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此星辰非昨夜
姬宁昭悚然一惊,当下就往后急退了几步,谁知道正好撞上了一个人。
夜黑风高的毛月亮天,人头铜架在前,不知道什么来路的人在后。
姬宁昭心中的警报在一瞬间拉响,龙鳞急速攀升到下颌处,瞳孔也快速变成了金色,她第一反应就是后撤一步,肘击身后人的腹部,让自己先脱身出来。
但身后的人像是知道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一样,先接住了她的肘击,然后稳稳地托住了她后撤的步伐将人虚虚地圈在怀中。
“怎么还会被这种东西吓着。”姬宁昭几乎是贴在身后人的胸膛上,还能感受到他低笑时胸腔传来的共鸣。
姬宁昭一下就听出来身后的这人是谁,她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但本能的反应和刻进骨子里的信任却骗不了人。
她被吓得有些狂跳的心脏开始恢复平静,下颌处的鳞片和瞳孔里的金色都在慢慢的减退。
甚至姬宁昭肩胛处的鳞片久违地感应到了应重云的气息后,再一次地发起热来。
姬宁昭顿了一下后,就立刻开始挣扎,应重云感受到姬宁昭的动作后,就立刻放开了手后绅士地主动往后退了两步。
她转身看应重云,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毛月亮和人头架了,皱起眉头问应重云:“你跟踪我?”
应重云回来后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晚上他先是挨了一巴掌,紧接着又被突然昏过去的姬宁昭吓了一跳。
说起来,这也算得上是他回来后难得能和姬宁昭面对面好好说说话的机会。
他看着朦胧月色下散着头发,穿着睡衣,脸似乎被吓红,正皱着眉头看他的姬宁昭,突然觉得她和十几岁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那时候应重云只要惹了她生气,再去摘星楼见她的时候,姬宁昭就是这样皱着眉头看他。
姬宁昭的脸不是被吓红的,完全是被应重云气红的。
骤然看过来的人头架虽然有些吓人,但姬宁昭以往又不是没见过比这个更吓人的场面,后退的那两步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真正吓到她的其实是后退两步后撞上应重云的时候。
姬宁昭自觉凭着自己的警觉性,不可能察觉不到背后有东西在跟着自己。所以再这种情况下,突然撞上一个人,能不把她的毛都吓炸了吗?
姬宁昭自觉现在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应重云,再加上现在夜深人静,孤男寡女的,她还穿着睡衣,气氛也不适合深谈,便也不想再听应重云解释,干脆转身就走。
应重云看姬宁昭果断地转身就走,也是下意识地就去拉她的手挽留,姬宁昭瞬间就像触电一样甩开他,警惕地看着他:“干什么?”
应重云因为姬宁昭下意识甩开的动作,心里骤然泛起了一点苦涩。可看着姬宁昭一副警惕小猫的样子,这点苦涩又立刻被心里觉得她可爱的念头冲淡了。
两种感情交织着,一瞬间的酸甜苦辣难以为人道。
他把手背到身后,下意识地捻了捻手指,回味了一下刚刚握住姬宁昭的时候,有些温热的感觉,但面上还是立马解释道:“没有跟踪你,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你被吓到了,所以想送你回去。”
姬宁昭还是一脸警惕地看着面色无辜的应重云,半晌,还是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从这里回我家五分钟就到了,我需要你送?”
她十二岁的时候就敢因为好奇,一个人翻出摘星楼,穿过夜晚寂静而空旷的掖宫去冷宫了,这么点距离还能吓到她吗?
而且摘星楼和掖宫对她实行的都是放养制,姬宁昭还是楚王姬的时候,就胆子大得包天。
应重云一到姬宁昭面前,就维持不住自己在外人面前矜贵深沉的样子,他亦步亦趋跟在姬宁昭身后的样子,要是让钟雁北看见了,可能会直接和这个不值钱的便宜表哥断绝关系。
“昭昭,我真没别的意思,就是刚刚看你被吓到了,而且我家也在那个方向。”应重云跟在姬宁昭的身后,恨不得当场指天发誓,以表忠心:“而且你看现在还是毛月亮,等会儿那架子会追出来也说不定。”
姬宁昭顺着他的话抬头一看,原本遮住月亮的那一层薄云现在已经散开了,身后的梆梆声也已经停了,一切又恢复到了夜晚的沉寂中去。
应重云看着清亮的月色,有一瞬间的卡壳。他辛辛苦苦补天,和心上人分开这么多年,结果这贼老天连给他一个弥补和心上人之间的机会都不给?
姬宁昭也不想承认其实自己是被应重云给吓着的,所以走得飞快。
走了一会儿,应重云又开始忍不住和姬宁昭说话。
“昭昭,你想不想知道那个人头架子的来历?”
“不想。”
姬宁昭头也不回地说道。
应重云哦了一声,也不敢再说话惹她生气,只能老老实实地跟在她身后。
没一会儿,姬宁昭走到自己家门前,看着还跟着自己的应重云冷着脸问:“你还跟着我干什么?我家里没有你的位置。”
应重云收起脸上的笑意,叹了口气,叫她的名字:“昭昭。“
他没有再说话,姬宁昭却已经明白了应重云想说的话。
十几年的相伴,应重云曾经是她的老师,也是她的爱人。
应重云和她分享了自己无穷无尽的寿命,而姬宁昭则曾经和他分享过生命里的一切。
她的悲伤,她的快乐,她的痛苦,所有的人生经历里,曾经都有应重云的影子。
所以即使曾经分离过几千年,即使姬宁昭认为自己恨应重云,但俩人之间的感应从来没有因为分离而减弱。
她永远最明白应重云。
姬宁昭含在口中的条草片已经完全融化了,只剩下一点淡淡的苦涩,顺着她的口腔,一直流进心里。
她明白,可她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关上了家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应重云一直站在姬宁昭家门口看着她决绝消失的背影,一直站到天空都泛起了鱼肚白后,他才离开。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原来看着爱人头也不回地离开,是这样一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