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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同深处是吾乡

第七章:呈交改革建议书

胡同深处是吾乡 天瑶夏雨 3.34万 2025-06-20 23:2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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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光辉站在窗边,手里捏着那张下岗通知书,纸张薄得几乎能被手指掐出印子。林芳芳坐在桌前,手里的奖状还带着表彰大会的余温,烫得她掌心发红。

“你真要交那个建议书?”她问。

“都写了。”杨光辉转身,把下岗感言和《改革建议书》一起放进信封,“我先按要求写了个开头,后面全改了。”

林芳芳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她知道丈夫倔,但没想到他会这么硬气。公司让写“下岗感言”,结果他写成了“改革建议书”,这不是顶着干吗?

“要是被退回来呢?”

“那就再写一遍。”杨光辉语气平静,“反正我也想明白了,就算不让我提意见,我也得把话说出来。”

第二天一早,厂里通知开表彰大会。林芳芳换上干净衣服,把儿子托给王婶照看,出门时碰上了赵大爷孙子。

孩子犹豫了一下,递给她一张小纸条:“阿姨,祝你好运。”

她接过纸条,摸了摸孩子的头:“谢谢啊。”

表彰大会现场布置得喜庆,红底金字的横幅写着“表彰先进,奋进前行”。台下坐满了人,有笑的,有愁的,还有偷偷抹眼泪的。

林芳芳被叫到名字时,站起身走了上去。掌声响起,她接过奖状,低头说了句“谢谢领导、谢谢同事”,说完就下了台。

没人告诉她,她刚走下领奖台,旁边的人就被叫去签解除劳动合同协议了。

她回到座位上,看着台上还在继续念名单。一个接一个的名字,像是点名,又像送别。

中午饭是厂里安排的自助餐,冷菜热汤摆了一桌,可谁也没胃口。有人低声议论裁员名单,有人说已经找好了新工作,也有人干脆喝起了酒。

杨光辉没来,他说要赶在下午之前把建议书交上去。林芳芳一个人吃完了饭,拿着奖状回了办公室。

桌上放着一份文件,人事科盖章的,写着“解除劳动合同通知书”。

她盯着那几个字,直到眼睛发酸。

下班回家的路上,她看到路边有人摆摊卖旧物。一个女人抱着几件衣服蹲在马路边,身边放着个破箱子,里面装了几本旧书和一个热水瓶。

林芳芳加快脚步,不想多看。

走到四合院门口,她看见杨光辉已经回来了,坐在院子里抽烟。他手里也有一张纸,和她的一模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林芳芳把奖状和下岗证并排放在桌上。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照在那两样东西上,一个是荣誉,一个是终结。

“咱们现在算什么?”她轻声问。

“自由人。”杨光辉笑了笑,笑容有点苦。

门被敲响了,是王婶送来一罐腌萝卜。她说:“听说你们今天领奖去了,这是我自己腌的,留点好味道。”

说完就走了,没多问一句。

夜幕降临,四合院一片安静。屋里传来几句京戏唱腔。林芳芳靠在椅背上,看着天上的月亮。

“你说,我们还能做什么?”她问。

“摆摊吧。”杨光辉说,“你说得对,王婶早就准备了,我们也该动起来了。”

林芳芳点点头,忽然想起早上那个纸条。她翻出来看了一眼,上面只写了一个字——“挺住”。

她笑了,眼角却湿了。

第二天一早,杨光辉去人事科交建议书。接待他的还是那个小姑娘,接过信封时愣了一下:“您这个……不是写的‘感言’吧?”

“是建议。”杨光辉说,“关于怎么保住厂子的。”

小姑娘没说什么,只是把信封放进抽屉里,然后推过来一张表格:“请您填写一下离职手续。”

他接过笔,在表格上签下名字,最后一个字顿了一下,才落笔。

回到家,林芳芳正在收拾东西,打算明天早点去市场看看地摊行情。她问:“他们收了吗?”

“收了。”杨光辉点头,“连看都没看,直接塞进抽屉。”

“那你后悔吗?”

“不后悔。”他说,“至少我说了我想说的话。”

林芳芳没再说什么,只是把一件厚外套叠好放进包里。

那天晚上,四合院里来了不少人。有的是来打听消息的,有的是来安慰的,还有的是来借点钱的。

赵大爷孙子也来了,悄悄塞给杨光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叔叔阿姨,你们一定能行的。加油。”

杨光辉看完,把纸条递给林芳芳。她看完之后,眼眶又红了。

外面的风刮了起来,吹得院子里晾的衣服啪啪作响。

“明天开始,咱们就是个体户了。”杨光辉说。

“嗯。”林芳芳应了一声,“你负责进货,我负责招呼客人。”

“行。”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真的看到了未来的样子。

屋外,赵大爷孙子缩在窗户后,轻轻地说了一句:“加油。”

风吹得更急了,天上的云压得很低,像一场暴雨即将到来。

院子角落里,一只猫跳上墙头,尾巴扫倒了一个空花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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