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以利诱赌 逼良为娼
萧译听得小芳的声音,立马起身,赶了过去。还未到张家门口,就远远听见房东张大嫂拉着哭腔说道:“李爷,你行行好,小芳她才十一岁啊!你富贵双全,就放过我们娘两吧……”
萧译一听真有人将主意打在小芳一个十一岁的女娃身上,瞬间气冲牛斗,脚下如飞,几步跨过,已到了张家门口,就见围了好多街坊,脸上或现恐惧,或显怜悯。
就听得一个年青男子截口说道:“张家嫂子,我只是个跑腿的,哪算什么富贵!”
萧译挤进人丛,就见一个锦衣青年与四个彪形大汉,将张大嫂与小芳围了起来。
张大嫂头发散乱,手中抓着柄菜刀,虽是泪流满面,却隐隐透出一股凶狠,将女儿小芳紧紧搂在怀里。
他虽是女流之辈,但这股拼死护女的神态,竟也让这几个男人为之侧目,不敢亦或不愿逼近。
张嫂护女这一幕也让萧译不由想起,当年自己被黑虎帮毒打,也是爷爷用他瘦弱的身子将自己护在身下。
况且这半月来,自己吃着张大嫂的饭,又是小芳每天给他这个“王叔”送饭,再是不想惹事,此际如何能够袖手?
正要上前,打发了这几人。
忽听得身后两人悄声议论,一个老者道:“这张二牛好好的安生日子不过,偏要去赌博,这下可倒好,输了房子不说,竟还将妻子女儿都抵押了,真是失心疯了!”
萧译听到“赌博”二字,心中一凛。
前世他不知见了多少因赌导致家破人亡的惨剧!
就是他自己也曾身受其害,只不过他在还未伤筋动骨时,亲眼看到身边的赌友因为债务爆发,害的家人不得安宁,人也跑路了。
让他仿佛看到了自己以后的下场,才会痛定思痛,退出“赌坛”。
而那还是在朝廷严厉打击的大环境下,都会引发此等惨剧。
可在这个赌博合法、人分贵贱、黑暗百倍的世道,赌的可怕根本无法想象!
因为萧译清楚,赌徒一旦输红眼。
没有他不敢用的钱!
也没有他不敢下的注!
只听另一个壮年汉子叹了口长气,幽幽说道:“虽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可李二乐上门要人,张二嫂年龄也就三十出头,不是买去青楼,就是给人做仆妇,可这小芳这么小,肯定就被送去青楼了!”
老者也不由叹气,悯然道:“唉,这‘朱扒皮’真是作孽,就好了一两年,又开始干起这勾当了,只怕将来要遭报应。”
壮汉转头看了看周围,嘘的一声,压低声音道:“你不要命了?
这孩子还这么小,这朱彪是有些心急了,可也不能说是过错!
谁让张二牛这家伙不争气呢!
丈夫亲爹明知道会被送去青楼,都不心疼,莫非还想指着外人疼吗?”
萧译住了半个月,只见过一次房东张二牛,看起来老实憨厚,没想到憋出了这么一大招。但又一想赌徒心理,这也正常!
也就是前世朝廷严令禁止这类事,科技又太过强大,什么高官豪雄都莫能与抗,这种事才会很少,若是合法……
嘿,卖妻卖女的赌徒也会层出不穷的。
这时只见那锦衣青年,走到院中的一个石墩边,坐了下来,对着张二嫂柔声说道:“张二嫂,你嘴上叫我李大爷,可我李二乐是个什么玩意儿,我还是清楚的。
我无父无母,做的事被人骂缺德,生儿子没屁眼,可我也只为混口饭吃。
我今天就是同情你,掉头走了,也会有别人来。
彪哥是什么人,你想必有所耳闻。
他的账,在这临溪城,谁又能赖着不给呢?您说是吧?”。
那张二嫂咬着嘴唇,眼泪顺着脸颊不住流淌,她举袖一擦,说道:“好,这房子你们收走,我也可以跟你们走,可你能不能放了我女儿!”
她如何不知自己跟着去了,会是什么命运,可为了女儿,她宁愿一身承担。
但那李二乐却嗤的一笑,说道:“张家嫂子,我说句您不爱听的话,要没有你女儿,你觉得彪哥会借你家那口子一百两吗?
我虽是吃这碗饭的,可也不想太过难为你一个女人,还是放下刀,老老实实跟我走吧!”
