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没有弱点的人

杨志从可可那里告别出来后，回到自己的房间，第一件事情就是摆弄那件小小的玩具。不过他并没有急着去把那些环一个一个解开，他首先感兴趣的是那玩具的材质，既不是金属的，也不是木头的，也不是陶瓷或者其他一些平日所熟悉的材质。实际上粗粗看来，这玩意有着与黄铜相似的色泽，还闪着冰凉的金属光泽，无疑是金属做的。但触摸上去的时候，这玩意却没有丝毫金属的冰凉之感，反而透着一股温热，犹如人类的体温一般……“人类的体温”，杨志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但接下来他发现了更不可思议的事情，从那玩具的内部不断向外传着有规则的律动，和人类心跳的频率十分相似。这个发现让杨志觉得既兴奋又好奇。但当他想进一步研究的时候，院子里的一声巨响却让他被从对玩具的专注中活生生拖了出来。

杨志不用看也知道，能这样无拘无束地胡来的狂妄之徒，这个世界并不多，而他能遇见的，大概也就是那个小丫头片子——埃莉诺。果然，小姑娘正神气活现地站在那一堆被践踏得乱七八糟的砖头石块和花花草草上面，大喊：“杨志，你这家伙给我出来！”

杨志长长叹了一口气，在他正犹豫要不要马上跑过去收拾残局时，有个灵巧的身影已经先行窜出去了，不用细看也知道，正是小魔女杨菁菁。

杨菁菁走过去，第一件事情就是不动声色地出示了一张小纸片。

距离遥远，杨志还没来得及去弄清楚那纸片是什么的时候，就看见埃莉诺的脸色已经变得相当之糟糕。

“不可能！”小姑娘高声嚷嚷着，基本上类似于咆哮了，“你这算是在讹诈！”

“怎么会？” 杨菁菁笑得很甜美，而且气定神闲，“你觉得我是在讹诈么？这个价钱算是很合理了，我们杨家可一向是以公平买卖出名的，你弄坏的东西确实值这个价钱。”

接着，杨菁菁意味深长地扫了扫小姑娘脚下那堆乱七八糟的垃圾，说：“你知道么，你踏着的这些烂砖头，都是从各地收藏来的汉砖或者秦代的瓦当，你们大不列颠估计很难找到这么久远的货色的。更不用说你刚刚踩死的那堆名花异草，光这个达摩兰……”

说到这里，杨菁菁顺手用指尖拈起小姑娘裙子上附着的半朵残花，“你知道么，这就是当年我哥哥他老爸以2000万美圆的高价从广东丹霞一位老药农那里搜罗出来的，估计全世界也找不出第二株了，被你这样践踏，可真是可惜啊……不知道你们家能赔得起么？”

刚刚还趾高气扬的埃莉诺马上就像泄了气的小鸡仔，一动也不动了，低下头，眼睛偷偷向杨志住所的窗口张望，好像在期待杨志为她解围一样。

杨志不免在暗中偷笑，英国皇室高贵的血统维持了几百年，没想到如今却难以教育出一个略微有点象样的淑女来，不知道如果老拜伦先生看到眼前这一幕，会有什么感想？光想象那样的场景就让杨志心情愉悦。

其实花坛的砖头只是普通的青石刻花砖，那兰花也只是普通的报春兰而已。不过杨菁菁的恶作剧素来就是他这个当哥哥的不仅不讨厌，而且有点喜欢的，他也就懒得揭穿了，何况埃莉诺这丫头实在顽劣，给点教训给她未尝不是件好事。

不过，这样一来，他是有下楼的必要了。

“……”杨志仍然是不慌不忙地出现，“这些汉砖和名花就这么毁掉了，小姑娘你可真下得了手啊……”语气不愠不怒，但也不想是在开玩笑。

只见埃莉诺的脸一下就惨白了，张开樱桃小口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不过菁菁你实在太无礼了，怎么能把这笔帐向埃莉诺小姐算呢？怎么说我们也应该直接通知拜伦先生，这些杂事素来都是他在处理的。”

埃莉诺这小丫头号称天不怕地不怕，这时候却像个普通的小姑娘一样，她咬着自己的唇，在唇上留下了发白的印子：“求求你们……不要张扬……拜伦先生……他现在已经够麻烦的了。欠你们的钱，我会想办法还你们的……将来我会继承一大笔遗产的。”

“什么，拜伦先生遭遇了什么样的麻烦？”小丫头是不是能够付起那笔钱并不是杨志考虑的范畴，倒是她无意中透露的事情引起了杨志的注意。

“拜伦先生……失踪了……”小丫头片子有些吞吞吐吐，显然，这件事情，和王储被刺一样，是属于机密范畴的，“上次他有和你谈，想让你协助我们解决那件事情，可是，你们这边还没什么动静的时候，拜伦先生他就……已经失踪了。”

