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七 楼兰

冯卓万万没有想到，院长的院子里，竟然会有孩子！

这让他很是费解，当然，他并不清楚今天的书院到底迎来了什么客人，所以他才惊讶一向严谨治学的院长，怎么会与孩子一同嬉戏呢。

偷偷的看了那少女一眼，少女脸上，也露出好奇的神情，不过那一丝神秘的微笑，还是让冯卓感到一种压抑，他总感觉这少女不同寻常。

走进院子，冯卓更加惊讶了，这院子当中，显然并不止几个孩子那么简单。

原本不应该出现的人，却都出现在这里。

李治正与院长谈论着今年科举选拔出来的人才的质量问题，两个人正小声的交谈者，而附近的高茫等人，则陪着各自的孩子，有些在做游戏，有些在讲故事，有些，则似有意似无意的观察着李治。

冯卓不认识皇帝，当然，这并不奇怪，虽然皇上平易近人，并不怎么高高在上，但毕竟是万圣之君，平常不可能总在百姓面前抛头露面，而冯卓也是一个比较内向的人，这从他总是孤僻的一个人，就可以看出来。

斟酌了片刻，冯卓觉得，这个时候，有必要打断一下院长与那个人之间的谈话，因为在他的心里，外面的少女的重要性，要远远高于这个看起来似乎也不寻常的男人。

“院长。”

冯卓上前施礼道。

书院这届院长，是许家后代，许敬宗的亲生儿子，许石碣。他这个人完全继承了他父亲那种严谨的风格，做事总是追求完美，不过幸运的是，他选择的，并非他父亲的那条路，这种性格，在礼部尚书的位子，遇见了李治这样的皇帝，自然是倒霉，但若是放在做学问上，那就是无上的品德了。

而许石碣，显然就将这种品质，放在了最恰当的位置，所以虽然他年纪也仅仅比李治大上那么几岁，但却已经在大唐的文化领域，赢得了包括许敬宗等一系列人的赞誉。

许石碣对李治说了一声抱歉，微微有些不悦的说：“冯卓，什么事，没看见我正在与客人谈话吗？”

他本来就是个直脾气，说话之间，也少考虑旁人的感受，有什么就说什么，所以很多人虽然都不太习惯与他的说话方式，但却喜欢与他交往，因为他的直性子，总是让人觉得真诚。

不过这在冯卓听来，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因为院长的语气明显非常的不高兴。但冯卓还是尽可能详细的将外面少女的请求，来历等一系列自己能够看出来的问题说了出来。

一旁的李治看似沉默，心中却在冥思苦想。从西域来的，前几天，薛凌似乎向自己禀报过，不过因为这些天公事繁忙，所以被他忘在脑后了，难道是那一批人吗？记得薛凌说过，那批人，都是些做学问的人，在西域，也算是饱学之士了，好像还有什么神女之类的。

许石碣对于冯卓口中神秘的女子，倒是没有什么兴趣，他正与皇上谈的高兴，就被冯卓这么一搅，怎么能高兴，刚要呵斥他出去。却被李治一手拦住。

“石碣，这女子应该在西域很有地位，你准备一下，也不用换地方了，不过还是要些茶水点心什么的，另外去叫几个人过来，这女子也许来者不善呢。”

许石碣虽然学问做的好，但他这脑子，对这些心思，却想不通，但他明白皇上的意思，也隐约猜到了今天似乎要发生什么事情。

李治站起身，拍拍手，示意高茫过来，随后吩咐高茫，先将孩子们从院子的后门带走，除了高茫以外的别人，都与孩子一起走。

而许石碣也吩咐身边的人，将书院之中的几位饱学之士叫来，不过暂时不要出来，只从后门进入房间之中候着。

“皇上，你看，这——”

许石碣恭敬问道。

李治观察了一下四周，说实话，他到是对这个女子有些兴趣，当然，并非是因为这女子的容貌，实际上李治并没有见过这女子，只不过他听薛凌说，这女子似乎在西域，是能够预言祸福的人，一直以来，丝绸之路上的沙漠之国，最让李治感兴趣的，就是那些能够预言祸福的祭祀了。而他也一直怀疑这些预言的真实与准确性，今天竟然能够见识一下，他自然是不能放过。

“冯卓，去将少女请进来吧。”

