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冒功

南渡 清阳子 2.71万 2025-07-05 10:0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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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城的城墙在晨雾中像条卧龙。赵五蹲在护城河边磨刀,水面映出他穿着铁甲的身影——三个月运尸生涯,竟让他肩膀宽了一圈。昨夜伍长塞来的半壶浊酒还在怀里发烫,说是司马都督犒赏先遣队的勇气酒。

瘸子,去把北门尸堆清了!伍长踹了他一脚,力道比往常轻,今日有贵人观战,别让死人气冲了仪仗。

赵五默默数着新得的五块竹牌。加上这些,够换三斗黍米了。陶大娘前日托货郎捎来话,说在院里埋了坛猪油,等他回去烙饼。这个念头让他嘴角抽了抽,低头捆尸时动作轻柔了几分——仿佛这些死去的同袍,都成了会去陶家吃饼的客人。

尸堆里突然传来咳嗽声。

赵五的手顿在半空。这声咳嗽太熟悉了,和尸帐里那个垂死的王七郎一模一样。他假装俯身捆扎,耳朵却竖了起来。咳嗽声没再响起,但尸堆后方的灌木丛有异常——晨露痕迹断得突兀,像是被什么东西擦过。

老胡,赵五招呼同伴,帮我抬这具大的。他故意把草绳甩向灌木丛方向,绳头扫过枝叶的刹那,三支羽箭破空而来,深深钉入他们脚前的泥土。

尸堆炸开了。

五个尸体突然暴起,弯刀在晨光中划出银色弧线。赵五翻滚着躲过劈砍,柴刀顺势捅进最近敌人的膝盖——这是跟运尸队老卒学的阴招。惨叫声中,他看清了对方皮甲上的狼头纹——匈奴精锐的斥候队。

敌袭!北门有诈!赵五的吼声惊飞了城头乌鸦。他抄起地上一杆断枪,用尽全力掷向烽火台。火盆被打翻的刹那,熊熊烈焰腾空而起,映红了半个城墙。

接下来的混战像场血腥的梦。赵五记不清自己捅穿了多少个喉咙,只记得匈奴人血的味道比汉人更腥。某个瞬间他被撞倒在尸堆上,脸颊贴着具年轻同袍的青白面孔——那孩子嘴角还沾着早饭的馍渣。

当援军终于赶到时,赵五正用牙齿撕扯最后一个匈奴兵的耳朵。对方弯刀卡在他铁甲缝隙里,再深半寸就能剖开肺叶。校尉的马蹄踏碎匈奴头颅时,红白浆液溅了赵五满脸。

姓名?校尉的长矛挑起他下巴。

赵...他瞥见校尉马鞍上挂着的军册,某个被朱砂圈起的名字在血污中格外刺目,赵德胜。

哪个营的?

赵五指向地上那具真正的赵德胜——今早刚死的弩手,喉头还插着匈奴箭。

校尉的眉毛挑了挑。赵五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致命错误——铁甲内衬的万字纹露出来了。这是陶大娘亲手绣的驱邪符,针脚细密得不像粗使婆子的手艺。

带走。校尉突然笑了,司马都督正缺这样的悍卒。

中军帐里的熏香呛得赵五直想咳嗽。他跪在猩红毡毯上,盯着自己指甲缝里的脑浆残渣。案几后坐着个紫袍男子,正在把玩那三个匈奴侦察兵的腰牌——本该是赵五的战利品。

识字吗?司马安的声音像钝刀刮骨。

不...不识字。赵五的舌尖抵住那个残缺的豁口。

紫袍人突然把腰牌扔给身旁亲兵:赏你的。那亲兵腰间叮当作响,除了新得的腰牌,还挂着个绣并蒂莲的香囊——和当初冒领王七郎遗物的军官一模一样。

赵五的视线黏在那香囊上。针脚细密的莲花芯里,藏着粒小小的玉珠——他曾在王七娘那本《急就章》的装订线上见过相同工艺。血液突然冲上头顶,柴刀在腰间变得滚烫。

赵德胜。司马安的笔在军册上划动,今日起编入前锋营。笔尖停顿的刹那,赵五看见校尉凑到司马安耳边低语,目光不断瞟向自己铁甲内衬的万字纹。

当夜军营庆功,真正的赵德胜被记作阵亡弩手,而赵五分到了半只烤羊腿。他蹲在马厩角落啃肉时,那个挂香囊的亲兵醉醺醺地路过,突然拽起他衣领:运尸的瘸子也配吃军功肉?

酒臭扑面而来。赵五盯着对方脖子上跳动的血管,突然很想知道王七郎的血是不是也从这个位置喷出来的。他垂下眼帘扮乖顺,手指却悄悄摸向柴刀——刀刃上还沾着匈奴斥候的血垢。

哑巴啦?亲兵把酒壶里的残酒浇在他头上,听说你穿了件好甲?脱下来给爷瞧瞧!

冰凉的酒液顺着脖颈流进铁甲。赵五想起陶大娘说甲胄要用香灰熏过,想起六娘被血痢折磨时的惨叫,想起王七郎临终时划在他掌心的王谢庾三字。当亲兵伸手扯他铁甲时,赵五突然露出憨笑,沾着羊油的右手猛地抓住对方手腕。

军爷...甲里有虱子...他佝偻着背,手指却像铁钳般收紧,小的帮您捉

亲兵怪叫着甩开他,骂咧咧地走了。赵五保持着谄笑直到对方消失,才从草料堆里摸出那枚带血的银扣——王七娘腰间之物。月光下银扣内侧的琅琊二字清晰可见,旁边还刻着个小小的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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