张二嫂猛的退后几步,手中菜刀一挥,摇头道:“不行,绝对不行!”将女儿牢牢抱在怀中,神色中满是坚毅。
李二乐轻一摇头,嘿然道:“我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尽了,你还是这样,那就别怪我了。”
伸起右手,食中二指向前抖了抖。
两个汉子,一个去抢张二嫂手中菜刀,另一个想要去拉小芳。
可他们还没等近母女二人的身,就觉斜刺里突地一股疾风袭来。
随着“啪啪——”两声脆响。
两汉子几乎同时“啊”的一声,一个筋斗摔了出去。
众人均觉眼前青影闪动,张二嫂面前多了一个青衣长须的汉子,貌似有三十来岁。
张二嫂喜不自胜道:“她王叔!”
小芳更是脱口叫道:“王叔!”
只是母女两的眼神由感激,慢慢变得十分震惊,乃至于陌生。
她们怎么能想到,平时和和气气的王家兄弟(王家大叔)好似鬼魅现形一般,就仿佛从地底钻出来的。
李二乐的小弟与周围的街坊也都吓呆了。
这些人平日里也就见流氓地痞打打架,斗斗殴,哪见过这场面?
这人是怎么移动的?
又是怎么将人摔出去的?
尤其是李二乐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两名手下。
一瞬间脸庞就直接肿的好似猪头。
两人一个左脸,一个右脸,印着几根手指印,极为相称。
李二乐也练过几天功夫,可来人身手之快,是他从所未见,心想:“乖乖,就这身手,彪哥在他面前,也不够看哪!”
不由得咽了口唾沫,颤巍巍从石墩上,站了起来。
场面一时变得十分寂静。
这出手之人自然是化名王腾的萧译了。
他双手负立当场,一脸冷峻,仿佛就没出过手一样。
纵然卖这母女两的是丈夫、是亲爹!
这事,萧译也管定了!
李二乐定了定神,抱拳说道:“这位好汉,是要为她们出头了?”
“不行吗?”
萧译语气很是平静。
李二乐不加思索道:“尊驾言重了!
我们彪哥最喜欢结交英雄好汉,冲着您的金面,天大的事,也有的商量!”
萧译见识非凡,单从周围街坊适才窃窃私语,也没人骂这李二乐,就可见其之厉害。再一听这话,眉峰微抖,心下暗道:“这小子为人处事极为得体,明明干的缺德事,却让人恨不起来!
能有这份功夫,看来这是真儿八经混黑的,这身后的组织也绝不是什么小团体!”
萧译无论是从前世的小说中,还是从自身接触到的一些社会混子身上,发现了一条规律。
这类人平日里虽做些违法乱记之事,算得上心狠手辣,有人更是无所不用其极。
但对江湖上有本事、有名望的人物,却是极力巴结,一来畏惧遇上大侠或是大人物,将他们除之以扬名,二则万一舔好了,能够说上几句话,交个朋友,若哪天马失前蹄,有个三长两短,还能倚为靠山。
逢强智取,遇弱活擒,才是这种混黑之人的常存之道!
那种不分对象,就一味嚣张跋扈的人,要么就是背景直接通了天,可以肆无忌惮的横晃,要不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蠢货!
再一种就是只会装狂。实则要脑子没脑子,要实力没实力,这种人在前世那等安稳世界混不明白,在这个世界更是活不长久!
就是江湖中人最为常见的报号,那也是很有讲究。
其中分寸,必须得拿捏的恰到好处!
若连点眉眼高低都看不出来,张嘴就是我大哥是谁,在下什么门派的言语。
呵呵,或许本只一件小事,就会大动干戈,变成无法调和之事!
最终演变成流血事件!
显然,李二乐很懂分寸,他以极低的姿态说“彪哥喜欢结交英雄好汉……”云云。
虽只一句话,既捧了萧译,还不显山露水将身后的靠山抬了出来,也没给自家大哥丢份。
这一手比之于武功,也可算得是厉害之极的手段了。
没有极高的眼色以及应变能力,绝做不到这么滴水不漏。
萧译心念电转,面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淡淡道:“朱彪身后的老板是谁?”
李二乐笑着道:“好汉,这您可就难为我了。不是我不说,而是我真的不知道!
