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期限
第36章 期限
“喂？喂？能听到吗？能听到吗？”于浩扬按下通话键，大声地说道，随后放开，等待着那边的回答。
“能听到，听得很清楚！完毕。”对讲机里传来王建宇兴奋的声音。
“那就好，那就好。”于浩扬说道。他觉得自己应该再说点什么，于是问道：“准备吃饭了吗？完毕。”
“还没有。”王建宇的声音答道。“我们这边人多，做饭麻烦，大概还要一个小时。你们今天有什么收获吗？完毕。”
两人就这样没话找话地聊了十几分钟，却都觉得挺有意思。
其中唯一的原因，大概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找回了一点点现代社会的感觉，从此结束了通讯靠吼的局面。
之前他们并不是没有尝试着寻找对讲机，但他们能够找到的对讲机大部分都处于露天环境之下，有些甚至被尸体压住，全都已经因为进水而损坏，无法使用。
这一次他们在高永明的指引下，终于找到了十几个能正常使用的对讲机，还找到了两台用来增强信号的车载电台，分别放在他们和陈禹他们团队的顶楼，通话的质量感觉上相当不错。
唯一的问题是对于电量的消耗也极大地增加了，不过陈禹他们队伍里有一个懂车辆结构也懂一点儿电工的，他过来替于浩扬他们改造了一下他们平时用来给手机充电的那辆汽车的线路，引了一条线到了一楼的大堂里。发动车子之后，可以同时给四组蓄电池充电。电池充满之后就能拆下来带到楼上去给电台使用，也能用来给对讲机和手机充电，甚至可以在夜晚点亮一盏小小的灯泡，用来驱散黑夜。
但汽油却始终是个问题。
他们周围没有加油站，现在所弄到的汽油全都是从那些抛锚的汽车里想办法抽出来的。一辆汽车满打满算也就能抽个二三十升汽油，这样算下来，根本就用不了多长时间。
“你们最好是用铁桶或者是玻璃瓶之类的容器装汽油，要有盖子的防止挥发。”那个来帮他们改装充电线路的人告诉他们。“放在晒不到太阳的房间里，而且最好是弄点接地什么的，防止静电。这样能保存的时间久一点，要知道，汽油也是会变质的。”
“不会吧。”这倒是邱毅不知道的一个冷知识，主要是因为他对车子不怎么感兴趣。
“汽油会氧化，挥发之后里面的水分会增加，一两年以后，应该就没法用来给车子用，只能用来点火。”那个人说道。“所以你们也看看有没有太阳能充电的装置，以后我们说不定就靠那个了。”
“我们会注意的。”于浩扬点点头答道。
“什么地方会有那个……太阳能充电的装置？”于珊珊问道。
她对这些东西没什么概念，但起码知道充电用的太阳能设备和太阳能热水器不是一种东西。
“经常野营的驴友大概会有吧？”邱毅答道。“尤其是开房车那些？还有那些骑单车到处跑的？”
城市里根本就用不上这种东西，也没人会为了省那几个电费而去用更贵的太阳能发电设备。
“附近有什么卖野营装备的店吗？”于浩扬马上问道。
这种时候，又是于珊珊她们几个在附近上班的人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野营装备？”
“就是帐篷，睡袋，防潮垫，野外用的炉子和气罐之类东西。”邱毅说道。“还有工兵铲之类的工具，也许还有衣服背包鞋子什么的？”
“你要说帐篷的话，我好像见过。”刘姐说道。
“在什么地方？”于浩扬兴奋地问道。
“在超市里，好像是在四楼。卖衣服的地方旁边。”
“对的对的！我也见到过。”罗丽也说道。“四楼有好大的一个区域，旁边有很多好看的冲锋衣和风衣，还有登山鞋，就是太贵了，只能看看，凭我的工资根本买不起！”
人们的目光被她们的话引到了距离他们不远处的那幢建筑物上，那里本来是他们最初选定的藏身之处，而且也是他们觉得一定会有幸存者的地方，但从灾难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几个月，那个地方一直都保持着死寂，这让他们几乎已经可以确定，那个地方应该没有活人了。
他们根本就没法知道那个地方现在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仅仅是从超市大门外冲到二楼被卷帘门挡住的入口处再跑出来就要将近两分钟，他们根本就来不及撬开那道门，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危险。
“不值得冒险。”于珊珊很快就说道。
“是啊。”邱毅马上附和。“我们需要的所有东西外面都有，没有必要冒险。说不定在哪条街就能找到野营装备的专卖店，根本就不必到那里面去。而且，我从来没见过超市里卖这些东西的，多半只有帐篷之类的。要找的话，城边那些卖房车的地方找到这些东西的可能性更大吧？”
人们的注意力很快就从超市上移开，随后，他们又一次开始讨论关于他们下一步的出路。
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在于浩扬的坚持下，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寻找更多的幸存者上，不断地以他们所在的这幢房子为圆心，向外搜索更多的空间。