杨志脸色一变：“什么时候的事情？有没有什么东西和他一起不见的？”

“没有……他就那么突然失踪了。守卫们都在，清醒，没有伤亡……门与窗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埃莉诺情急之下，有些语无伦次。

杨志把双手按在她的双肩上，说：“先进来，坐好，慢慢谈。”

果然，冰凉的薰衣草奶昔能有效地镇定少女的神经，没过多久，埃莉诺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虽然还是显得略微有些苍白。

拜伦先生果然已经失踪了。而且，失踪得非常离奇。昨天的下午，他像往常一样用过了下午茶之后，就把自己关进了常呆的书房之中。这是传统的英伦老绅士拥有的孤僻习惯，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是，当晚餐时，女仆去叫拜伦先生用餐时，无论怎么叫，拜伦老先生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因为是非常时期，大家的神经也都绷紧了，很快。大家就弄开了那扇厚重的桃木门。看起来，里面一切正常，只是……拜伦先生不见了。

“你确信门窗都完好，并且关上了？”

“对的，你也知道，拜伦先生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他的书房虽然有几面窗子，但平时窗子一定是从里面闩好的，而且厚厚的天鹅绒窗帘也是常年紧闭着。门就更不用说了，只有一道，除了……”小姑娘有些迟疑。

“除了什么？”杨志追问道。

“除了天花板上的一顶小气窗是开着的以外。”

“多大？”

“约莫50厘米见方。”

“足够了。”

杨志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这样大的缝隙，已经足够一个受过专门训练的人进入了。看来，英国佬们的确没有遇到过真正的强敌，而他们的谨慎很多情况下来说着实是太疏忽了。真正谨慎的人，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漏洞的。

“可是……”

杨志用手势制止了小姑娘的疑问，他知道她想问什么。她想问的是，即使有异人能逃过重重安全措施，并进入拜伦先生的房间，但拜伦先生那么大个子，而且本身身手也不错，是断没可能通过那么小小一个气窗被弄出去的。

这一切，像是一个神话。

“埃莉诺，有句话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其实并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一切禁忌与限制都是人自己给自己设置的。”杨志似乎随口说说，又似乎若有所指。

埃莉诺真的闭上了嘴，杨志这句话，够她想好一阵子了。

“现场没有少什么东西吧？”这是杨志的下一个问题。

“没有……什么东西都没少，甚至拜伦先生的衣物和随身物品，都一件不少地放在那里……消失的，只是拜伦先生的身体而已。”

“那么，现场一定也多出了什么东西吧。”那抹若有若无的微笑又一次浮现在了杨志的唇角边。

“啊……”这个问题显然在埃莉诺意料之外，她看向杨志的眼睛，那眼睛很美目光很温和，但埃莉诺却完全看不清那深邃中到底掩藏了什么，也就这个时候，埃莉诺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看起来纤弱而俊美的东方男人，相对于她所见过的一切普通的或者是不普通的人，是绝对不可思议的存在。

然后，埃莉诺一句话也没有说，但紧握的拳头在杨志眼前慢慢伸开，在那洁白的掌心，安详地躺着一个小玩意，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柔和的银白色的光。那是一枚小小的，有八个角的小玩意，正中是一个空心的圆环。其实也不甚锐利，有点像小孩子的玩物。

“这就是那个多出来的东西，对吧？”杨志笑了。他虽然用了反问的语气，但其实答案他早就知道了。这玩意，是孩童的玩物也是杀人的凶器，一切的差别只在于使用者而已。它本身并没有锋芒与杀气，赋予它锋芒与杀气的是速度，是使用它的人的速度。

所以，这种本身平淡无奇的武器，已经很少有人使用了。除非……除非那一群暗夜中的沉默者，暗杀者——一般情况下，我们都叫他们，忍者。

这手里镖，正是伊贺忍者的最传统的武器。

强尼和江琪正在对着那沉睡的青年发呆的时候，事情却突然起了变化。那个青年，或许我们应该叫他——伟大的加加林，就那样睁开了眼睛。

而当他睁开眼睛的那一霎，强尼看见了，这个传奇的宇航员，他的眸子，竟然是无色透明的。学过光学的人都应该知道，无色透明的眸子，是看不见任何东西的，而传说中的加加林，又怎么可能是一个瞎子？

沉睡的青年醒来后，第一句话是俄语。但这并不妨碍江琪和强尼听懂这句话。

“无知的蝼蚁们，赫鲁晓夫还是这么无聊呢……他不明白再多的战士，始终都会化成齑粉的么？”