您一看就是久历江湖的大豪客,听口音也不是我们本地人。
小的只是听命于彪哥,负责催个债、收个帐,至于是否还有东家,实在不是小的所能知晓的。”
萧译冷冷道:“这事你们干了多少?”。
李二乐一怔,道:“不知尊驾问的是?……”。
萧译一字一字道:“以利诱赌、放贷抵债、逼良为娼!”。
李二乐见他面色清冷,眼神中厉芒闪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叫道:“冤枉啊,大侠,赌博这种事都是赌徒自己禁不起诱惑,找上门来的!
至于放贷,那是赌徒自己输了要翻本,主动要借的,他们自己为了多借,就将最值钱的就给押了。
可这也没人用刀架脖子,逼他们赌,更没人硬逼他们写下卖妻卖女的文书啊?
这都是他们自己愿意赌、愿意卖的!
大侠明鉴哪!”
萧译眉头一挑,心道:“好一张巧嘴!”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实情!
因为赌徒在借钱时,总觉得自己能够翻本,只要赢回来,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
结果还是输,这账赖不掉,也就躲不开了!
萧译再次问道:“像张二牛这种事,你们干的多吗?”
李二乐摇头道:“不多,绝对不多!”
一见萧译脸色漠然,又接着道:“不,不,准确的说,是卖房卖地的很多,卖妻女的相对就比较少了!”
萧译心道:“比较少,那也就是不少!”
他本想问其是不是隆福会的,但想着此事因张二嫂而起,将话一旦挑明,自己纵然不惧,别救人不成反害了张家母女!
随即轻轻摆了摆手,眼神看向张家门口。
李二乐鉴貌辨色的本事炉火纯青,当即站起身来,拱手作了个揖,轻声道:“那就不打扰您了!”。
连忙挥了挥手,招呼四个手下一起离开。
临出门时,萧译凛声道:“张二牛人在何处?”
李二乐回身应道:“就在我们赌场!”
萧译双眉一轩,声音很是寡淡:“说清楚!”
李二乐见他眉头一抬,身子就是一抖,点头哈腰,道:“东大街四海赌档。我们马上……”
“滚吧!”
萧译直接打断。
他可不想就此让张二牛回来!
这种人得让他在悔恨、无助中痛上一痛再说。
“唉,唉!”
李二乐陪着笑脸,带着几人低着腰,退出了张家大门。
这时就听“扑通”一声。
萧译扭头一看,张二嫂拉着小芳一起跪了下来,说道:“小芳,快给你王叔磕头!”
未等小芳开口,萧译轻轻一拂袖,凌虚就将二人抬了起来,说道:“张嫂客气了,举手之劳,何至于此!”
这时门口那个老者说道:“这位壮士,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这李二乐这会不得不卖你面子,可你一旦走了,指不定“朱扒皮”还会找这娘俩麻烦的。”
萧译哈哈一笑:“那是自然,我岂不知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的道理!”
他放李二乐等人走,就是知道这些人都是喽啰,纵将他们打杀,也没有任何意义。之所以问清地址,为的就是要寻正主,彻底给断了根!
只是对方组织必然不小,那一旦搞起来,尽量得将这母女二人摘出来。
萧译刚一迈步,但觉袖子一紧。
“不,他王叔,你不要去找他们,俗话说好汉架不住人多,那赌档养了很多打手,你……”
张二嫂拉住萧译的衣袖,言语中满是担忧之色。
萧译心下甚慰,自己纵然不怕这伙人,但见张嫂能担心自己为了她们有了折损,总觉这人就没白救!
他可以救人不怕麻烦,但也不想救个认为自己所为,都是理所应当的白眼狼。
当即轻轻抽回衣袖,笑了笑道:“张嫂放心,我只是去找他们谈一谈,说不准就谈成了。”
他见街坊众人都有不以为然之色,心念一转,问道:“莫非这四海赌档真的就是龙潭虎穴?不知哪位知晓他们的靠山是谁,可否说来听听?”
说着眼神射向了适才开口的那个老者。
萧译这话一出,老者脸上微微变色,直接转身离开。看热闹的街坊也都一哄而散。
萧译忽道:“莫非他们背后是隆福会?”
这一声,便让众人都回过了头。
萧译心下当即有了肯定,转头对张二嫂道:“张嫂,你在家里呆着,我去去就来!”
身子一晃,已到了门口。
张嫂脸色苍白,摇头道:“他王叔,若事不能行,你要顾好自己…”
萧译不由驻足,幽幽道:“张嫂,张二牛还要不要了?”
张嫂很是为难道:“他以前不是这样子的,他……”
萧译叹了一声道:“我懂,赌徒上了桌,就不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