报，曹仁、夏侯惇前锋已破傅阳，兵锋直指彭城！彭城若失，下邳危矣！以我军速度，恐难及时赶到彭城…不若直趋下邳？下邳城坚，陶使君或已退守。”
刘备望着漫天风雪，又看看疲惫不堪的将士，当机立断：“传令！转道下邳！务必抢在曹军合围之前，抵达下邳城！”
风雪稍歇，寒意却更甚。下邳城高大的轮廓在灰白的天幕下显现。城头守军缩着脖子，警惕地注视着这支突然出现的军队。吊桥高悬，城门紧闭。
“城下何人？！”守将厉声喝问。
“涿郡刘备刘玄德！奉陶使君之命，率义军驰援徐州！”刘备策马上前，朗声回答。
片刻后，城门缓缓开启。陶谦在一众文武簇拥下，颤巍巍地迎了出来。他须发皆白，裹着厚厚的貂裘，面色蜡黄，不住地咳嗽，被两名亲兵搀扶着，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看到刘备和他身后这支风尘仆仆、冻得脸色发青的队伍，陶谦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亮光，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覆盖。
“玄德公…咳咳…风雪兼程，千里赴义…老朽…感激不尽！”陶谦声音虚弱，带着喘息，挣扎着要行礼。
刘备连忙下马，疾步上前扶住：“陶公折煞备了！救援来迟，备心中惶恐！保境安民，乃分内之事！”他态度谦恭，给足了这位名义上的徐州之主面子。
陶谦身后，武将曹豹身材魁梧，披甲按剑，眼神倨傲地扫过刘备简陋的装备和疲惫的士兵，嘴角撇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文士陈登，年纪轻轻，面容清俊，眼神沉静，目光在刘备、关羽、张飞身上停留片刻，若有所思。糜芳（糜竺之弟）则面露喜色，看向兄长糜竺。
入城后，陶谦将刘备军安置在城西一处破旧的屯兵营。营房低矮潮湿，勉强能遮风挡雪。粮草供应迟缓且粗劣，多是陈粟杂粮。城内的丹阳兵（陶谦嫡系）对这支“外来户”充满戒备和轻视，巡逻时趾高气扬。
“他娘的！这陶老头什么意思？拿俺们当叫花子打发？”张飞看着碗里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粟米粥，气得直拍桌子。
关羽端坐一旁，默默擦拭着青龙刀：“寄人篱下，难免如此。玄德公自有计较。”
刘备安抚道：“翼德稍安勿躁。陶公亦有难处。我等初来乍到，能得栖身之所已是不易。粮草…子仲，还需你多费心。”
糜竺点头：“主公放心，竺已派人联络城中糜家商号，筹措粮秣布匹，不日即至。”
刚安顿下来，一骑快马踏碎积雪，带来惊天噩耗！
“报——！曹仁、夏侯惇前锋绕过下邳，猛攻彭城！彭城守军伤亡惨重，城防告急！请求速援！”
驿卒浑身是血，声音嘶哑。
府衙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陶谦闻讯，脸色煞白，猛地一阵剧烈咳嗽，几乎喘不过气来：“彭城…彭城若失…下邳…下邳…”他惊恐地看向曹豹：“曹将军…如…如何是好？”
曹豹眉头紧锁，低头不语。丹阳兵虽勇，但人数有限，且是陶谦保命的根本，岂能轻动？
陈登沉吟片刻，道：“彭城乃下邳屏障，不可不救。然曹军势大，需智勇兼备之将…”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刘备。
刘备霍然起身，抱拳道：“陶公！备愿率本部兵马，驰援彭城！纵不能退敌，亦当阻其锋芒，为下邳争取时间！”
