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守望
第34章 守望
“都已经这个样子了，还装什么装？”
“你们也想的吧？”
“求求你，我喜欢你好久了，反正都要死了，就让我……”
“你……你这个臭婊……”
黑暗中，于珊珊终于从梦魇中挣脱了出来。
她猛地坐了起来，几秒钟后，才终于从那一幕中挣脱了出来。
身上的内衣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全湿了，黏在身上非常难受，但更加让她难受的却是那些早应该已经被她遗忘的脸庞，只要一闭上眼睛，他们又会阴魂不散地冒出来。
“你们来啊！”她攥紧了毛巾被，咬着牙在心底对那几个幻影说道。“你们活着的时候就是孬种，死了以后又能拿我怎么样？是我杀死你们的，你们都来找我啊！来啊！”
“珊珊姐？”罗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这个时间她应该还在外面的楼梯间里值班，也许是因为自己弄出的动静太大，惊动了她们？
“珊珊？”刘姐的身影也出现在了门口。
在这样的世界生活了那么久，她们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黑暗，只凭借声音、影子和动作就能判断出对方的身份。
“我没事。”于珊珊说道，同时站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已经睡不着了。
隔壁邱毅的鼾声也突然停了，不知道是不是醒了。
于浩扬和吕杰峰一直没有回来，这明显影响了整个团队的气氛，所有人都感到强烈的不安，就连睡觉都变得警醒起来。
“几点了？”于珊珊问道。
“三点四十。”罗丽看了看他们用来计时的那个机械钟。
这是吕杰峰在一个老人的房间发现的，对于他们来说，真是万金难换的好东西。
虽然邱毅隔三差五总是要发动一下停在外面的那辆车子给手机充电，但那始终不方便，远远没有上发条的老物件适应这个世界的变化。
“天快亮了吧？”于珊珊本来想换一件内衣，但最后还是作罢。
虽然每天都在下雨，理论上并不缺水，但直接用雨水洗的衣服总会有一股奇怪的味道，穿在身上也不舒服。她们不得不用本来只是用来喝的过滤后的清水来洗内衣。
对于现在的她们来说，每天换洗内衣已经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每天换两次？就连于珊珊自己也觉得太过分了。
她披上一件长袖的针织上衣，套上牛仔裤，走了出去。
楼梯间的篝火还在不死不活地燃着，上面那个已经被熏得漆黑的不锈钢水壶正不断地往外喷气。时间还太早，刘姐还没有开始熬粥，她值班的时间都在凌晨，这样方便她顺便把早饭做了。但于浩扬和吕杰峰临时外出，高永明和吴红霞却还不能执行这样的任务，这个晚上值班的时间不得不临时做了调整，打乱了他们原本的节奏。
“真是……”于珊珊心里的烦躁不由自主地又强烈了起来。
“珊珊姐，你说……他们不会有事吧？”罗丽往旁边让了一下，腾出一个位置给她。
“当然不会！”于珊珊马上说道。“又不是只有他们俩，陈禹他们那边出动了十几个人呢！”
“但是……那些人，那些人不是也有十几个吗？”
自从听了吴红霞说的那些事情之后，罗丽的心里一直都有强烈的不安。
如果于浩扬他们出了什么事，而那些人又找到了她们这个地方，那她们该怎么办？
“别瞎想。”于珊珊用非常坚定的语气说道。“他们不会有事的！”
“但是……”
“没什么但是不但是的！他们一定会成功，而且一定会毫发无损的回来！”于珊珊有点生气。“你要是累了就去睡会儿，别在这儿胡思乱想！”
“我睡不着。”罗丽低声地说道，但再也不敢继续讨论这个事情了。
楼梯间里突然就沉寂了下来。
三人本来是一个办公室的同事，应该比团队中的其他人更有话题，但在发生了这么多之后，许多事情都已经成为大家心照不宣的禁忌话题。在没有了网络，没有了明星八卦时事政治，没有了街头巷尾家长里短，没有了部门之间的矛盾和对老板的不满，没有了时尚潮流和保养美容，甚至没有了脑残肥皂剧之后，彼此之间的熟悉反而让她们比不熟悉的人少了更多的话题。
是啊，她们还能聊什么？
聊走廊尽头那间屋子里的卫生纸库存还有多少？聊什么地方还能弄到别人用剩的半瓶名牌护肤品？聊天台上那些稀稀拉拉的菜苗的长势？还是聊她们绞尽脑汁，但迫于现实怎么也搞不出新花样的饭食？
她们的人生已经被局限在了这方圆不到五亩的方寸之地，没有了家庭，没有了未来，那她们还能聊什么？
她们还活着，而且身边的男人都很老实，很努力，能够给她们足够的安全感，她们还能抱怨什么？