陈禹他们那个团队，还有工地的那些人都是在这种行动中进入他们视野的。
但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他们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清理自己基地周围的环境，相反，陈禹他们那个团队却因为有更多人手，可以一边搜寻幸存者一边改善自己的生活环境，现在他们那边的条件已经比他们这里好了很多。
“我们应该把注意力放回到我们自己身上了。”于珊珊说道。“高永明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过了这么多天，被困住的人已经没什么获救的希望了。能过活到现在这个时候的人，肯定已经不得不踏出了通往外界的脚步，不需要我们再去救援他们。”
“但是……”于浩扬还是不愿意放弃每一个机会。高永明被饿成那个样子是因为他被困在了一个可以说完全没有食物的地方，如果其他人身边刚好还有一些食物，还能弄到一点儿雨水之类的，幸运地活到了现在呢？
基地周围不会有什么变化，即便是现在不处理，对他们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但也许就因为他们的一念之差，一条好不容易幸存下来的生命就将逝去。
“我真不明白你这种莫名其妙的使命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他的话让于珊珊气得肚子疼。“我们只有这么几个人，不可能把整座城搜一遍。而且，你真的觉得你们就这样走一遍，能够起到什么作用吗？有能力回应你们的人根本就不需要你们去救也能活下来，需要你们救的人，到现在这个时候也不可能再回应你们了。”
“怎么会没有意义呢？”于浩扬忍不住说道。“如果不是从我们这里知道了毒气会溶于水的秘密，陈禹他们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可以在雨天外出搜寻物资，他们也许能活下来，但肯定会活得比现在艰苦得多！在收集物资的时候，他们很有可能会付出更大的牺牲！还有工地那边呢？如果不是我们发现了那边的情况，他们现在都还被那些人奴役！”
“没错，可这对我们来说有什么用？他们大不了对你说一声谢谢，然后呢？你觉得自己救了他们，他们会这么想吗？对于他们来说，你不过是告诉了他们一点常识而已！”
“你们冷静一下。”两人的语气开始变得很冲，气氛也变得僵硬，邱毅急忙站出来打圆场。“于浩扬想救人肯定是没错的，但于珊珊说的也有道理。”
“你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这种和稀泥的做法让于珊珊很不耻。
“我的意思是，我们应该设一个限定。”邱毅说道。“我们不可能无休止地去搜寻幸存者，到某一天为止，或者是搜寻到某一片区域为止，你们觉得怎么样？”
于珊珊看了看于浩扬，这个建议在她看来总算是有点意义了。
事实上她也不是非要阻止于浩扬去救人，但这种事情越到后面就越没有意义，越有可能不过是徒劳。而且，也永远都不会有终结的时候。
他们不过就是九个普通的幸存者而已，换成以前，他们都还是等待别人来救援的对象。何德何能要承当这么大的责任？
“吕杰峰？”她于是问道。
“我觉得邱毅说的挺好。”吕杰峰说道。
他也有些厌倦了这种生活。每时每刻都要提醒自己，决不能麻痹大意害死自己，总是在又湿又冷的雨天到外面去，回来的时候经常都是浑身湿透。大部分时候，鞋子里都已经完全是水，脚被雨水泡的又冰又麻，身体也冷得像石头一样，连喝好几碗辣姜汤才缓得过来。
如果能救到什么人也就算了，但绝大多数时候，他们的行动都只是徒劳地在雨里走来走去，一次次地对着空旷的街道和死寂的城市呼喊，这让他不止一次地怀疑，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们的确是帮助了一些人，但就像于珊珊说的那样，他们并不会把他们视为救命恩人，也不会对他们有什么额外的帮助，甚至都不会因此而想着报答他们。
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有这些时间，花在自己身上，让自己过得更舒服一些难道不好吗？
冰冷的雨天，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看看书，甚至就这么睡个大头觉又有什么不好的？
救人，什么时候变成他们的义务了？
“那么好吧。”于浩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那么，你们觉得应该到什么时候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