陶谦看着刘备，眼神复杂。他既怕刘备损兵折将，更怕刘备借此掌控彭城兵权。但彭城若失，下邳危在旦夕！他挣扎片刻，在糜竺恳切的目光和陈登的默许下，艰难开口：“如…如此…有劳玄德公了！曹豹将军，你…你率三千丹阳兵，为玄德公后援！务必…务必确保玄德公安危！”（名为后援，实为监视）
“备领命！”刘备毫不犹豫，转身便走，“云长！翼德！点兵！即刻出发！”
风雪再次呼啸！刘备、关羽、张飞率三千本部精兵（含糜竺家兵），如同离弦之箭，冲出下邳西门，再次扑入茫茫风雪！曹豹则慢悠悠地点齐丹阳兵，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彭城以北，泗水河畔。
寒风卷着雪沫，抽打着冰封的河面。喊杀声、兵刃碰撞声、惨叫声混杂在一起，撕碎了冬日的死寂。曹仁、夏侯惇率领的五千精锐（多为剽悍骑兵），如同黑色的潮水，疯狂冲击着彭城守军最后一道防线——泗水浮桥！守军死伤枕籍，防线摇摇欲坠！
“顶住！给我顶住！”守将浑身浴血，嘶声力竭。
就在浮桥即将失守的千钧一发之际！
“杀——！”一声炸雷般的怒吼从风雪中传来！一支军队如同神兵天降，出现在曹军侧翼！
“是援军！援军到了！”彭城守军绝处逢生，爆发出微弱的欢呼！
“抢占浮桥！”关羽丹凤眼如电，瞬间看清战场关键！他青龙刀一指，“翼德！随我冲垮敌军前锋！大哥！弓弩手据河岸高地！陈武！带人凿冰！”
命令如疾风般传达！
关羽、张飞如同两道狂飙！关羽一马当先，青龙刀化作一道青色闪电，狠狠劈入曹军前锋！刀光过处，人仰马翻！张飞紧随其后，丈八蛇矛如同毒龙出洞，怒吼连连，所向披靡！两人合力，硬生生在曹军密集的阵型中撕开一道血口，直扑浮桥！
“放箭！”刘备占据河岸一处高坡，厉声下令！早已准备好的弓弩手（含李拙改进的强弩）箭矢齐发！密集的箭雨带着凄厉的呼啸，射向试图增援的曹军后续部队！强劲的弩箭甚至能穿透皮甲！曹军人仰马翻，攻势为之一滞！
与此同时，陈武率领数十名水性极佳的死士，携带铁锤、凿子，匍匐前进至泗水上游。他们冒着曹军零星的箭矢，奋力凿击冰面！咔嚓！咔嚓！坚冰碎裂！冰冷的河水汹涌而出，瞬间冲垮了曹军临时搭建的数处渡河点！后续曹军被阻隔在北岸，无法及时增援！
“好！”刘备在高坡上看得真切，精神大振！
曹仁、夏侯惇见前锋受挫，后续被阻，勃然大怒！“给我杀！先斩了那红脸和黑厮！”两人亲率精锐，猛攻关羽、张飞！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狭窄的浮桥成了绞肉机！关羽、张飞背靠背，如同两座不可逾越的山峰！关羽刀法沉稳如山，每一刀都势大力沉，精准致命；张飞矛法狂暴如雷，怒吼声中，蛇矛化作漫天矛影，横扫千军！曹军悍卒虽勇，但在关张二人面前，如同草芥般倒下！尸体很快堆满了桥面，鲜血染红了冰封的河面！
刘备在高坡上，心如擂鼓。他指挥弓弩手精准射击，压制敌军。看到关张险象环生，他几次欲拔剑冲下，被亲兵死死拦住。
“曹豹呢？！曹豹的援兵呢？！”张飞在桥上浴血奋战，环眼扫视战场边缘，怒吼连连。只见曹豹率领的三千丹阳兵，竟在战场外围列阵观望，按兵不动！任由刘备军与曹军血战！
“狗日的曹豹！俺日你先人！”张飞气得破口大骂！
激战持续半日，泗水河畔尸横遍野，血流漂杵。刘备军伤亡惨重，关羽臂甲被砍裂，张飞肩头中箭，兀自死战不退！曹军亦付出了巨大代价，却始终无法突破这道由血肉和意志筑成的堤坝！
“报——！”一骑快马飞驰至曹仁面前，“主公急令！兖州有变！吕布袭扰后方！命将军速退！”
曹仁、夏侯惇看着对岸那面残破的“刘”字旗下，如同血人般屹立不倒的关羽、张飞，恨恨地一跺脚：“撤！”
曹军如同退潮般撤去。风雪中，只留下遍地狼藉和浓重的血腥味。
