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退位
回门途中，红缇真予与红缇成夏没有任何交流，直到穿过林地，抵达山门时，红缇成夏才回头看了红缇真予一眼。
红缇真予抬头看山门上新刻的字，双唇紧抿，看不出喜怒。
“师兄！”
“成夏师兄，你回来了。”
山门口的十几个弟子热情地围过来。
“师兄，外面怎么样了？”
“师兄，你去了这么久，累不累啊？”
红缇真予收回目光，越过挤在一起的神门弟子，直接进门去。
弟子看到他，个个脸色变了变，红缇成夏拂开身前的弟子，与红缇真予并肩走了进去。
众弟子面面相觑。
“少主怎么了？脸色好像怪怪的。”
“对啊，他以前好像从来没有露出这样的神色。”
“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啊？”
“不知道耶。”
“难道是和成夏师兄吵架了？”
“不会吧，以前他们打架的时候少主都不会这样的……”
“真是奇怪。”
……
——
在人进门时，就已经有人进去通报了。
红缇真予踏入正厅的时候，红缇松穆坐在主位上，红缇百雅和红缇苓坐在一旁，大厅内还有门内其他长辈，但不见三个长老。
红缇真予对红缇松穆和红缇百雅行了一礼，“爹，阿娘。”
红缇成夏对众人行礼，“门主，夫人，众长辈好。”
红缇苓看了一眼其他长辈的脸色，低声道，“真予，长辈们都在此，你是太久没在家，认生了吗？还不给长辈们行礼？”
红缇真予站直了身，扫了他们一眼，他们一个个喝茶的喝茶，说话的说话，哪一个是准备受他的礼的？便是行礼了，结果无非还是像以往那样得不到回应的尴尬。
红缇真予对红缇苓笑了一下，而后神情严肃地转向红缇松穆，道，“爹，我的剑送回来了吗？”
场上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红缇松穆目光凝聚，看着站在大厅中间的红缇真予，不说话。
红缇成夏退到一旁。
红缇百雅皱眉，低声道，“真予，此事非同小可，你休要胡闹！”
“阿娘，我很认真。”今天站在这里，红缇真予是拿出十分认真的态度，他曾经为了躲避这一天，忍了又忍，直到大寒境一事过去，他受了很大的打击，恍悟了某些事，后来回门被惩戒，接着是在他人的算计里险中逃生，到了那个时候，从昏迷中醒来，他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庆幸，便是那时仿佛是重生一般的欣喜让他心生狠绝。
留在红缇门，是不值的。
从他八岁起，他就开始为红缇门拼命，到现在，他经历了很多，也成长了很多，重要的是，他学会了割舍。
他以前拼命，是希望别人多看他一眼，承认他，可是他对红缇门所做的一切牺牲在这些人眼中看来是理所当然，这让他觉得他所有的拼命是廉价的，他在这里这么多年，他看尽了冷漠，看淡了不公，他是个极易心软的人，可成长到今日，他准备割舍掉这个地方的时候，心中已经无波无澜。
红缇百雅眼神暗示他在这么多长辈面前不要乱说话，“真予，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红缇真予抬头，看着红缇松穆道，“大寒境的事，确实是我的错，我与一同前往的弟子起争执，他们不听我的，我便与他们分开了，我知道他们走的是最危险的一条路，但没有劝诫，任他们而去，所以最后他们全军覆没在大寒境中，只有没有走那条路的我活着出来了。”
红缇苓猛然起身，“真予！你不要乱说话，大寒境的事……其实是另有他因，你万不可揽在自己身上！”
“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另有他因？”红缇真予轻笑一声，“我当时不说在大寒境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不想受罚而已，没想到最后，你们还是当成是我见死不救，处了最重的刑罚，所以现在还有什么真相是不能说的？你们罚都罚了，事实如何，我是该说明白。”
“真予！”红缇苓蹙眉。
坐在离红缇松穆最近位置的红缇泷放下茶盏，抬眸看红缇真予，“你知道你公然承认这件事，除了要受罚，还有什么后果吗？”
红缇真予看向红缇泷。
红缇泷对面的红缇昀胤拍桌，冷声道，“身为少主，不顾门内弟子安危，公报私仇，见死不救，此行此德，你也配说自己是红缇门少主？！”
“不配。”红缇真予笑了一下，转向红缇昀胤，“胤叔说的对，真予不配当少主。”
“你还知道自己配不上？”红缇泷紧紧拧眉，“去大寒境，一千多个弟子，你有什么怨念你不能回来跟我们说，你非得要他们死在大寒境？！”
红缇真予面上还是笑着的，但他心中苦涩，那份苦涩无人知晓。
“笑？！你还笑得出来？！”红缇昀胤旁边位置的红缇缪生气地站起身，“枉我平日对你多加提点，没想到你竟干出这种事来？！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大厅内一个又一个此起彼伏的声音传入红缇真予耳中，红缇真予知道，如果这次不说清楚，冲着这事，接下来又是没完没了的训斥。
于是他在问责声中跪下了，他对红缇松穆行了一个大礼，“对不起，真予让各位失望了，真予自愿交出红缇门的继承权，从此之后，再不任少主之位。”
众人安静下来，红缇昀胤要说话，但红缇苓先他一步开口了，“真予，你给我想清楚了再说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红缇真予抬起头，“真予知道自己罪不可赦，为了不耽误红缇门的发展，真予甘愿退出红缇门，日后红缇门的荣誉与声望，与我再无瓜葛。”
“这……”众人面面相觑。
红缇真予继续道，“真予没有权力为自己说上一两句原谅的话，但至少，我有权力选择离开或是留下，还请，门主成全。”
红缇苓忍无可忍了，她跑过去把红缇真予从地上拉起来，但红缇真予已是下定决心，任凭红缇苓如何拉他，他都跪在地上不起来。
红缇松穆看向红缇苓，“回去！”
红缇苓咬牙放开红缇真予，气愤地坐回原位。
红缇松穆眼神深邃地看着红缇真予，沉声道，“你以为，红缇门非你不可吗？”
红缇真予垂眸，不言。
红缇百雅紧张地看着红缇松穆。
红缇松穆神情严肃，“真予，你长大了，有些事，你该知道轻重。”
红缇昀胤皱眉道，“一旦做下这个决定，便无回头之机，你可想好了。”
红缇真予正要说话，外面便传来几声怒吼，“让他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