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除夕夜 上
老师傅看宋皓坤一副十分为难，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已是了然，刚升腾起的一丝希望瞬间熄灭，满脸颓然一下子仿佛苍老许多。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安慰得了的，宋皓坤只好继续沉默，而内心依然在纠结该如何面对林茉。
不知过了多久，老师傅缓缓起身，佝偻着背步履蹒跚地往后厨房走。
宋皓坤赶忙一起起身想要去扶他，老师傅摆摆手拒绝。
老师傅再出来时已不见泪水，只是脸上难掩悲痛的神情。
他走到宋皓坤面前，犹豫着开口。
“你能把你女朋友带过来吗？”
虽是情理中的事，宋皓坤也心知老师傅势必想要认回林茉，但是他却有些迟疑。
“我只想能常常看到她就好了，并不想与她相认。”
老师傅补充道。
宋皓坤诧异地看着他。
“为什么？”
“她既然失去了记忆，又何必让她再神伤呢，你顾虑的不也是这个嘛。”
没想到老师傅心里很是清楚。
“好，我会常和她来。”
除夕夜转眼就到了，美好回忆也终于歇了年。宋皓坤和林茉在家里打扫卫生顺便商量年夜饭的安排。宋皓坤打算邀请茉莉妈妈他们一起去爷爷家过年。
“你爷爷会不会不高兴啊？”
林茉有些担忧地问宋皓坤。
“不会，人多他才高兴呢，他总嫌家里没人气。”
“那个，我有个疑问……”
“什么疑问？”
“你爸妈呢？”
林茉迟疑着问出口，眼神忐忑地看着宋皓坤。
一抹微笑浮上宋皓坤的脸，他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林茉的鼻子。
“我还以为你一直都不会问呢。”
关于父母的话题，林茉和宋皓坤彼此从来都没有提过，林茉的原因显而易见，而宋皓坤的却一直让林茉好奇，因为她发现父母这个话题似乎在宋皓坤和宋老头之间也是个禁忌。
“你上次和爷爷说想要了解我，那我今天就好好跟你说说，也好让你踏踏实实地和我过个年。”
宋皓坤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林茉在沙发上坐下，轻轻将林茉圈在怀里。
明澈透亮的目光黯了黯。
“爷爷当年出了名的工作狂人，性格霸道强硬又固执。他常年忙于工作不理家事，在父亲的记忆里从来只有妈妈没有爸爸。后来我奶奶得重病，爷爷竟然一直不知道，等到他拿下一场重要官司回到家，奶奶已经因为手术治疗不成功而去世了。而手术同意书是刚满十八岁的父亲作为家属签字的。”
林茉情不自禁张大嘴吧，不可置信地看着宋皓坤。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爸彻底与爷爷决裂，他没有听从爷爷的安排，自己申请了美国的学校，宁可勤工俭学也不接受爷爷提供的生活费。后来毕业工作结婚他也都没有和爷爷商量。两个人基本彻底断了联系。”
“那你为什么会回来？”
“其实我爸妈算是青梅竹马，我外婆和我奶奶年轻时就是闺蜜。我和你说过，我小时候在外婆家住过一段时间。从我外婆口中听到了一些关于我爷爷奶奶故事的不同版本。”
宋皓坤顿了顿，把怀里的林茉搂得更紧。
“爷爷年轻的时候只是个穷学生，却看上有钱人家的小姐，也就是我奶奶。奶奶欣赏爷爷的才华和人品，虽然家里不是很同意，却毅然决然嫁给了爷爷。而爷爷为了向奶奶的家人证明他是值得托付的人，于是就努力工作。可谁知道他刚在行业里打响名头，奶奶就生病了，为了不拖累他，奶奶隐瞒了病情……”
泪水不知不觉蓄满了林茉眼眶，她略带哽咽地说道。
“那既然是爷爷是情有可原，你父亲为什么不和爷爷和好呢？”
宋皓坤轻轻拭干从林茉眼角滑落的眼泪。
“他让我回来便是退让，只是在他心底终究无法释怀独自面对母亲去世时的那份绝望。”
“爷爷一个人内心只怕是苦得很。”
林茉感慨道。
宋皓坤心里却闪过另一个老人落寞孤寂的背影。
“皓坤。”
“茉茉。”
两人同时开口。
宋皓坤笑了笑，让林茉先说。
“咱们以后常回去陪陪爷爷吧。”
看着林茉眼中的不忍和心疼，宋皓坤内心揪成一团，努力克制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好的，听你的。”
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茉茉，你上次不是说那家面馆的老师傅孤苦伶丁一个人，看着很是可怜，要不，我们也邀请他一起过年吧。”
宋皓坤的提议多少让林茉有些意外，毕竟他才与那老师傅有过一面之缘。可是心里却是赞同的，因为她真心觉得老人家一个人过年有些凄凉。
“茉莉和她妈妈，至少你爷爷是认识的，可是这个老师傅，爷爷会不会不乐意？”
林茉心疼宋老头是一回事，可宋老头脾气差也是事实。
“也许他们俩还很有话题也说不定。”
宋皓坤倒是要乐观些，其实他内心也是想要弥补一下对林茉隐瞒真相的愧疚。
林茉和宋皓坤再次来到面馆门口时，周围的店铺都贴了歇业的告示，唯独面馆的卷帘门是半拉着。
宋皓坤微微抬起卷帘门，隔着玻璃门冲里面唤了声，没有听到动静。索性牵着林茉的手走了进去。
有一半的灯亮着，柜台和大堂都没有人。隐约有一些动静从厨房传来。宋皓坤往后厨房走去林茉跟在他身后。
刚一推开厨房门，就看见老师傅正坐在地上，嘴里呻|吟着，表情痛苦。
宋皓坤赶紧上前扶起他。
“师傅，您没事吧？”
老人家原本只看到了宋皓坤，却不曾想听到了林茉的声音，脸上瞬间浮上激动的神情，忍着痛回答道。
“没事，没事。”
两个人搀扶着老师傅走出厨房，让他在躺椅上坐下。
“您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宋皓坤担心老人家伤着骨头。
可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林茉身上。眼眶湿润的看着林茉，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
“你们怎么来了？”
林茉被他看得有些不解，却也如实回答道。
“我们想邀请您和我们一起过年。”
“真的吗？”
老人家的声音在颤抖。
“真的。”
“好好好。”
老师傅说着就要站起来，刚一使劲又跌坐下来，显然刚刚摔的不轻。
“您要不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稳妥。”
林茉担忧地说道。
“不用，抹点药油就好。”
老师傅咬着牙回答道。
宋皓坤明白老人家地坚持，他既不想麻烦林茉，又想多和林茉待一会儿。
“老师傅，为了让我们安心，您还是跟我们一起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宋皓坤趁林茉不注意向老师傅使了个眼色，他只好点头答应。
于是，三个人一起先去了附近的社区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