刘备踉跄着走下高坡，看着伤亡惨重的部下，看着疲惫不堪却眼神坚毅的关张，看着远处缓缓“接应”上来的曹豹，心中五味杂陈。彭城守军打开城门，涌出城来，对着刘备军跪拜哭泣：“谢刘使君活命之恩！”
退回下邳，陶谦对刘备的忌惮更深。刘备的骁勇善战和军中威望，让他寝食难安。陈登趁机进言：“陶公，泰山郡臧霸、孙观等，拥兵万余，桀骜不驯，然战力不俗。若能招抚，可助抗曹。然彼等非等闲之辈，恐难服膺。刘玄德仁义著于四海，勇略过人，或可一试。”
陶谦虽不情愿，但迫于曹操主力将至的压力，只得勉强同意让刘备尝试。
刘备慨然应允。他仅带关羽、张飞及十八名亲卫（燕七娘精锐），轻骑简从，直赴泰山寇盘踞的开阳。
开阳，泰山寇聚义厅。气氛肃杀。臧霸端坐虎皮交椅，身材魁梧，面容粗犷，眼神锐利如鹰。孙观、吴敦、尹礼等头目分列两旁，皆虎视眈眈。厅外刀斧手林立，寒光闪闪。
刘备昂首而入，毫无惧色。关羽、张飞按剑紧随其后，目光如电。
“刘玄德？”臧霸声音洪亮，带着审视，“你孤身来此，不怕我砍了你脑袋，去向曹操请功？”
刘备抱拳，朗声道：“备若惧死，便不来此！今日冒昧，非为说客，只为‘义’字！”
他环视众人，痛陈曹操暴行：“曹操名为报仇，实为屠戮！泗水为之断流，彭城几成鬼域！老弱妇孺，惨遭屠戮！此等豺狼，岂能容他肆虐我徐州大地？！”
他剖析利害：“泰山诸位英雄，皆豪杰之士！然曹操若吞并徐州，岂能容尔等逍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最后，他以义相召：“备知诸位不甘人下！然大丈夫生于乱世，当持三尺剑，立不世之功，保境安民，方不负平生！岂能坐视桑梓涂炭，父老遭殃？备不才，愿与诸位英雄，歃血为盟，共抗国贼！同生共死，福祸与共！他日功成，必不相负！”
厅内一片寂静。臧霸等人被刘备的胆识、坦诚和悲天悯人的情怀所震撼。他们虽为草莽，但重义气，敬豪杰。刘备单刀赴会的气度，字字句句敲击在他们心头。
臧霸猛地站起，虎目圆睁：“好！刘使君肝胆照人！臧霸佩服！愿率泰山儿郎，追随使君，共抗曹贼！保我乡土！”他大步走到厅中，拔出佩刀，划破掌心！
“愿随刘使君！”孙观、吴敦、尹礼等人齐声应和，纷纷歃血！
刘备亦划破手掌，与臧霸等人击掌为盟！热血交融，誓言铮铮！泰山群雄，就此归心！刘备得精兵数千，实力大增！
刘备在泗水阻击曹军、单骑收服泰山群雄的事迹，如同长了翅膀，传遍徐州。尤其是饱受战乱之苦的北境百姓，对“刘皇叔”感恩戴德，视若救星。常有百姓箪食壶浆，于道旁迎送。
刘备严令部下，驻扎城外，不得扰民。糜竺家兵军纪严明；关羽、张飞虽暴躁，但对刘备之令凛遵不违。与陶谦军（丹阳兵时有抢掠）形成鲜明对比。
刘备主动拜访徐州名士、耆老（如陈珪等），态度谦恭。对陈登等年轻才俊，更是虚心请教。其“织席贩履”的出身非但未成笑柄，反因其谦逊仁厚而更添光彩。
然而，下邳城内，暗流涌动。陶谦对刘备声望日隆愈发忌惮，粮草供应愈发苛刻。曹豹等陶谦旧部，嫉妒刘备之功，暗中排挤，散布流言。糜竺利用其财力和人脉，竭力斡旋，为刘备筹措粮饷，缓解矛盾。
短暂的平静被彻底打破！曹操亲率大军主力，号称十万，挟雷霆之怒，杀奔徐州！前锋已破数城，沿途再次大肆屠戮，制造恐怖！兵锋直指下邳！
下邳城内，人心惶惶。陶谦闻讯，旧病复发，卧床不起，口中只喃喃：“完了…全完了…”曹豹等将领面如土色，争论不休，或主战，或主和（投降），莫衷一是。
府衙内，一片愁云惨雾。刘备挺身而出，声音沉稳有力：“陶公安心养病！备愿率本部兵马，并泰山诸部，据守下邳外围险要，阻击曹贼！纵粉身碎骨，亦不让曹贼踏入下邳一步！”
