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宿命
王伊祁体内顿时仿佛响起阵阵雷鸣，那是药力激荡血肉骨膜，经络拓宽之音。
他面上先是闪过一抹畅快之色，似有春水初融，万物复苏之感，但紧接着，剧痛如怒涛般汹涌而至。
王伊祁身形一颤，豆大的汗珠自额间滚落，他的脸庞扭曲，似是正遭受着万蛇噬体之苦。
四肢百骸，无一处不痛。
那痛楚直透骨髓，考验着人之意志的极限。
王伊祁牙关紧咬，双眸中光芒不灭，到底是没有像莨菪所表现的那般狼狈。
待得痛楚渐退。
如同暴风雨后的宁静。
王伊祁瞳子犹如大星闪耀，内中似有真火燎原，炽热而明亮。
他感到浑身上下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每一寸肌肤下都流淌着汹涌澎湃的暗劲。
“这玩意儿，果非凡物。”王伊祁暗中喃喃低语，声音虽轻，却带着几分不凡的气势。
此次历练
不仅是对肉体的重塑，更是心灵的淬炼。
再反观莨菪，此刻药劲过去，状态却比之先前更差，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与疲惫笼罩着她。
那身曾经随风轻扬、尽显华贵的织锦长袍，此刻紧紧吸附在其起伏的身躯上，仿佛每一缕丝线都在诉说着主人所承受的煎熬。
汗水如小溪般沿着莨菪精致的面颊滑落，滴落在衣襟上，留下斑斑痕迹，映衬出她苍白的面容。
王伊祁望着对方虚弱之态，不由自主地吐露出一句夹杂着玩笑意味的感慨：
“早知如此，该劝你先吞蛇胆，再整衣冠才是。”
说罢。
他不再迟疑，弯腰一揽，将这位女侠轻轻扛于肩上，重新踏上了通往拱石村的山路。
莨菪此番也算是因祸得福。
虽然先死而后生，但是体魄与经脉的拓宽，无疑都将一定程度补全她原本积累不足的攻伐短板。
结合王伊祁方才惊鸿一瞥所看到的景象。
可以隐约确定一件事情。
莨菪这位“凤血仆役”是具备大气运之人。
所谓“宿命”，在某些时候也可以被理解成“天命”。
之前的旧因，正在落实为果； 未来的果，此刻也正种下新因。
因果涨落，缘数纠葛。
无数人的抉择。
汇聚成了几乎不可抗拒的宿命。
这意味着莨菪在完成宿命所注定的应尽之事前，将无往而不利，其中哪怕遭遇挫折，也能化险为夷。
甚至冥冥之中的天意，为了促成结局的到来，会使得她频繁获得福缘与造化。
这与王伊祁早先通过术数推算，集天时、地利、人和于一身的天命状态颇为相似。
只是正面的表现上会差一点，但却也胜在持续时间会更加长久。
难怪方才直觉对自己进行预警，莫要占据额外的一枚蛇胆。
对方身上的宿命意味着……
哪怕没有王伊祁救场，莨菪也会因为其他什么机缘巧合而猎杀那两头巨蟒。
他一入此界，便先后有所收获，则是纯粹沾对方的光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有人理解是：
老天并不仁慈，只把万物当作没有生命的贡品。
然而联系上下文，这种理解有失偏颇。
另一种更为提现道家思想的理解则是认为老子想表达天地公平的观点。
通俗点说，就是：
天地看待万物是一样的，不对谁特别好，也不对谁特别坏，一切顺其自然发展。
不管万物变成什么样子，那是万物自己的行为、包括运气，与天地无关。
天地顺其自然。
一切犹如随风入夜，润物无声。
这般有意雕琢而成的宿命。
只有着两个可能。
一是早先王伊祁所遭遇的那样，此方天地被故气所生之鬼执掌了天机。
而莨菪就是这个被选中之人。
用以达成对方的某些目的。
但这样一来，这个世界的“故鬼”，无疑比自己遭遇的老僧要更加深不可测。
当时对方想要逐步干预现世，都要依靠献祭额外的贡品。
至于二则是这方天道依旧自然发展，但因为中途遭遇了外“界”介入，使其本身发生了一些异变。
故而才发生连锁反应。
使之想要对此进行纠正。
王伊祁本身更偏向于相信第二个可能性。
毕竟光是宋世祖赵禅这个名字，就让人不得不吐槽，像极了他曾经在某个平台所看过的幻想作品。
这个世界同样发生了靖康之耻。
此人显然对应的该是原本那位宋高宗赵构。
北宋倾覆。
宋太宗赵光义一脉，只逃出赵构一人，也只有此人才具备继承大统的合法性。
而这位历史上对敌国称臣的开国之君，虽然成功做到了衣冠南渡、偏安一隅，但却也可谓是南宋复兴的最大阻碍。
如果说郑和决定继续远航，是尚且存在的可能性。
那么宋高宗赵构突然变得英明神武起来，则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这方世界的天道想要纠正的事，便很显然了。
以元灭宋，以元灭大理。
前者是因为有“赵禅”的存在。
后者则应当就是王伊祁原本猜测的那样，在抗击蒙元的过程中，借助了某种超出这个世界规格的力量。
而这个力量的来源很可能不仅仅是武功，同属一个世界之内，大理存在高手，蒙元也同样存在。
王伊祁隐约有些笃定，这个超出世界规格的力量来源，或许就是与莨菪有着深切关联的“凤血”。
若以这个猜测发展下去。
莨菪的宿命，显然是直接或者间接的造成大理的覆灭。
以此而兴，并以此而亡吗？
果然因果循环只在道中流。
不过眼下这诸般都仅仅还是猜测而已。
哪怕这个猜测很可能接近事实。
王伊祁可还没有时间与渠道去通读这个世界所发生过的历史。
或许“赵禅”和“赵构”就没有关系。
自己的猜测从起点就立不住跟脚。
宋太宗赵光义一脉无人幸存。
可宋太祖赵匡胤一脉，却是依旧有人幸存的。
原本的历史上。
赵构在金国南下擒龙的搜山检海中，遭遇惊吓而无法人事，最终无后，只得以赵匡胤的后人接位。
“你我虽是缘起偶然，却已共历生死，经历了两番厮杀，但对彼此的过往却似乎仍是雾里看花，未尝深探。”
王伊祁暂时将思绪撇开，目光如炬，对着肩上的莨菪，脸不红心不跳地缓缓言道：
“此际风平浪静，何不借此机会以心换心，互诉衷肠，揭开那些隐于胸臆的过往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