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夜魔的话语
恐惧弥漫。
那些在场子边沿衣着朴素面相老实的深坑居民最先逃跑，他们想要爬上脚手架离开，却被邪恶的恶民一脚给踩了回去。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大胡子农民慌张道，“让我们上去，上去！”
“桀桀，场子还开着，按规矩我们就有资格围在这里看。”一个体型大的恶民怪笑着道。
“不让你上来，就不让你上来，桀桀。”
“你们猜那头野兽会不会从缺口出来，把下面的人都杀光？”
“就要杀光，杀光了才有干净肉！”
场地中除了在一瞬间就杀光了奴隶贩子一众的深坑野兽，就只剩下倒地的卢修斯还有耶格尔。
这怪物没有动两人。
石榴大小的眼睛看了看铁栅栏的缺口，又看了看几近落山的阳光，野兽迈着不急不缓的步伐，像是大肚子的醉汉般走到耶格尔身边。
它把耶格尔提了起来。
法师学徒发出急促的唔咽。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唰！
耶格尔脸上一阵剧痛，脸颊上一块肉被啄掉了。
橙红色的眼睛疑惑地看了看耶格尔，最后一阵鳞片的震动声响起，深坑野兽抓着耶格尔朝着卢修斯走去。
卢修斯在遭受左臂的重创后，又被人类打碎了全身大半的骨头，内脏开始大出血，任何人都能看出他离死不远了。
嘴巴被一只光滑湿润的物体撑开，滚烫的液体流入，腥味咸味扑鼻，但是并不难喝。
啪嗒啪嗒啪嗒。
「同.....^$*%#......好.......」
响尾蛇摇尾的震颤声不住传来。
一道剧烈的疼痛深入灵魂，有一根细长尖锐的物体刺穿了他的颅骨，插在了卢修斯大脑中，精准地点在他大脑网状结构的一处，强制他清醒过来。
啪嗒啪嗒啪嗒
睁开眼，卢修斯看到了眼前这个有着大眼睛的漆黑两足怪物。
「我的人形同胞（my humanoid kin），你好点了吗」
「时候已到，快为我指明大群前进的方向」
卢修斯发懵，但在扫了一圈周围情况后，随后迅速理清了局势。
眼前这个鬼怪一般的生物，就是放出来的深坑野兽，可......它为什么会说话？
这些深坑野兽都会说话吗？
看着一旁脖颈上血流如注的耶格尔，还有怪物插在自己脑子上的前肢，卢修斯张嘴打算先建立对话拖延时间。
他张张嘴，却发现自己明明声带完好，却就是说不出话。
脑神经失灵，癔性失声。
卢修斯此番举动激起了深坑野兽的怀疑，它眼中又流露出疑惑的神色。
这时卢修斯的逆鳞甲胄开始高速震颤起来。
发出响尾蛇摇动尾巴的声音。
卢：「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逆鳞甲胄通过响声将卢修斯心中所想，转化为了一种能跟漆黑野兽建立沟通的神秘语言。
野兽眼中的疑惑收敛。
兽：「我亲爱的同胞，你伤得太重，让我再喂你一口血」
它说着举起耶格尔的身体，将他血如泉涌的脖颈伤口对准卢修斯的嘴巴。
卢修斯挣扎着，不顾脑中的伤势挣扎着要撇过头去。
兽：「你不想喝」
卢：「放了他，他对我还有用处」
兽：「为什么，食物不就该拿来吃吗」
卢：「放了他，我告诉你方向」
像扔垃圾一样扔掉耶格尔，野兽拔出插在卢修斯头上的前肢，多关节的尖锐肢体抵在卢修斯裸露的脖颈上。
兽：「你在人类中活了太久，已经沾染了不洁，快说吧，说完我便将你从这幅躯壳中解脱，带回血巢重生」
卢：「每一头深坑野兽都像你话那么多吗，还是只有你话特别多」
深坑野兽？
这个称呼一出，卢修斯明显感觉到自己脖颈周围的锋利肢体开始收拢。
两秒？三秒？
能肯定的是，眼前的深坑野兽，夜魔，吸血鬼已经发现了卢修斯的不对劲。
认识到了他并非自己的同类。
兽：「伪装者，死！」
“死的应该是你。”
魔导器。
紫晶手枪不知何时已经抵在了深坑野兽的下颚。
“开枪！”
潮水般的精神力涌入魔导器中，晶体中每一丝回路都被尽数触发，魔力像是被点燃的火药，从晶体射向特制的琉璃枪口，呈现万花筒般反射结构的琉璃枪口数次压缩、改变魔力的结构，直至其变成光。
一束纯白炽烈的光线，先利爪一步，打穿了深坑怪物的锥形脑袋，几乎是瞬间就将它的整个头部给蒸发了。
还没完！
就在怪物身死的那一刻，太阳正好完全落山，场上熙熙攘攘的阳光全部消失。
无头的怪物松开卢修斯，向后摇摇晃晃倒去，却始终没有倒地。
不自然的鼓动。
即使魔导器的光线敞亮的刺眼，也无法照亮深坑野兽完全不反光的皮肤。
漆黑野兽的断头处和胸口都开始产生剧烈地鼓动，它的整个身体轮廓开始高度变形，像是变成了一个肉球，不断蠕动着。
眼前的一切激起了卢修斯的记忆。
这个怪物模糊不清的异变，恰似自己当初在监狱中遭遇过的吸血鹿的变异！
若是让它成功变异，自己绝对得完蛋！
将还在发射的魔导枪指向深坑怪物，可光线却始终偏移向空中。
这异世界枪械并不是枪口朝向哪儿就打哪儿，持有者的精神力才是真正的枪口，指挥着破坏性光线发射的方向。
屏息凝神，卢修斯如操纵自己肢体一样操纵着魔导器，要将光线偏转向身前畸变的深坑野兽。
不够！
全力之下，光线仅仅只是偏离了几十度，将场子边沿几个恶民洞穿蒸发，却离卢修斯真正的目标还遥远。
‘快，快，快！’
虚汗一滴滴从额头上流下，眼看着深坑怪物已经从圆球化作一大滩肉泥，开始蔓延整个斗兽场的时候。
卢修斯眼睛一闭，心中开始默念冥想符文。
【天，水，地】
再度睁眼，眼前的一切大变，畸变的野兽，一片狼藉的斗兽场，目瞪口呆的观众.......
