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我不想看到害怕成为现实……
忽觉手指被握住,身体随即被带出门口。
后背抵上墙壁,嘴唇被舌尖舔了一圈,圈在腰间的力道加重,她嘤咛了一声,被他含进喉咙里。
半晌,他终于放开她,带着冷意的指腹钻进她的毛衣内,有一搭没一搭的揉搓着。
放心不下,叮嘱道:“她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立马给我打电话,嗯?”
“嗯……”
埋在他的怀中,待红晕消退,捋顺自己的衣服,再替他整了整衣冠。
带着些许金属声音的电梯很快就上来了。
“处理完,我再回来接你。”
她听话颔首。
孑然的身躯刚迈了一步,又退回来:“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她再也忍不住,一把推他进电梯:“别闹,快去快回,等你回来吃年夜饭呢!”
处理公事带着老婆,像什么话?
再者说,她现在身份敏感,虽说公司放假了,但被撞到总是不好。
再次迈入玄关,小可爱的呜咽声传来,她急急忙忙循声跑过去。
找了几分钟,终于在桌角的下方看到那缩成一团的小绒毛,心没由来的一紧。
伸手朝它招了招,身躯往里瑟缩。
她便喊它:“小可爱,妈妈在这里,过来好吗?”
顿了片刻,它怯生生抬头,鼻子翕合好几下,才亦步亦趋挪动身体靠近她,甚至讨好似的舔了舔她的手心。
她疑惑,方才进门还好好的,怎么突然怕成这样?
这个疑问,很快得到答案。
半个小时后,孙玮像只傲娇的孔雀,目中无人擦着指甲油:“没错,是我踢了它,一条狗而已,至于吗?”
之所以这么嚣张直言,完全因为偌大的房子只剩下她们两个。
原本喜滋滋准备年夜饭的梁氏夫妻接了个电话,一个朋友临时出了车祸,他们便马不停蹄赶过去。
人都不在,孙玮也露出真面目。
冷应儿立如松柏,睨她:“狗也是一条生命,相比某些品行恶劣的人,简直好太多了!”
孙玮怒,一把挥掉身前的指甲油,大红色的粘稠液体倾倒,随即汩汩流出。
下一秒,发出那种毛骨悚然的笑声。
冷应儿耳膜一痛,抱着小可爱后退两步。
“恶人配恶人,才是绝配,不是吗?”
“你什么意思?”
她蹙眉,孙玮话里有话。
孙玮挑衅一笑,从自己的爱马仕手提包掏出一份文件扔到她面前。
面无表情拿起来翻看几眼,再面无表情看她:“然后呢?”
孙玮从喉咙口发出一声冷笑:“你好朋友的爸爸害死梁晨哥哥的父母,你竟然问我然后?”
“那不然你想要我有什么反应?惊慌失措?痛哭流涕?或者……跟他离婚?”
孙玮面如死灰,瘫软在沙发上,指甲泛白:“你们……结婚了?不可能……梁晨哥哥怎么可能会娶你这个一无是处的女人?”
冷应儿偏头扫了眼雨雾中的茫茫世界,好好的一个除夕,就这么给浪费了,真是可惜。
离开前,她对仍旧傻愣愣的孙玮说了句话:“这个世界并不是绕着你转的,有时候放下,不仅仅是对别人的成全,更是对自己的释然!”
话落,门‘嘭’的一声合上。
气象台说,今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可是现在,雨夹着雪,由小变大,吧嗒吧嗒掉在沥青路面、屋檐、急匆匆的行人身上。
她哈着气,将小可爱裹进自己的大衣内,冷气直抵四肢百骸。
搓了搓几乎不能动弹的十指,后悔出来得太快,忘记套上棉手套。
前方有个7-11便利店,暖融融的热气呼在她身上,直接打了个冷颤。
关东煮的香味飘在空中,怀里的小可爱探出头,‘咕咕’两声,这才想起,一人一狗除了早上吃了点面包,再无其他。
此刻,腹中早已饥肠辘辘。
她在货架上找了几根火腿,又担心它吃多了会上火,便兑着关东煮的汤汁让它一并喝下。
“你的泰迪很可爱。”
客人不多,收银台的男生一双湛蓝的眼睛笑眯眯走过来摸了摸小可爱。
她礼貌‘嗯’了声,算是回答。
男生见她意兴阑珊,试图找话题缓解这闷闷的气氛,被她言简意赅带过。
天色很快黑了下来,这才想起他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出来了。
伸手掏出手机摁了两下,黑的!
