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梅豹子
脸庞稚嫩心地善良的长夏公主,手捏狼毫小笔,在一张纸上反复计算着什么。
薛嬷嬷偷眼去看,知公主正精打细算的设计着自己的生日花销,她希望不失体面而又能少花点钱。
她如此节俭,只因为安国公唐琼的一句:现在唐家经济不妙。
新人新气象,好女持家。难怪唐琼如此喜欢这位小公妃,她除了有少女应该有的天真烂漫,还知道照顾男人,照顾家。作为一个四十九岁的老男人,唐琼当然知道不是所有女人都会像她一样纯良。
有节俭的女人,也有天性挥霍的女人。她们解恨似的花钱,月月花光,低智消费。甚至贷款花钱,不是为了生活必需品,而是为了虚荣。这种女人,实乃失大德,却不能与之谈德,轻则嗤之以鼻,重则发狂暴怒,辱汝无能,不能富养之。
新任公妃照比前两任公妃更显贤淑,她不像凤阳公主赵玉凤那般脾气暴躁,不像樊公妃那般工于心计。与林侧妃孔侧妃相处融洽,还极力拉拢公认最难缠的梅郡主。
而唐梅不厌其烦的每日跑去内宅行晨昏之礼,是因为唐梅与上一任公妃就闹得很不愉快,也因此影响了她与父亲的感情。唐梅不希望历史重演。
就这样,一个拉拢,一个投向,二人关系自然会很快好起来。
苏瓶算是吃了唐梅的挂落儿,每日去给这位小公妃行礼,也因此常能见到国公唐琼。唐琼对苏瓶还是比较满意的,还说苏瓶旺家。
这话倒是真的,苏瓶入赘,就相当于带来八十万两白银。而唐氏细盐坊,也已开始销售。细盐品质高,价格还有优势。细盐坊加班加点,依然供不应求。现在来清化坊购盐需要预约,已经预约到下个月。
收入可喜,解唐氏燃眉之急,甚至比万花楼三成股份收入还高。要知道那三成股份,可是唐宽投资四十万两的结果。
细盐坊生意红火,苏仙人的三位弟子还添油加醋的做宣传,他们称此盐为苏盐,以区别市场上其它细盐,这让苏瓶在清化坊乃至整个盐业都名声大噪。以前那些说他吃软饭的人,此时口风大变。
薛嬷嬷来到楼兰郡主府,言说公主生日,邀请唐梅庆生:“公主说了,不需任何人带礼物来,否则这生日宁愿不办。也不用郡主从家族账上划钱,公主自有嫁妆钱可用。”
唐梅道:“我唐家公妃过生日,岂能让公妃自己掏钱?若真是那样,我这个守账本的也太不懂事了。且不说公妃,就是那些夫人过生日,也是有定额银子可拿。你回禀公妃,就说这事不用怹操心了,我这边自有安排。”
薛嬷嬷道:“你瞅瞅,咱就说梅郡主是好心肠的,也难怪咱家公主那般喜欢梅郡主。可话说回来,若真的让梅郡主操心了,那老奴跑来一趟,岂不是没把话说明白?回去之后,免不了挨埋怨的。”
唐梅扭头对王嬷嬷道:“王嬷嬷陪薛嬷嬷去一趟国公府,告诉公妃不要多心。若怹带头不要这钱,容易让其他人不高兴呢,搞不好还被人说三道四的。怹久居宫中如在仙境,可不知这凡间婆娘有多麻烦。”
不久后王嬷嬷来到国公府,就把唐梅的话说给公主听。
长夏公主轻叹一声道:“梅郡主果然体恤我。她虽是晚辈,却又是我的良师益友。这让我想起‘子贡赎人’的典故。我若破坏了规矩,不要那钱,正如端木赐(字子贡)赎人不受赏金,实乃谬举。”
长夏公主陪读太子,从小儿听老学士讲课,她当然会知道些典故。可王嬷嬷哪里知道谁是子贡,王嬷嬷听了个稀里糊涂,也不敢多问,只是记得小公妃夸赞梅郡主是她的良师益友,便跑回来与唐梅说。
唐梅心中高兴,自不必说。
……
昨天离开不良人公署,苏瓶没直接去北市,而是去了通济坊,找到坊丞邰正力。邰正力果然没有食言,这些天他与一些认识胡超的人吃吃喝喝,打听到不少消息。
官场上,谁人贪了什么,当这个人退休以后,各种传言就多了起来。或许,其中一些传言是捕风捉影,但其中一定有些是真的。与邰正力一番谈话,苏瓶找到不少线索,只等着查证,便可去找胡超谈一谈。
再去见胡超,不坑他一间门面店来,都算苏瓶白忙活。而一间门面店,不过是胡超家产的三十分之一。这些都是他的贪污所得。给他放点血,苏瓶不觉得亏心。
其实苏瓶这种行为是不对的。他应该像包拯那样,收集罪证,审判胡超。这才是传统意义上的青天大老爷。可苏瓶不是包拯,他没有包拯那么高的觉悟一心为国为民,为皇帝老儿卖命。不过苏瓶也是有底线的,他不欺负穷人和老实人,还时常接济苦命人。
也不知苏瓶这种脾气什么时候能改,又或许他永远也改不掉。
苏瓶请邰正力吃酒,一直到下班时间才返回刑部。现在苏瓶没有顶头上司,不用做汇报,可小刀吏梅染却要向上级汇报工作。
负责管理刀吏的员外郎,每天都要把自己的权力发挥到最大,明知道没事也要问一问,并假模假样的做记录。梅染给他的回复,通常都是一句话“保护监察御史人身安全。”
今天梅染回来比较晚,单独一个人去屋里作报告。门禁司员外郎是从五品,道光坊功勋街管氏,名唤管综,敲了敲桌子说:“从明天开始,换个人跟他。”
梅染急道:“为什么!”