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平静的水面，还有天水一线间那轮宁静的皎洁明月。
【天，水，地】
卢修斯无视圆月，看向天空。
随着他不断默念冥想符文，天空中出现了一轮熟悉的破碎血月，细细一小条，说是残月都勉强，只是一条小缝。
缝隙虽小，但红光大盛，殷红的月光迅速聚集到一起，全部泼洒到了卢修斯身上。
眨眼间，心象世界消失，卢修斯又回到了生死一线的战场。
他全身电光闪烁，湿黏的头发根根竖起，脑中潜藏的巨大精神力被尽数激起。
啪！
魔导器化为齑粉消失在他手中。
但炽烈的白色光线却没有消失，反而更盛，变成了有成人小臂粗细的光柱！
庞大的精神力操纵下，卢修斯犹如轻轻摆动手指般，操纵着身前的光柱倒向了地上畸变的深坑野兽。
漆黑的野兽嘶叫着，发出近乎于人类的嗓音，开始快速分裂，朝着整个斗兽场爆散开来，泼洒在所有观众身上。
没有任何犹豫，光线横扫斗兽场，一圈又一圈，一分钟又一分钟。
十五分钟后，光柱停歇时，整个斗兽场已经空空如也，岩石上满是被碳化的人形黑印。
边缘恶民纷纷散去，场内的所有观众无一例外被光柱蒸发的一干二净。
鼻血混着脑浆流出鼻孔，卢修斯膝盖一软，彻底晕了过去。
这次谁也叫不醒他。
他倒下的地方不远，一颗黯淡的暗红猫眼石，还有一颗明亮的亮红色猫眼石，在地上微微摇动，随后被一股牵引力引导着，滚向卢修斯的心口。
【血祭血裔，恨祀神孽】
从卢修斯心口的薄膜处，一棵由经脉构成的大树在他的皮肤上生长了出来。
胸膛外穿着的逆鳞铠甲也消失于无形，只留下一个遍体鳞伤的青年躺在地上。
......
法师塔二层深处，数个黑袍人惊异地抬起头，他们从暗无天日的封闭房间中冲了出来，冲到窗外探出身子看向底下的斗兽场。
“高级血原质？！有人杀了高等智慧战兽？”
“怎么没了？！血原质呢？？”
.......
远处的教堂中，数位穿戴遮眼银冠的神甫惊异地看向闪亮的神像，曲腿而卧的慈爱女神像眼中落下一滴血色的泪珠。
泪珠划过她身下的箴言石碑，被侍奉修女赶紧用洁净的陶瓷瓶接住。
“女神显灵了......女神显灵了！”
.......
滚石城中心庞大豪华的大浴场中，用玄武岩雕刻的鱼尾雄狮高昂着头颅，骄傲地吐出滚滚热水，充盈下方庞大的浴池。
浴池上数个洁白的玉盘顺着涟漪飘荡，上面摆着无数百年、千年都难得一见的珍馐瓜果，其中不少都在摇晃中落到水里，迅速消融，白白暴殄天物。
“对，对，美人，就这个力道。”
仙雾环绕的蒸汽中一个体格格外雄壮的男人正在享受着八个女伴的爱抚，这是他每天最稀松平常的享受。
“诶呦，亲爱的，你...你怎么对我动粗？”
毫无征兆，上一刻还在享受的男人，猛得推开周围的女伴，从水池中站了起来。
仅仅是一个动作，上千平米的大浴池像是发生了海啸一样，池水来回搅腾、翻滚不断。
“好啊，原来大家伙已经离地面那么近了吗？”
“来人，给我去查，是谁杀了次级血裔。”
.......
磨坊。
库克，这位曾经转为卢卡尔送饭的年轻骑士，对着马车后的诺拉喊道：
“高阶骑士大人，再不走我们这批粮食明早就到不了下一个灾区了，卢卡尔昨天亲自颁布的命令我们不能辜负。”
盯着远处光柱出神的诺拉闻言，皱了皱眉头。
她背对库克，年轻骑士并没有看见。
转身，她帮着推扶马车驶过一处不小的坑洞。
“走吧，战争无情，我们还有很多人要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