其担当和气概，令徐州文武为之动容。陈登趁机献计：“曹贼势大，不可力敌。当依托下邳城防，深沟高垒，避其锋芒。同时，遣精锐小队，袭扰其粮道。另，可广布流言，言吕布已袭破兖州，鄄城危殆！乱其军心！”
刘备深以为然：“就依元龙（陈登字）之计！”
下邳城外，刘备军大营。风雪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猛烈。营帐在狂风中剧烈摇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士兵们围着微弱的篝火，默默擦拭着武器，脸上带着疲惫，眼中却燃烧着决绝的火焰。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前的压抑。
刘备裹着旧袍，在关羽、张飞陪同下巡视营寨。他拍去士兵肩头的积雪，查看冻伤，询问口粮。士兵们看着主帅，眼神充满信任。
“主公！”燕七娘如同幽灵般出现，带来最新情报，“曹操主力距下邳已不足百里！先锋为于禁、乐进，皆悍将！另，兖州方向确有异动，吕布似已出兵，但详情不明。城内…曹豹近日与陶府管家密会频繁，似有异动。”
隆冬的北风，如同裹挟着冰碴的鞭子，抽打在行军将士的脸上。天地间一片苍茫，铅灰色的云层低垂，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覆盖了枯黄的田野、冰封的河流和蜿蜒的道路。一支军队在风雪中艰难跋涉，深一脚浅一脚，在没过脚踝的积雪中留下杂乱的印记。旗帜被冻得僵硬，在狂风中猎猎作响，那面染血的“义”字旗，如同不屈的火焰，在白色世界中倔强地燃烧。
刘备裹着一件半旧的皮袄，眉毛胡须上结满了冰霜。他骑在马上，身形在风雪中显得有些单薄，但脊梁挺得笔直。寒风灌入喉咙，他声音嘶哑，却依旧清晰：“兄弟们！加把劲！徐州百姓在等我们！早一刻到，少死一人！”他跳下马，走到一个滑倒的年轻士兵身边，亲手将他扶起，拍掉他身上的雪，又解下自己的水囊（里面是温热的姜汤）递过去：“喝口热的，暖暖身子！”
“大哥！这鬼天气！曹操那狗贼挑的好时候！”张飞抹了一把脸上的冰碴，环眼怒睁，瓮声抱怨。他座下的乌骓马喷着粗重的白气。
关羽丹凤眼微眯，扫视着前方被风雪模糊的道路，沉声道：“风雪虽恶，亦是屏障。曹军行动亦难。翼德，噤声，保存体力。”
糜竺跟在刘备身侧，脸色凝重。风雪阻路，行军速度远低于预期。他忧心忡忡：“主公，探马回报，曹仁、夏侯惇前锋已破傅阳，兵锋直指彭城！彭城若失，下邳危矣！以我军速度，恐难及时赶到彭城…不若直趋下邳？下邳城坚，陶使君或已退守。”
刘备望着漫天风雪，又看看疲惫不堪的将士，当机立断：“传令！转道下邳！务必抢在曹军合围之前，抵达下邳城！”
风雪稍歇，寒意却更甚。下邳城高大的轮廓在灰白的天幕下显现。城头守军缩着脖子，警惕地注视着这支突然出现的军队。吊桥高悬，城门紧闭。
“城下何人？！”守将厉声喝问。
“涿郡刘备刘玄德！奉陶使君之命，率义军驰援徐州！”刘备策马上前，朗声回答。
片刻后，城门缓缓开启。陶谦在一众文武簇拥下，颤巍巍地迎了出来。他须发皆白，裹着厚厚的貂裘，面色蜡黄，不住地咳嗽，被两名亲兵搀扶着，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看到刘备和他身后这支风尘仆仆、冻得脸色发青的队伍，陶谦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亮光，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覆盖。
