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站在海天之间的男子
同一轮落日,有人对它心喜,有人却只感到哀愁。
英国驻莫斯科大使馆,一座面向西方的阳台上,埃莉诺无言地坐在那里看着徐徐落下的夕阳。她的身旁,是依旧白衣若雪,好似不食人间烟火,飘浮于虚空之中如观音一般圣洁的可可。
“你真的下定决心了吗?”
“真的!”望着夕阳,埃莉诺轻咬了咬嘴唇说道。
“十三年的感情可以这么快就忘掉?”
“你了解爱?”
“谁能没有爱呢?”可可笑了一下,“我也爱过一个男人,但和他只是一面而已。”
“就像我和他?” 埃莉诺好奇的转过身来看着可可。
“像又不像,你最后找到了他,但我始终未找到他。”
“……你还想找吗?”
“不找他我怎么会来这里?”
“那么?”
“呵呵,别说我了,你打算怎么样?既然这里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你也该回家了吧。”
“我没有家!” 埃莉诺从又转过身去,继续看着落日,坚定的说道。
“没有人是没有家的,当你累了,困了,觉得再也没有力气,想去一个地方永远休息的时候,你脑中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
“也许吧,那么,小公主,你现在究竟有没有任何打算呢?”
“……我不知道该去那里,不过,这回杨志和杨菁菁帮了我不少忙……我想先回香港谢谢她们。” 埃莉诺的视野中,太阳终于完全落下山去,只有最后一丝余辉还留在天边,这预示这夜幕终于降临了。
“杨老,现在天气很黑,风浪太大,还是明早天气好些后再靠岸吧。”
穷岛恶海,黑暗里滚滚涛声,一下大过一下的海浪凶狠地拍打着岸边礁石,也拍打着海中一艘游艇的船身。
船头,杨菁菁身披雨衣手扶围杆,毫不在意打碎的海浪溅到自己身上,只是使尽目力望着无边黑暗。模模糊糊中,她只觉码头就在不远前方,最多只有百米而已。如在平时,这么短的距离,就是不坐船,她也可以凭腿力踩着礁石上跃到岸上。可在这风雨之夜,这短短路程却好像有千里之遥,望着那黑暗的远方,她所能诉说的只有心中的不甘及无奈。
“老杨,我真的想快些上岸。”
“小姐,来日方长,”老杨挥手摈退船长,依旧如老树一样站在杨菁菁的背后,尽力为她遮挡风雨,“明天早上天气转好,风小上一些,我一定陪您立即登岸。现在风浪太大,强撑下去只怕有触礁危险,还是先在这里休息一夜再说吧。”
杨菁菁没有说同意还是不同意,仍然继续站在那里。风雨中,船长使出全部本领,努力尝试着将游艇靠向码头。船一次次靠过去,一次次被乱流冲回。
“诶,看来今夜确实上不去了。”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眼见游艇始终不能靠上码头,有几次还险些撞到礁石。杨菁菁终于放弃了今夜登陆的打算,回过头来,略带歉意的向老杨说道:“老杨,跟船长说一下,咱们明天再靠岸吧。”
“好的,小姐。”
任何一件事物一旦和道扯上关系,就变得玄之又玄。说不清,讲不明,看不到,摸不着,它本就存在,你却无法感知,它无时无刻不在运行,你却无法察觉,这就是道。但正如开始说的,能够说出的道都不是真正的道。
菁菁,你有天赋,肯用心,而且也走了些捷径,坦白说,现在你在武道上所达到的成就已经比很多在力量的道路上追求几十年的人都强了。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要变得更强,短时间内已经不太可能了。如果你还想提升自己的实力,追求武道的更高境界,就只有靠自己的悟,靠时间的积累来完成了。
几日之前,杨菁菁联系了当初教导自己的师傅,向他请教如何提升自己力量的时候,他说了这么一番和不说没什么两样的话。
自己悟,那要多久呢?十年八年,还是三、五十年?那不是等于永远只能成为哥哥的累赘?她不甘心,这里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还有它处。
她继续问,继续寻找,她先后拜访了国内,东南亚数位武道界的宗师,超人的能力者。最后她甚至都放下面子,连庞珍妮、米老师几个人都去拜访了,但得到的却始终是和师傅那里一样的回答。