湿漉漉的触感让她发觉一个事实:它的寿命正式结束。
硬着头皮向方才搭讪的男生借了手机,他很爽快递给她。
拨了两次,他才接:“谁?说话!”
沉冷的语调,带着烦躁。
明知他不是故意的,心仍止不住抽了抽,像一个细针插进毛细血管,渐而深痛。
“……是我……”
她听到那边如释重负的呼了口气,随即问她:“在哪?”
“一家便利店。”
“哪条路?”
嘴唇翕合数下,脑子一片空白。
吞咽了下口水:“我……不知道……”
方才貌似是胡乱走的,自己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梁晨默了片刻:“身边有其他人吗?”
她把手机递给那位男生。
接完电话,男生问她:“他是你的……家人?”
似乎对她的事情很好奇。
这次她没有回避:“嗯,老公。”
男生一愣,随即挠头笑了笑:“真看不出来你已经结婚,哈哈……”
她动了动嘴角道了声谢谢,沉闷的心情让她对谁都没有聊天的欲望。
拉开玻璃门,惊雷乍起,疯狂的大风卷着雨雪直冲天际。
片刻,又转移方向扑扑拍打在她身上。
真冷,心生恐惧的冷!
他的车是在她的长发被打湿后出现的。
一路上,他默然,她也不说话。
车子停在车库后,他欲抱她下车,被她推开。
洗完澡,未关紧的书房传来他刻意压低的声音——
“……我说了,不可能!”
“……一面之词而已,不信也罢!”
“……随你们!”
冷若冰霜挂上电话,后背抵上一颗脑袋,白皙的藕臂从后环住精瘦的腰身。
“什么事发这么大火?”
大掌捏了捏她的手背:“没什么,一些无稽之谈而已。”
不用猜也知道孙玮肯定在孙露面前添油加醋说了些什么。
“怎么不把头发吹干?”
他蹙眉,感到后背一片湿润。
她没回答,而是笑了笑:“我今天听到了一个笑话,说给你听好不好?”
“我先帮你把头发吹干。”
她加重力道,没让他动,自顾自说:“有两只毛色不一的猫,关系亲如姐妹。有一天,其中一只猫得知自己的好朋友不小心害死了自己喜欢的人,瞬间气火攻心,不管不顾上门找它决斗。最后,落得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聪明如梁晨,知道她话里的意思。
这个禁忌,犹如雷区,两人从不轻易触碰。为何偏偏今日提起?
“是不是孙玮在你耳边说了什么?”
她不声不响松开手,声音低低:“如果我说是,你会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吗?”
默了默,他凝视前方,攥紧手掌,喉头落满灰:“你问。”
看着眼前高大的身躯,距离那么近,心却隔得那么远。
“能不能……放过沐筱筱和冷奈?”
这个问题,她存了多年。
在一起越久,越害怕他静默下的不言。
一秒,一分,五分……
客厅的指针响了十下,十点了。
她阖眼自嘲,转身离开。
后脑勺忽被擒住,步伐直直往后退。
她的身后是他的手臂,身前是他触手可及的刀削五官。
就在方才,她撞上墙壁那一刻,他用手为她挡住。
为这轻易的感动,她垂眸不再挣扎。
他的视线复杂难断,她不用看也知道。
古人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可车祸又非人为,如果未来能够预测,哪来那么多意外?