“玄德公…咳咳…风雪兼程，千里赴义…老朽…感激不尽！”陶谦声音虚弱，带着喘息，挣扎着要行礼。
刘备连忙下马，疾步上前扶住：“陶公折煞备了！救援来迟，备心中惶恐！保境安民，乃分内之事！”他态度谦恭，给足了这位名义上的徐州之主面子。
陶谦身后，武将曹豹身材魁梧，披甲按剑，眼神倨傲地扫过刘备简陋的装备和疲惫的士兵，嘴角撇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文士陈登，年纪轻轻，面容清俊，眼神沉静，目光在刘备、关羽、张飞身上停留片刻，若有所思。糜芳（糜竺之弟）则面露喜色，看向兄长糜竺。
入城后，陶谦将刘备军安置在城西一处破旧的屯兵营。营房低矮潮湿，勉强能遮风挡雪。粮草供应迟缓且粗劣，多是陈粟杂粮。城内的丹阳兵（陶谦嫡系）对这支“外来户”充满戒备和轻视，巡逻时趾高气扬。
“他娘的！这陶老头什么意思？拿俺们当叫花子打发？”张飞看着碗里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粟米粥，气得直拍桌子。
关羽端坐一旁，默默擦拭着青龙刀：“寄人篱下，难免如此。玄德公自有计较。”
刘备安抚道：“翼德稍安勿躁。陶公亦有难处。我等初来乍到，能得栖身之所已是不易。粮草…子仲，还需你多费心。”
糜竺点头：“主公放心，竺已派人联络城中糜家商号，筹措粮秣布匹，不日即至。”
刚安顿下来，一骑快马踏碎积雪，带来惊天噩耗！
“报——！曹仁、夏侯惇前锋绕过下邳，猛攻彭城！彭城守军伤亡惨重，城防告急！请求速援！”
驿卒浑身是血，声音嘶哑。
府衙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陶谦闻讯，脸色煞白，猛地一阵剧烈咳嗽，几乎喘不过气来：“彭城…彭城若失…下邳…下邳…”他惊恐地看向曹豹：“曹将军…如…如何是好？”
曹豹眉头紧锁，低头不语。丹阳兵虽勇，但人数有限，且是陶谦保命的根本，岂能轻动？
陈登沉吟片刻，道：“彭城乃下邳屏障，不可不救。然曹军势大，需智勇兼备之将…”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刘备。
刘备霍然起身，抱拳道：“陶公！备愿率本部兵马，驰援彭城！纵不能退敌，亦当阻其锋芒，为下邳争取时间！”
陶谦看着刘备，眼神复杂。他既怕刘备损兵折将，更怕刘备借此掌控彭城兵权。但彭城若失，下邳危在旦夕！他挣扎片刻，在糜竺恳切的目光和陈登的默许下，艰难开口：“如…如此…有劳玄德公了！曹豹将军，你…你率三千丹阳兵，为玄德公后援！务必…务必确保玄德公安危！”（名为后援，实为监视）
“备领命！”刘备毫不犹豫，转身便走，“云长！翼德！点兵！即刻出发！”
风雪再次呼啸！刘备、关羽、张飞率三千本部精兵（含糜竺家兵），如同离弦之箭，冲出下邳西门，再次扑入茫茫风雪！曹豹则慢悠悠地点齐丹阳兵，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彭城以北，泗水河畔。
寒风卷着雪沫，抽打着冰封的河面。喊杀声、兵刃碰撞声、惨叫声混杂在一起，撕碎了冬日的死寂。曹仁、夏侯惇率领的五千精锐（多为剽悍骑兵），如同黑色的潮水，疯狂冲击着彭城守军最后一道防线——泗水浮桥！守军死伤枕籍，防线摇摇欲坠！
“顶住！给我顶住！”守将浑身浴血，嘶声力竭。
就在浮桥即将失守的千钧一发之际！
“杀——！”一声炸雷般的怒吼从风雪中传来！一支军队如同神兵天降，出现在曹军侧翼！
“是援军！援军到了！”彭城守军绝处逢生，爆发出微弱的欢呼！
“抢占浮桥！”关羽丹凤眼如电，瞬间看清战场关键！他青龙刀一指，“翼德！随我冲垮敌军前锋！大哥！弓弩手据河岸高地！陈武！带人凿冰！”