她还是不甘心,她曾亲眼见过希望里那些杀手,他们的实力那么强,人数却这么多,难道一个个都是天才神童吗?她还见过约翰,前后几次,他的实力简直判若两人。还有杨志……哥哥虽然从未说过那个少女带走他后对他做过什么,但那种飞跃却是不容质疑的事实。
她相信,这世上一定有可以叫自己实力迅速提升的方法。
钱不是万能的,但有钱确实可以办很多事,比如可以让你坐俄罗斯的联盟号飞船去宇宙中过个实际没什么意义的两天一夜游,可以把壮年人的内脏器官装进垂死的身体里来延长那人的寿命,当然,更可以买到你想都想不到的情报。
大把大把的钱花出去之后,杨菁菁终于从一个能力者那里打听到了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在苏门答腊岛以东五十海里附近有一个不怎么为人知的叫做阿卡多鲁的小岛,在那里可能会有你要找的东西。
就因为这句话,离开香港后她立即来到了印尼,通过旧时的关系进入了这片时常有海盗出没的海域。
长长的车队停在城堡门口,在一个穿着白色西服的人的带领下,大量穿着黑色西装手持着枪械的特勤人员冲进城堡。血色的地板血色的空间,从上到下,整个城堡的地面铺满鲜血,无数器物一样的尸体摆满各处。
这真是人所为吗?恍若地狱的场景,令黑西装们的步伐停止了一下,但转眼就又动起来。
一队队人员开始搜查城堡中的生还者,一个个报告飞快的传回车队,通过无线电传回白色西服的耳中。
起点
干的真叫干净,每个人颈部的大动脉都被切裂了,伤口无任何破碎,就好像天生就是裂开长的一样。这些真是那个孩子做的?白西服一边检查着尸体,一边等待着关键汇报的传回。
一分三十秒后,生还者的下落终于传来,白西服迅速走出了城堡,来到车队中央一辆弧型黑色轿车——丰田世纪旁边,向车中之人汇报着里面的情况。
来的究竟是什么人?日式的房间中,小泉还在歇斯底里的咒骂着杨志,但杨志的心思已经从这个可怜的疯子身上转移到外面那些闯入者身上去了。
敏锐的感知告诉了他来人的数量,他清楚的感到这些人全是训练有素的军人。莫非,村上家的能力真大到可以在这个岛国调动那支不叫军队的军队吗?还是说外面那些人是为眼前这个疯子而来的呢?或者……
我这是怎么了?忽然间,杨志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和刚才的事,和刚才的那些人比起来,现在外面这些人算的上什么呢?既来之则安之不是更合适吗?
想明一切,杨志决定留在这里等待客人的出现,此时他的心中已经反客为主了。
既然要留下来见客人,穿着总要得体吧?看着自己这身破烂衣服,又环视了一遍屋内,杨志走到了那名村上家的打手面前,亲切的笑道:“不好意思,借下你的衣服可以吗?”
水、火、风、土、雷——能力者为什么可以凭空造出这些东西,飞行、瞬移、身体忽然变形膨胀——他们为什么有着这种奇怪的技能而别人却做不到呢?
它的秘密就在于对力量的控制。力量是无形的,它可以随意变化,捕捉,乃至与别的事物结合伸展成新的东西。经过刚才一役,杨志对于力量的控制又有了更深一步了解。但了解归了解,它就像对于武道的悟一样,看似简单,真要做到却是很难。
用手轻轻挥过墙壁,无形的能量散在空气之中,寻找着里面的水分子,将它们聚集在凝结,化水为冰。头一次做这种事,自然不会十分顺利,但勉强做出个不不伦不类的镜子来照照自己的样子,却也是可以的了。
杨志的身型属于比较瘦的那一类,打手的身型则十分高大,这样一件西服穿在身上,松垮自然是在所难免。面对着镜中的自己,看着里面自己的样子,杨志无奈的笑了一下。
双手顺着西服的边角滑过,手指掌心化出一股热气,热气过后,几片碎布落于地上,新的接口已经被热力融合。如此这般几下之后,一件西服已在杨志手中变得基本和体。
门外脚步已进,看来客人就要到了。弄好衣服之后,杨志忽然注意到自己乱蓬蓬的头发还有被烟尘熏黑的手脸。光靠从空气中收集到的水可不够啊!怎么办呢?有了!温酒的木盆从木几边飞起,到手的清水刚好够杨志洗去脸上的污渍。
一切办妥,客人也终于到了门口。杨志摸了摸兜中的九连环后将手褪出,微笑着等待客人进来。
强健的臂膀,惊人的腿部肌肉,还有他那近乎于没有的呼吸和一分钟只跳一下的心脏,不用看,只凭感觉杨志就已经知道这人绝对不是弱者,问题是他究竟有多强呢?和刚才那两个狡猾的杀手比起来孰强孰弱呢?
