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十七 余晖落下
张月初四人走在郊外的小径上,朝着青云山的方向快步走去,四人此时心情都略显放松。
徐定舟作为外来之人,想立即融入队伍,与三人关系融洽。这明显就是异想天开之事。好在张月初性子不错,也不会对他有任何的偏见,偶尔也会跟他搭两句话,问一些江湖上的事情。徐定舟对此自然也是态度诚恳,知无不言。
虽然徐定舟加入三人的旅途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但郑白羽对他的印象并不好,对他当初在小巷中堵截三人之事甚至还有一些耿耿于怀。但好在郑白羽情商不差,也并未在言语和神情上表现出对于徐定舟过多的反感。
至于李敬熊,他对人的态度大多取决于张月初。张月初若是与人友善,他自然也会同样对人友善。
反正他从小都这个样,以前跟着李敬玄,如今跟着张月初,确实没有太大的区别。
和曦的阳光照射在四人的身上,已经完全没了方才雨落的痕迹。这稀疏平常的感觉,也让四人逐渐淡忘了之前所发生的一切。
总算离开这是非之地了。
就当四人以为这一切算是结束之时,三道人影出现了在四人的面前,拦住了去路。
张月初心中波澜起伏,但依旧故作镇静地打量这三名不速之客:此三人的穿着却都不太寻常,各自都穿着颜色不一的宽松袍子。其中为首者乃是一名中年男子,虽然面无表情,但五官依旧略显凶恶,整个人往那一站,威压十足。而他身边的两人则略微年轻一些,气势也比不上领头之人,但看向四人的眼神皆是不善。
来者三人自然便是诛星阁的宗主宋煌以及两位护法。虽然张月初、郑白羽与李敬熊并不认识三人,但从小身为刺客混迹江湖的徐定舟自然认得,毕竟就在昨日,他还刚刚亲手刺杀了宋煌的独子——宋天灼。
宋煌看了看眼前不曾见过的四位少年,随后先声夺人道:“老夫乃是诛星阁宗主宋煌,今日有事想请教四位侠士。为何吾儿天灼的随身玉佩会在四位公子的身上?”
此言一出,张月初与郑白羽心中皆是骇然。而一侧的徐定舟则如临大敌,他想起了酒楼中张月初那句“死人的东西能不拿便不拿,我觉得不太吉利”。
当时徐定舟还觉得张月初之言在隐射自己,如今看来真是一语成谶。
张月初与郑白羽自然知道玉佩之事,毕竟两人当时亲眼看见徐定舟收起了玉佩。但此时此刻,两人都深知不可有太多的反应,不然一旦路出马脚,就是坐实了徐定舟罪行。
好在徐定舟也是经历过风雨之人,并未有太多慌张,他从怀中掏出了那枚虫型的玉佩,笑着道:“请问前辈,是这枚玉佩吗?”
宋煌一看,正是自家儿子宋天灼的贴身玉佩。这玉佩乃是宋煌儿子宋天灼幼儿时,宋煌妻子送他的礼物。宋天灼对于这个虫型玉佩最为喜爱,从未离身。而此时玉佩在这,自家儿子却不见踪影,联想到方才酒楼一幕,宋煌知道自家儿子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宋煌心中已起杀意,但面色依旧如常:“这位公子能否告知老夫,是从哪里得到这块玉佩的?”
徐定舟没有任何地迟疑,立即回道:“回前辈,这块玉佩是晚辈在城中的小巷中捡到的。晚辈见玉佩造型奇特,见所未见,觉得有趣便留在了身边。实在没有想到竟然是令郎的随身之物,既然能在这有缘遇见前辈,晚辈立刻将它物归原主。”
徐定舟神情自若、言语真切,要不是张月初和郑白羽知道内情,多半也要信以为真。
说罢,徐定舟便拿着玉佩朝着三人走去。他抬起手,刚想试探性地将玉佩递给宋煌,结果宋煌右侧的陈先猛然挥手,巨大袖子舞动,随后便有一把一把镰刀从袖中飞出,朝着徐定舟脖子划去。好在徐定舟心中早有准备,迅速翻身后退,躲开了这次本该要他性命的袭击。
郑白羽看着对方三人的突然发难,焦急地大喊道:“你们干什么!”