还好，强尼和江琪早有准备。

无论对方是人，是鬼，或者是什么尚不为人知的存在，年轻的血族与年老的监视者早已经对一切见怪不怪了。如果注定要经过一战才能知晓加加林中心下隐藏的异空间真正的秘密，他们将不惜全力一战。

但这一战显然来得比想象中更快。

“你就是加加林本人？”江琪试图与这个奇怪的青年进行最后的沟通，可回应他的只有这个青年的微笑，那微笑在40多年前曾经像阳光那样温暖，但此刻看起来却冰凉得让人诡异。

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江琪和强尼看见青年缓缓起身，然后慢慢举起双臂，如同一个睡饱了人正在伸懒腰。可是，当青年将双臂举到头顶的时候，那动作却怪异地静止了。一般来说，在对敌时，这样的动作无疑把自己身体的所有要害都展示在对方面前，是对敌的大忌。而这个与加加林长相一模一样的青年人，却似乎毫不顾忌这些，这不免让江琪和强尼大感意外。

但，突然间，从青年的身上散发出一阵白光，这种怪异的白光让青年本来就因为长期不见阳光显得惨白的脸庞呈现出一种近乎半透明的青色。而与此同时，那原本半球形的光幕开始急速消失，不，准确说，是被青年吸收了。似乎在青年身上有看不见的旋涡，那旋涡把这样庞大的光幕瞬间就吸纳进了青年的体内。

与此同时，一切都消失了，柜子，床，地毯，甚至空气……一切就像沙雕一样随着光幕的消失渐渐瓦解，融化成细小的光点，最后汇合进青年的体内。

江琪和强尼甚至还没来得及对这一切表示惊叹，已经发现自己置身于相当危险的境地里。现在的他们再一次漂浮在无尽的黑暗与虚空之中，甚至分不清楚上下左右。而唯一发出光芒的，仍然是面前漂浮在半空中的人形，那光芒甚至让人无法逼视。

“对不起，没有留给你们死前祈祷的时间。”虽然江琪和强尼根本看不清面前这个曾经叫加加林的人形，但仍然可以从那戏谑而无情的语气中想象他嘴角残忍的微笑。

“不过，我加加林没有杀女人的习惯，所以，这位小姐，还是先去一边休息下吧。”话音未落，只见无数条光带如同绳子一样向江琪袭去，江琪的实力当然已经是强得可怕，身形更是灵活至极，可此刻在失重状态下，一时却无法躲避，眼看各条光带汇成笼子的形状，把江琪包围其中。

场面徒然从二对一转变为强尼孤军奋战。年轻的血族脸上瞬间露出非常复杂的神情，但瞬间又恢复平静，这个时候，估计没有人能猜到他心中在想什么。

也许，加加林带来的压迫感，根本让人无法思考。

无数条光柱像毒蛇一样像强尼袭去，如果说刚刚加加林对江琪使用的招式只是为了围困住她，但没有立即取她性命的意思，此刻对强尼使出的招式，就是不折不扣的杀招。

强尼早有准备，他早已把所有的能量都汇聚在身体最表层，特别是拳头与脚尖，不管对方使出什么样的杀招，他都有万全的把握，可以在瞬间应付一切来袭的招式。虽然失重状态让强尼行动比起平日迟缓了不少，但强尼的防御比起进攻来，同样是毫不逊色。

在瞬间，他甚至可以制造出相当于一万吨TNT炸药的能量，这样强大的力量，足以将任何来访者炸毁。虽然失重状态并不利于他主动攻击，但强尼有自信，加加林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他是一个没有弱点的人。”被围困的江琪喃喃地说。

果然……全身被白光围绕的人就那么飞了出去……那，不是别人，正是强尼。

强尼预料到了一切，但却预料错了一件事情，这来势汹汹的光柱，其实并不含任何破坏性的能量。它们的作用，只是在接触强尼的时候迅速蔓延并散开，制造出一个类似于肥皂泡，或者茧的东西。

强尼想起那半球形的光罩，那也是由同样的东西，做成的特殊的茧。不同的是，那个茧里营造了加加林生活的幻影，而这个茧里，却承载了强尼自己的力量……还好强尼在那光在自己周围结茧的一瞬间察觉到不对，硬生生收回了自己本来凝聚好准备发出去的大部分力量，但即使如此，被那光罩反弹回的小部分力量，也已经够强尼受的了。

瞬间筋骨俱裂的剧痛让坚强如强尼也忍不住要痛苦得快休克过去……而更可怕的事实是，白光所形成的罩子正不断地缩小，而罩子内的空气也变得越来越稀薄，如果就这么下去的话，普通人要么因伤重而死，要么因窒息而死。而强尼作为不死的血族，大概会被困在这个罩子里，陷入永远的休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