日式推拉门外,一个人低着脑袋钻了进来。
杨志十分好奇的看着这位进来的穿着白西服的客人,仔细打量着他,以至几乎忽视了跟在他后面进来的那个人。
“杨先生,您好。”跟在白西服后面进来的人用日本式的礼节向杨志问候着。
“您好,请问,我们认识吗?”看着白西服后面那人,杨志忽然觉得他的样子有些眼熟,觉得这张好像老好人一样微笑的脸自己似乎见过,但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那里。
“安倍!”被刚才杨志一番动作吓的无声的小泉忽然大叫了出来。
这一叫,立即让杨志想起了面前这人是谁,心中想道:“难怪我觉得他的脸有点面熟。”
“小泉阁下,您还好吧?”安倍先是略表歉意的对杨志做了个稍等的手势,然后迈步走到小泉的面前,把他扶了起来,为他掸着衣服上的灰尘,“阁下,您这是怎么了?是什么把您吓住了吗?”
“我、我……”
“没事,那都是一场梦而已,现在我不是来了吗?”
“你……”
“来,扶小泉阁下回去休息。”
望着面前的安倍,又望了望杨志,一瞬间,小泉忽然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个局!杨志就是安倍背后的那个中国人!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布了这个局,他们用这个局羞辱了我,也告诉了所有还可能支持我的人如果还支持我会和村上家的下场一样。
你、你、你们好狠!
两个特勤人员几乎是用架的把绝望的小泉护送出了小屋。
“那么,你打算怎么赔偿呢?”杨志微笑的看着面前的日本首相。
长长的车队重新驶在了公路上,车队中央,一辆弧型黑色轿车——丰田世纪里面。
“杨先生,您刚才和我说的赔偿是什么意思?可以解释解释吗?”
“这个还需要解释?”坐在安倍旁边的真皮坐椅上,杨志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安倍说道:“我是个受害者啊!”
“受害者?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杨先生。”
“……你看不明白吗?村上父子还有小泉骗我来去了刚才那座城堡,雇了杀手来杀我,你说我难道不是受害者吗?”
“哦?您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的话吗?”
“证据?”
“是的,证据。”安倍郑重的说道。
“日本是个法制国家,会保护每个人的合法权利,不管是本过人还是外国人。如果真发生了您所说的那些事的话,我国一定会追查此事,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但要是您不能证明自己的话,拿不出证据的话,”说到这里, 安倍狡猾的笑了一笑,“不单是别人,就连我也会觉得城堡里发生的事情的实际经过应该是:您,杨先生,和村上家有私仇,为了杀害村上老先生和他的儿子村上一木而潜入城堡,被他们的保镖发现,所以为了灭口一不做二不修,杀害了所有见到您的人。”
“……安倍先生,您学过法律吗?”
起点
“没有,不过我以前比较喜欢看侦探小说。”
“您堂堂一国首相居然也睁着眼说瞎话?”
“哈哈,这世上有几人总是在说真话呢?先不说真假,如果换个立场,您是陪审团的一员的话,您觉得自己会更相信是那种情况?”
“您觉得我真不会杀小泉吗?”