命令如疾风般传达！
关羽、张飞如同两道狂飙！关羽一马当先，青龙刀化作一道青色闪电，狠狠劈入曹军前锋！刀光过处，人仰马翻！张飞紧随其后，丈八蛇矛如同毒龙出洞，怒吼连连，所向披靡！两人合力，硬生生在曹军密集的阵型中撕开一道血口，直扑浮桥！
“放箭！”刘备占据河岸一处高坡，厉声下令！早已准备好的弓弩手（含李拙改进的强弩）箭矢齐发！密集的箭雨带着凄厉的呼啸，射向试图增援的曹军后续部队！强劲的弩箭甚至能穿透皮甲！曹军人仰马翻，攻势为之一滞！
与此同时，陈武率领数十名水性极佳的死士，携带铁锤、凿子，匍匐前进至泗水上游。他们冒着曹军零星的箭矢，奋力凿击冰面！咔嚓！咔嚓！坚冰碎裂！冰冷的河水汹涌而出，瞬间冲垮了曹军临时搭建的数处渡河点！后续曹军被阻隔在北岸，无法及时增援！
“好！”刘备在高坡上看得真切，精神大振！
曹仁、夏侯惇见前锋受挫，后续被阻，勃然大怒！“给我杀！先斩了那红脸和黑厮！”两人亲率精锐，猛攻关羽、张飞！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狭窄的浮桥成了绞肉机！关羽、张飞背靠背，如同两座不可逾越的山峰！关羽刀法沉稳如山，每一刀都势大力沉，精准致命；张飞矛法狂暴如雷，怒吼声中，蛇矛化作漫天矛影，横扫千军！曹军悍卒虽勇，但在关张二人面前，如同草芥般倒下！尸体很快堆满了桥面，鲜血染红了冰封的河面！
刘备在高坡上，心如擂鼓。他指挥弓弩手精准射击，压制敌军。看到关张险象环生，他几次欲拔剑冲下，被亲兵死死拦住。
“曹豹呢？！曹豹的援兵呢？！”张飞在桥上浴血奋战，环眼扫视战场边缘，怒吼连连。只见曹豹率领的三千丹阳兵，竟在战场外围列阵观望，按兵不动！任由刘备军与曹军血战！
“狗日的曹豹！俺日你先人！”张飞气得破口大骂！
激战持续半日，泗水河畔尸横遍野，血流漂杵。刘备军伤亡惨重，关羽臂甲被砍裂，张飞肩头中箭，兀自死战不退！曹军亦付出了巨大代价，却始终无法突破这道由血肉和意志筑成的堤坝！
“报——！”一骑快马飞驰至曹仁面前，“主公急令！兖州有变！吕布袭扰后方！命将军速退！”
曹仁、夏侯惇看着对岸那面残破的“刘”字旗下，如同血人般屹立不倒的关羽、张飞，恨恨地一跺脚：“撤！”
曹军如同退潮般撤去。风雪中，只留下遍地狼藉和浓重的血腥味。
刘备踉跄着走下高坡，看着伤亡惨重的部下，看着疲惫不堪却眼神坚毅的关张，看着远处缓缓“接应”上来的曹豹，心中五味杂陈。彭城守军打开城门，涌出城来，对着刘备军跪拜哭泣：“谢刘使君活命之恩！”
退回下邳，陶谦对刘备的忌惮更深。刘备的骁勇善战和军中威望，让他寝食难安。陈登趁机进言：“陶公，泰山郡臧霸、孙观等，拥兵万余，桀骜不驯，然战力不俗。若能招抚，可助抗曹。然彼等非等闲之辈，恐难服膺。刘玄德仁义著于四海，勇略过人，或可一试。”
陶谦虽不情愿，但迫于曹操主力将至的压力，只得勉强同意让刘备尝试。
刘备慨然应允。他仅带关羽、张飞及十八名亲卫（燕七娘精锐），轻骑简从，直赴泰山寇盘踞的开阳。
开阳，泰山寇聚义厅。气氛肃杀。臧霸端坐虎皮交椅，身材魁梧，面容粗犷，眼神锐利如鹰。孙观、吴敦、尹礼等头目分列两旁，皆虎视眈眈。厅外刀斧手林立，寒光闪闪。
刘备昂首而入，毫无惧色。关羽、张飞按剑紧随其后，目光如电。
“刘玄德？”臧霸声音洪亮，带着审视，“你孤身来此，不怕我砍了你脑袋，去向曹操请功？”
刘备抱拳，朗声道：“备若惧死，便不来此！今日冒昧，非为说客，只为‘义’字！”
他环视众人，痛陈曹操暴行：“曹操名为报仇，实为屠戮！泗水为之断流，彭城几成鬼域！老弱妇孺，惨遭屠戮！此等豺狼，岂能容他肆虐我徐州大地？！”