管综怒道:“我安排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有什么资格问我为什么?”
梅染气道:“若我不听呢!”
管综站起身,指道:“你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吗?小小从九品,我去吏部一句话,就拿掉你!”
梅染火了,冲上前去,一把抓住管综脖领,一摔横刀,绷簧磕在桌面上,刀弹出一尺,架在管综脖子上,梅染瞪目逼视道:“若你敢拿掉我的品秩,我要你的命!”
内功深厚,苏瓶听力远超旁人,听得门里声音,一惊。
可苏瓶并没有推门而入。因为,没有第三个人在场,这件事或许还有缓,可如果有外人看见,管综非跑去吏部不可。有人要敲门进屋,也被苏瓶拦在外面。
也不知屋里两人低声说了些什么,不多时梅染就出来了,还故作轻松的样子,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苏瓶没往屋里看,也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而屋里那位,帽子不知丢哪去了,头发也有些散乱,正左右顾盼找他的帽子。
碰见梅染这种野豹子,真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
常有出人预料之举,打人一个措手不及。
估计现在那位倒霉的员外郎脑子里还有些发蒙,也不知他缓过味来之后,会如何处理梅染。
估计不能轻饶她。
“我猜你要倒霉,哪有像你这样对待领导的?”苏瓶一边走一边说:“暴力不能解决问题。”
梅染眯眼道:“暴力不能解决问题,但能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其实这句话是苏瓶说过的,被梅染记住了。
苏瓶笑了:“好吧,随你愿意。就算被开除,也无所谓。一个月才三两银子而已。以后你帮我打理房产,我给你的钱只多不少。”
“真的?”
“那是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嘁!你嘴里的谎话还少吗?”
……
“那个骑红马的,就是苏瓶。”
下班后,苏瓶带着梅染离开刑部,向北市而去。刑部衙门外,胡同里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身披斗篷头戴篷帽的齐王府太监王双喜,一个是江湖刀客张万钧。
张万钧说他是雷瘟乾的弟子,可是雷瘟乾从来不用武器,只凭《大力金刚·掌·指·拳》行走江湖,横行天下,与程万奴、无两和尚、独孤剑并称四大宗师。
有人问张万钧,大宗师不用刀,你为何用刀?张万钧通常回答:滚。
张万钧身穿短打衣靠,紧袖束腰,头戴斗笠,抱着肩膀,低着头。
王双喜阴冷目光横移:“我带你认识人,你他吗的往哪看呢?你低着头,能看到人吗?”
张万钧冷声道:“有钱,我才能看到人。你还没把钱给我,我看不到人。”
王双喜咬了咬牙,掏出一袋银子丢到地上:“钱,已经给你了。”
张万钧依然抱着肩膀,低着头:“我从来不弯腰拾钱,因为我看不到地上的钱。”
王双喜气得脸上肌肉抽搐,可他还是弯腰捡起钱袋,递给张万钧。
张万钧接过钱袋子,打开看了看,揣进兜里:“不够。”
王双喜怒不可遏,喑哑道:“不要得寸进尺!说好的,分两次给你。”
张万钧道:“一共是二百两黄金,分两次,应该是一次一百。如果少于一百,我是不会动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