咬了咬嘴唇,她还是先开口,身体却止不住的颤抖:“我不想看到害怕成为现实……”
片刻,梁晨长叹一口气,将她揽入怀中,像小可爱一样蹭了蹭她的肩胛:“我答应你,但是请给我这时间……”
冷应儿瞬间泪目,立马抱住他。
有了这句话,足够了。
不管是为了谁,至少他已经选择让步。
迈出了第一步,剩下的,她会跟他一起走。
最后,两人是紧紧相拥,似乎要把对方镶嵌进自己身体的互相交叠而眠。
堵在胸口的股多年浊气,终于在这个不甚好的天气中,缓缓呼了出去。
愿意顺其自然的东西,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伴随的,还是她被发现是梁晨妻子的秘密。
那天是个很普通的上班日,她在家里照顾病恹恹的小可爱。
刚转身给它换水,再回来就不见它的踪迹,最后是在梁晨的书房找到它的。
“小可爱,生病了就该好好待在暖烘烘的小窝里,不要乱跑。”
边说边抱起它。
谁知一向听话的小可爱一直扒拉她的手,绒绒的小身子一直前倾,嘴里是生病中的低咕声。
她觉得奇怪,顺着它的方向一睨,是书桌。
再靠近几步发现,书桌右侧斜放着一份淡蓝色外壳的文件。
随手翻了翻,蓦然一惊。
这不是他今天要签约的合同吗?
里面的内容是他昨晚花了很长时间修改的,而修改的电脑又在家里……
他曾说过,这次合作,是他们双梁最重要的翻盘机会。
急忙披了件外套出门,挑了量低调的福特车,看下时间,距离签约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希望赶得及。
上一世的车祸场面从开车出门到现在一直缠绕在心头,一帧接着一帧的切换。
握着方向盘的手变成紧攥,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小脸越发苍白,视线渐而模糊,引擎声刹车声碰撞声甚至整个人倒置翻转,逼得她分不清前世今生。
虚弱摇下车窗,大风刮在脸上,抽疼中清醒了不少。
“我要见梁晨,有重要的东西给他!”
前台愣愣看着她,好半天没回过神。
冷应儿心一急,干脆跑到左前方打卡进入的闸口处,趁前一位打卡的人进去而塑胶门未关之时,灵活侧了侧钻进去。
又碰到上班高峰期,三个电梯门口满满当当都是人,果断选择爬楼梯。
此刻距离签约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前台总算反应过来,推着椅子追出来喊了句:“冷应儿,你没有预约——”
上气不接下气跑到二十楼,推开楼道门,一路踉踉跄跄走进去。
“你好,请问你找谁?”
说话的是刚来实习的一位金发碧眼的高挑女人。
冷应儿没理她,眸子扫了一圈,终于在右前方尽头的玻璃会议室看到他,而他的正对面坐着一个人站着两个人。
只见修长的手指翻了翻立在桌面的淡蓝色文件夹,随即从口袋里掏出钢笔……
不好,她眉毛一紧,越过金发碧眼女郎,脚下生风般飞奔过去。
“等下——”
她用了生平最大的力气推开玻璃室的大门。
门内的四人倏然一怔,梁晨最先反应过来,朝对方说了声抱歉,牵着她的手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先坐着,我处理完再过来。”
她忙拉住他的手,将手中的文件递过去。
他怔仲,随即笑出声:“这个是副本,正式的合同我昨天已经发给李秘书了。”
“不早说……”
一句话,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散,垮着肩膀瞪他。
他还在笑:“你也没问我。”
她更气:“不管你了!”
这下换成他拦她,手臂收紧,指腹摩挲掉她额间多出的汗珠,另外一只手钻进她衬衫内。
她脸色一红,不断挣扎:“这里是办公室……”
下一秒,某人波澜不惊收回手:“里面有浴室,洗个澡换套衣服,别感冒了。”
说完,离开。
她:“……”
额间蓦然冒出三条黑线。
她是来送合同的,不是来洗澡的……
原地转了两圈,偷偷开了个门缝,左瞅瞅右瞄瞄,各自忙碌,没有人注意这边。
双手捂脸,长发半遮面,低垂着脑袋小跑出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