忽然之间,车厢内气氛立变。杨志的样子还是刚才的样子,笑容还是刚才的笑容,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没变,但安倍却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对不起,您不能杀小泉。”
“他想杀我。”
“但您毕竟没死不是吗?想和做到毕竟是两回事。但要是他死了……这国家会出大事的。”
“那是你的问题。”杨志继续保持着杀人不见血的笑容说道。
“杨先生,您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亲自来见您,邀您和我同乘一车呢?”眼见谈话要僵,老练的安倍忽然改变了话锋。
“我一直在等您告诉我。”
“呵呵”安倍无奈的笑了笑,“实际上看到您照片的第一眼,我就发觉您和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很像,所以才想亲自来见见您,和您说说话。”
“你的朋友也是中国人?”杨志恍惚间想明白了小泉为何会对自己说那些话。
“是的。”
“好,明白了。我可以不杀小泉,但你要告诉我那人是谁。”
“……换个别的好吗?除此之外我可以满足您任何一个我力所能及的要求,怎么样?”
“别的?”安倍不会把他口中说的那个中国朋友是谁告诉自己,这一点杨志早已想到。但对于他会说出帮自己办一件事,却有点出乎意料了。看来那个中国人对安倍真的十分重要,他会是谁呢?不知为什么杨志脑中出现了那个在机场只有一面之缘的韩信的样子。
“怎么样,杨先生?”
“恩,让我想想。”我有什么事需要你帮吗?叫你向中国道歉二战时日本入侵中国的暴行?估计你至多只会想06那样应付着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可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能干的吗?对了!
“要说起来,首相先生,我还真没有什么要您帮忙的事。不过我有个搞影视娱乐的朋友叫萧衍,他一直想进军日本市场,不过日本的国策对于外国的影视公司似乎太苛刻了。我希望你可以帮下我的这位朋友,让他的公司可以轻松的进来日本,正常发展,可以吗?”
“……就这么点事?”安倍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一个GDP全球排名第二位国家的首相啊,开出这样的口,他本来以为杨志一定会提出很难的事情来,却没想到只是这么一件……
“是的,就这一件事,你不会连这个都做不到吧?首相先生。”
“杨先生,您果然和我的朋友一样,都是叫人捉摸不透的人啊!”仔细的盯着杨志的眼睛,确信这个笑着的少年确实不是在开玩笑之后,安倍爽快的答应了,“行,景虎。”
一直坐在前排的白西服无声的拿出一张名片,交到杨志的手上。
(名片上有什么你想一下吧)
清晨,太阳初升,夜间的风雨就好像吸血鬼见不得阳光一样在海天中消失的无影无踪,载着杨菁菁的游艇顺利的靠上了简易的木质码头。
下得船来,杨菁菁与老杨几人顺着码头的木板走进了阿卡多鲁岛上唯一的村子——阿卡多鲁村。
虽然已经到了二十一世纪,阿卡多鲁村中也不可避免的出现了部分现代化的产品,比如收音机和船只的马达之类的东西。但就整体而言,这里的村民们还是继续着千年前传下来的生活方式,继续靠着潜水捕鱼为生。
走在这样一个似乎比大陆深山中的村落还要原始的村中,杨菁菁真是有种说不出的迷茫。千辛万苦来到这里,真的可以找到提升自己实力的方法吗?她不知道答案会是什么?
老杨找到了这里的村长,送给了他一些不值钱的香烟、酒和粮食之类的东西后,通过懂当地语言的印尼向导和他交谈起来,希望能找到一点点线索。可究竟什么才是线索呢?现在仔细想来那个能力者连这里究竟有什么都没说,自己就来了,我是不是变傻了呢?杨菁菁轻咬着嘴唇,在几名保镖的陪伴下离开村长家,无意识的在村中走着。
可能是因为这里很少有外人来,岛上的村民见到这个皮肤雪白的小姑娘后都像她微笑招手,她也像个天真的孩子一样用他们听不懂的语言和他们打着招呼。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老杨那里似乎还没有问出什么来。算了,本来就没打算能这么快得到结果,实在不行就当真的是来旅游散心的吧,毕竟这里的环境确实不错。
整个村子都遛完了,杨菁菁新走向村长家,就在这时,一样东西忽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是一扇墙,它的一面布满青苔,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的另一面,在那面上有这一幅壁画。
画中的景物是一片海,一片天,还有一个站在海天之间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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