在得到了李治的许可之后，许石碣吩咐说。

冯卓应了一声，他已经发现，这个男子，好像身份地位相当高，他是个聪明人，院长是个什么人，他很清楚，而天底下能让院长低头的，也就那么几个人，这男子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许敬宗，那他是……

想到这，冯卓不禁感觉自己的小腿颤抖个不停，自己今天实在是太丢脸了，唉，竟然打断了他与院长之间的谈话，还以为那女子重要，自己以为自己是什么。

暗骂自己没有出息，他却不敢耽搁，忙出了院门，却看见女子与身后是三人，依旧站在那里，保持着刚刚的姿势，没有一丝挪动的迹象，直入几座石人一样。

“院长请几位进去。”

冯卓倒是恭敬的很，这个时候，他更是要讲礼数，当然，不是给这女子看的，而是给院子里的另外一个人看的，虽然他明明知道，他根本就看不见，即便是看见了，也不会在意，可他依旧下意识的这么做了，也许每一个大唐人都是这样吧，都会下意识的好好在他的面前表现，即便大多数时候，他们的表现，都如同如今的冯卓这次一般，不会被他看到。

女子欣欣然点头，体态轻盈的走在最前面，跨过了院门，转过了几处幽径，终于来到了许石碣所在的院落。

许石碣与李治两人分作在石桌的两旁，正在下棋。当然，这并非是作势，实际上，刚刚二人就在一边下棋，一边顺口讨论今年的科举问题，而这时也是将残局下完罢了。

“小女子楼兰，见过许院长。”

少女见到面前的许石碣，就好似老朋友一般，竟然熟稔的打起招呼来。

许石碣放下手中的白子，皱着眉头，看了少女半晌，惊羡与她的经验的同时，更是奇怪，自己似乎并不认识这女子。

“你我素昧平生，怎么能说见过呢。”

许石碣一本正经的说。

楼兰一脸的虔诚，向着上天拜了拜，恭敬的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曾经数次在巡游之中，与先生神交，这种缘分，难道先生竟然不记得了吗？”

楼兰说的玄奥，不过许石碣依旧摇了摇头，他不会承认子虚乌有的事情。

一旁的李治突然笑了，他的笑声在二人奥妙的气氛当中，显得很是突兀。这让楼兰少女的眼神，完全的转向了李治。

“你说你叫楼兰，这个名字，有什么蕴意吗，它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李治也颇有些玄奥的说。

楼兰少女有些意外的看了李治一眼，似乎是在猜测李治的身份。

“这个名字自然是有涵义的，不过这位先生，在这之前，可否告之您的名字呢？”

李治呵呵一笑，手指苍天说：“既然冥冥之中有天意，你又擅长忖度天机，你可否猜出我的姓名呢。”

少女蓦然撩起一直当着她额头的长发，露出一直被挡住的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两下，才说：“这位先生果然也是同道中人，自是同道中人，难道就不懂得这天机是不可泄露的吗？”

李治用少有的郑重的眼神看了看少女，最后突然叹道：“你很聪明，原本我对你非常好奇，不过今天，你算是满足了我的好奇心，虽然，以后我会很失落。”

楼兰少女显然并不明白李治话中的玄机，只能一脸高深莫测的笑。

李治突然觉得萧索，他一直认为西域的文化有自身的神秘性，那种预言，也许，真的能猜测天机也说不定，可是今天这楼兰少女，虽然也是机敏过人，但完全是靠着话语之中巧妙的共鸣，让人以为是在说自己，这种谈话的技巧，以前在大学的时候，李治也玩过不少，其实也没有什么技巧，只不过什么话都说的模棱两可，这样，可信度就更高，也更容易让人相信罢了。

“石碣，今天你有客人，我就不奉陪了，可惜了这盘好棋，要不然，也许今天我会赢也说不定。”

许石碣知道皇上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随口说道：“那这棋局就不要动好了，待一会儿我让小童将这棋局记下，待下次有机会，在行切磋，不过我怎么看，都觉得自己的赢面很大呢。”

李治哈哈大笑，“痛快，这次没有白来，石碣啊，一会儿你可要注意哦，你这个院长，代笔的，可不仅仅是你许家的。”

说完，李治转头，对楼兰神秘一笑，说道：“我们还会有机会见面的，楼兰少女，今天这事儿，有点意思。”

留下这句莫测的话，李治头也不回，大笑着离开了院子，而院子当中，楼兰却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