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是我送你回来的
陶锦书迷迷糊糊间，只感觉嘴里被人喂了微甜发苦的汤水。
身旁貌似有人在交谈什么，她下意识抬手捂住耳朵，嘴巴咂了几声。
“小姐酒量不好，你为什么不劝着她点？”顾清和负手站在窗边，整个人冷似冰霜，脸阴沉得能滴出墨。
“奴婢劝了，但当时那样的场合，奴婢实在劝不住。”春桃担忧又自责。
顾清和压根听不见去她的辩解，此刻再多的解释落在他耳朵里都是巧言令色。
“幸亏没发生什么，若真发——”
“春桃…”陶锦书忽然出声，打断了顾清和的持续问责。
顾清和赶紧回头，越过春桃，率先走到陶锦书跟前。
陶锦书揉着太阳穴起身，她还没看清楚面前的情况。
此刻天光大亮，白光争先恐后从窗缝中挤进。
她半起身，勉强睁开眼，第一眼就瞧见了神情冷峻的顾清和。
她呼吸一滞，木愣瞪着眼睛，“贺…贺哥哥？”
陶锦书敏锐察觉出周围空气的凝滞，她悄悄斜眼看向春桃。
春桃咬唇闭目，示意她自求多福。
陶锦书讪讪一笑，“贺哥哥怎么这副表情看着我？我怎么在这儿啊？”
她挠了挠脖颈，心虚得不敢同顾清和对视，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你喝醉了。”顾清和淡淡道。
“是贺哥哥送我回来的吗？”陶锦书妄图转移话题，她隐约记得是有这么一段来着。
可不提这个还好，一提顾清和的心就跟被人故意扎穿了似得疼。
他的脸色越发阴沉，最终将头撇到一侧，闷声将这事儿应下，“嗯。”
陶锦书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紫色身影，但来不及细想，她弯眼笑着，耍赖说：“那贺哥哥还生什么气？反正是你送我回来的。”
顾清和死死扣住掌心，以求转移心中的酸涩，微微吸了口气，“那也不要喝了。”
陶锦书笑容微凝，见顾清和神色凝重，她眼珠子一转，忽得想到什么，局促道：“不会是那些贵人，因为我离席不归而生气了吧？”
顾清和缓缓松了肩膀，此刻再吃醋，再嫉妒，他也泛起几抹心疼来，轻叹口气，“她们在你走后不久便散了，没有责怪你。”
陶锦书哦了一声，脑中又记起那段醉酒后模糊的记忆，脸有些灼热。
她踌躇再三，说：“贺哥哥，抱歉，昨日是我醉酒没了分寸，你别放在心上。”
顾清和悄悄握紧双手，强挤出一抹笑，妒意在心中滋生，渐渐形成带刺的藤蔓，势要将他刺死。
没了分寸…呵呵…
她是如何没得分寸？
顾清和忽然很想知道。
明明在他身边醉酒的时候也没有乱过什么礼数，始终同他保持着几分距离。
怎么贺之珩一来，她就要乱了分寸？
顾清和只感觉心火愈烧愈旺，几乎要将他吞噬。
落在旁人眼里，只瞧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贺哥哥？”陶锦书试探性喊了一句。
顾清和猛地回过神，看了眼春桃，勉强将那抹不恰当的欲望掩下。
“我无碍，衙门还有些事务要去处理，我先走了。”说着，他不等陶锦书回应，转身朝门口走去，忽而又脚步一顿，背对陶锦书道：“以后我不在时，少喝酒。”
话音刚落，房门被打开又合上，顾清和已经离去。
陶锦书呆愣地保持着原本半起身的姿势。
她貌似也没做什么出格的行为，怎得贺哥哥看起来气得不轻？
难道是自己昨晚太过了？陶锦书拧眉，想认真回忆昨晚的场景，但通通只有零碎片段，压根拼合不到一起。
她只能确定自己做了几件逾矩的事。
春桃在顾清和走后才敢上前，确认对方脚步声走远后，便顺势坐在了陶锦书一侧。
她长舒一口气，心有余悸地看向门口，“贺公子总算走了，刚刚差点没把奴婢吓死。”
陶锦书被打断思绪，好笑地看向她，双手撑着榻，“瞧你说的，明明贺哥哥也没做什么。”
春桃当即反驳，煞有其事道：“小姐你是不知道，贺公子守了你足足一夜，谁来也不说话，就坐在你床头，一直看着小姐酒劲消得差不多了，公子才终于开了口，让我为小姐喂些养胃的汤水。”
“啊？”陶锦书这才注意到床边一直放着把木椅，肯定是给顾清和坐的，她立马问春桃，“那这样说来，贺哥哥也没回席上，那些人真没说什么？”
春桃咬了咬下唇，声若蚊蝇，“是没说什么，但走前让小厮传了几句话，明摆着是在阴阳怪气，大概…大概就是在说公子假清高，不过倒确实没说小姐什么，反而还对咱们丫鬟下人客客气气的。”
陶锦书心一沉，已经无心再听春桃的最后一句话，随着哎呀一声，懊恼倒头睡在了软枕上。
闯祸了——
她无奈仰天长叹口气，她也实在没想到因为自己一时醉酒，竟让他间接受了这种委屈。
不行！
陶锦书一个鲤鱼打挺，将春桃都吓了一跳。
春桃嗫嚅着，试探道：“小姐…？”
陶锦书认真看向春桃，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得想个法子，弥补贺哥哥。”
＊
顾清和阴着脸回了衙门。
武六一路跟着他回来，大气不敢出。
内心不禁犯起了嘀咕，这陶家小姐也不是第一次喝醉酒了，怎么这次就动了这么大的气？
“我让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顾清和突然停住脚步问，走神的武六差点撞上去。
他堪堪停住，虚惊一场，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冷汗，谄媚笑道：“大人放心，小人已从隔壁同僚那儿打听到了，两日后会有明义楼的人，从隔壁州县回扬州。”
顾清和挑眉，垂眸，随意拿起面前案上的公文，“马药确定能立刻奏效么？”
“大人放心，这药从龙溪贺氏拿来的，贺氏的药，绝对不会有错，当然了，小人也早就实践过，百试百灵。”
“贺氏…”顾清和表情奇怪，喃喃重复了一遍，脸上闪过几分玩味，“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狂笑不止，弄得武六一头雾水，但也不敢询问，只能尴尬赔笑。
顾清和渐渐停了笑声，轻轻摇头，轻声自语道：“用你的药扳倒你，倒真是美事一桩。”
“大人，您说什么？”武六好奇问。
顾清和只用余光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没什么，做好你该做的事，好处少不了你的，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