他剖析利害：“泰山诸位英雄，皆豪杰之士！然曹操若吞并徐州，岂能容尔等逍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最后，他以义相召：“备知诸位不甘人下！然大丈夫生于乱世，当持三尺剑，立不世之功，保境安民，方不负平生！岂能坐视桑梓涂炭，父老遭殃？备不才，愿与诸位英雄，歃血为盟，共抗国贼！同生共死，福祸与共！他日功成，必不相负！”
厅内一片寂静。臧霸等人被刘备的胆识、坦诚和悲天悯人的情怀所震撼。他们虽为草莽，但重义气，敬豪杰。刘备单刀赴会的气度，字字句句敲击在他们心头。
臧霸猛地站起，虎目圆睁：“好！刘使君肝胆照人！臧霸佩服！愿率泰山儿郎，追随使君，共抗曹贼！保我乡土！”他大步走到厅中，拔出佩刀，划破掌心！
“愿随刘使君！”孙观、吴敦、尹礼等人齐声应和，纷纷歃血！
刘备亦划破手掌，与臧霸等人击掌为盟！热血交融，誓言铮铮！泰山群雄，就此归心！刘备得精兵数千，实力大增！
刘备在泗水阻击曹军、单骑收服泰山群雄的事迹，如同长了翅膀，传遍徐州。尤其是饱受战乱之苦的北境百姓，对“刘皇叔”感恩戴德，视若救星。常有百姓箪食壶浆，于道旁迎送。
刘备严令部下，驻扎城外，不得扰民。糜竺家兵军纪严明；关羽、张飞虽暴躁，但对刘备之令凛遵不违。与陶谦军（丹阳兵时有抢掠）形成鲜明对比。
刘备主动拜访徐州名士、耆老（如陈珪等），态度谦恭。对陈登等年轻才俊，更是虚心请教。其“织席贩履”的出身非但未成笑柄，反因其谦逊仁厚而更添光彩。
然而，下邳城内，暗流涌动。陶谦对刘备声望日隆愈发忌惮，粮草供应愈发苛刻。曹豹等陶谦旧部，嫉妒刘备之功，暗中排挤，散布流言。糜竺利用其财力和人脉，竭力斡旋，为刘备筹措粮饷，缓解矛盾。
短暂的平静被彻底打破！曹操亲率大军主力，号称十万，挟雷霆之怒，杀奔徐州！前锋已破数城，沿途再次大肆屠戮，制造恐怖！兵锋直指下邳！
下邳城内，人心惶惶。陶谦闻讯，旧病复发，卧床不起，口中只喃喃：“完了…全完了…”曹豹等将领面如土色，争论不休，或主战，或主和（投降），莫衷一是。
府衙内，一片愁云惨雾。刘备挺身而出，声音沉稳有力：“陶公安心养病！备愿率本部兵马，并泰山诸部，据守下邳外围险要，阻击曹贼！纵粉身碎骨，亦不让曹贼踏入下邳一步！”
其担当和气概，令徐州文武为之动容。陈登趁机献计：“曹贼势大，不可力敌。当依托下邳城防，深沟高垒，避其锋芒。同时，遣精锐小队，袭扰其粮道。另，可广布流言，言吕布已袭破兖州，鄄城危殆！乱其军心！”
刘备深以为然：“就依元龙（陈登字）之计！”
下邳城外，刘备军大营。风雪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猛烈。营帐在狂风中剧烈摇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士兵们围着微弱的篝火，默默擦拭着武器，脸上带着疲惫，眼中却燃烧着决绝的火焰。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前的压抑。
刘备裹着旧袍，在关羽、张飞陪同下巡视营寨。他拍去士兵肩头的积雪，查看冻伤，询问口粮。士兵们看着主帅，眼神充满信任。
“主公！”燕七娘如同幽灵般出现，带来最新情报，“曹操主力距下邳已不足百里！先锋为于禁、乐进，皆悍将！另，兖州方向确有异动，吕布似已出兵，但详情不明。城内…曹豹近日与陶府管家密会频繁，似有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