“珊珊，你觉得他们会带几个新人回来吗？”刘姐终于找到了一个新的话题。
“也许吧。”于珊珊说道。
虽然她并不是太期望有新人加入，但缺乏人手带来的后果也是明摆着的，不用于浩扬一次次地提，他们也都看得见。
只要有可能，于浩扬应该会不予余力地邀请一两个甚至更多人到他们这里来。
从长远来看，这肯定是没错的，但从女性的本能出发，她和刘姐、罗丽一样，对此深深地感到不安。
新人的到来就意味着新的变化，新的可能，当然也意味着新的问题。在这么有限的空间里朝夕相处，如果关系不融洽，那对所有人来说都将是一种煎熬。
“别担心，于浩扬不会把不靠谱的人带回来的。”虽然心里同样怀有极大的疑虑，但她还是尽力地去安抚身边的人。
“那我们要不要先收拾几个房间出来？”刘姐说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等到他们来了，看到已经准备好的房间，应该会感到高兴吧？”
需要这么做吗？
于珊珊稍稍迟疑了一下。
东西都是现成的，这层楼也还有空房间，收拾一下并不费多大功夫。对于应该同样怀有不安的新人来说，这样的举动应该会让他们感到安心吧？
“好啊。”她点了点头。“罗丽你在这儿看火，注意听楼下有没有什么动静。刘姐我们去收拾两个房间出来。”
虽然不知道会来多少人，是男是女，但他们现在总共也不过就只有九个人，于浩扬不可能一下子就引来超过他们一半人数的新人，两个房间足够了。如果他们真的一次就带来很多人，那他们这个团队真不如并入到陈禹他们那边算了。
有事情做着，时间的流逝速度突然就变快了，一开始她们还必须借助微弱的火光和天边那一点点晨曦的亮光摸黑行动，很快，房间就开始变得敞亮起来。
刘姐回去熬粥，换成罗丽来帮忙，过了一会儿，李雨桐和吴红霞也起来了，开始各处帮忙。
等到天亮，邱毅和高永明也起来了。
邱毅开始劈柴，乒乒乓乓地响个不停。
高永明还没法帮忙做什么，不过已经可以扶着墙自己慢慢走，不再需要专门安排人照顾他了。
两个房间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就弄好了，大家聚在一起喝粥，然后又到天台上去看他们种的那些作物的情况，把那些看上去可疑的苗全部拔出来扔掉。
下了一整夜的雨渐渐有了要停的趋势，这让大家开始为于浩扬他们俩担心起来。李佳桐一直站在天台上看于浩扬他们去的方向，而其他人终于忍不住开始低声讨论起来。
“大概是安置那些人要费点时间。”邱毅安慰大家说道。“把她们救出来之后，总不可能什么都不管，直接把他们扔下就回来。”
大家都同意他的说法，但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雨也越来越小，人们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李佳桐怎么都不肯回到房子里来，一直打着伞站在外面，于珊珊和邱毅劝了她几次都没用，最后只能陪她一起站在雨里。
“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邱毅一次又一次地说道。
于浩扬在出发之前已经详细地向他们讲述了陈禹他们的计划，在邱毅看来，这个计划应该不存在任何问题。
但在这个不小心摔倒误吸一口气就有可能死去的世界，发生任何意外同样也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就算……他们俩总有一个会回来报信的。”他看着外面的街道，心绪不宁地说道。“还有陈禹他们，不管怎么说，那么多人总不可能一个人都回不来。所以，事情肯定很顺利，只是路上有什么情况耽误了。”
“嗯。”李雨桐点点头，却依然不肯回到楼梯间去。
邱毅只能继续陪她一起站着，他内心深处其实也一样不安，但他现在已经是这个团队唯一可以依赖的男人，就算是硬撑，他也不能有任何软弱的表现。
如果他坚持一起去就好了，即便加上他的力量也改变不了了什么，但他起码不用像现在这样忍受煎熬。
“他们来了！”李佳桐突然兴奋地叫了起来，马上向楼下跑去。
邱毅被吓了一跳，但却没有马上看到于浩扬和吕杰峰，直到十几秒后，他才在于珊珊的帮助下看到了从另外一条路回来的两人。
“只有他们两个……”于珊珊说道。“我们的房间算是白收拾了。”
她微微地有些失望，但更多的却是放松。
他们的行动到底是成功还是失败了？
从两人的神态看，应该没有失败。但如果成功了，为什么只有他们俩自己回来？
“他们俩回来了还不够吗？”邱毅则彻底松了一口气。
“是啊。”于珊珊点点头。“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