局势顿时剑拔弩张。
周先看四人质问的眼神,森然地说道:“这玉佩上有血腥味。”
宋煌眯着眼说道:“我诛星阁与四位公子可有过血汗深仇?”
张月初摇了摇头。
宋煌看着张月初的回应,不在压抑心中的怒火与杀意,咆哮道:“那尔等杀我爱子、屠我门人又是何故?!”
张月初脸冷了下来,他实在没想到,宋煌能够仅凭这一些小的细节就猜出端倪,如此江湖老道,不愧是一宗之主。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今日一场恶战看来是在所难免了。
宋煌看着眼前让他承受丧子之痛的四位罪魁祸首,冷冷地说道:“动手。”
随着宋煌一声令下,周浮与陈先两人露出了宽松的袖子中各自的武器——双钩与镰刀。
陈先箭步向前,乌黑的镰刀再次向徐定舟飞去,徐定舟侧身躲避,顺势拔出短刀小腰挥向陈先腰间。怎知陈先早有准备,右手猛拉与镰刀相连的铁链,镰刀竟以一个奇怪的弧度向徐定舟身后袭来。徐定舟只好转身格挡,陈先借机一脚踢在了徐定舟的腰腹之上,徐定舟来不及躲避,飞落在泥泞之中。而陈先并不打算放过徐定舟,徐定舟还未起身,镰刀便再次袭来。千钧一发之际,徐定舟双手撑地,整个人以倒立之姿从地面弹起,躲开了镰刀的攻势。随后徐定舟翻身下落,竟然一脚踩在了镰刀的铁链之上,突如其来的重量,是的陈先右手压力倍增,刹那间竟无法顺利拉动铁链。
而徐定舟不亏是墨沙的刺客,他行动敏捷,于铁链之上大步跃向陈先,随后顺势一跳落在了陈先的身后,反手握着的小腰猛地划向陈先的后颈。陈先转身避开,小腰与陈先的脸颊在仅仅只有一寸的距离擦肩而过。就当陈先因自己成功躲避这致命一刀而感到庆幸时,眼前的徐定舟竟然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下一刻陈先便觉得自己脸颊炸痛,一道长长的血痕出现在了他的右脸之上。
陈先用左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盯着眼前看似平平无奇的少年,心中感叹。
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另一侧,周浮飞向张月初,双钩如同猛兽的利爪,试图在张月初拔刀之前便将其撕碎。但一根飞来的铜柱打断了周浮的美梦,周浮身处空中来不及闪躲,只好运气强行格挡,硬生生抗住了铜柱的巨大气势。随后一道人影冲来,在铜柱还未落地之时将其抓住,随后再次砸向周浮。周浮完全没料到,这魁梧少年不仅力气大得惊人,身形也如此矫健。面对迎面而来的铜柱,周浮无奈只得伸出左臂格挡,但沉重的力道还是迫使他单膝跪地。
但哪怕李敬熊力道力道,周浮作为身经百战的摘星阁护法,自然并不认命。周浮挥动右手,右手之上的铁钩便朝着李敬熊的左腿勾去,可李敬熊压根不买他的账,直接无视周浮对于他小腿的攻击,抬起铜柱猛地砸下,试图将这个方才对自己月哥动手的陌生男子砸成烂泥。而左臂上的压力消失的刹那间,周浮便瞬间放弃了对于李敬熊左腿的攻击,立刻翻滚后退,与李敬熊拉开距离。
在一侧不打算出手的宋煌见到眼前的一幕有些诧异,自己的两位心腹护法,对上这四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竟没有讨到一分一毫的好处。
站在宋煌对面的张月初显然没有宋煌那般悠闲自得,他原本忌惮宋煌,但见对方迟迟未有动手的迹象,而李敬熊一边已有压制之势,所以张月初便想着与徐定舟夹击一处,率先击杀手持镰刀的男子。
张月初气势一变,左手发力,蓄势待发。可他还未来得及拔出蜃气楼,一柄软剑破空而来,如毒蛇般直扑他的面门。张月初对于宋煌的出手早有预料,但是这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剑锋还是令张月初有些诧异。
张月初侧身躲闪,蜃气楼出鞘,横腰斩向宋煌腹部,结果宋煌左侧的袍袖中又伸出一把软剑,挡住了张月初的刀势。而宋煌右手的软剑在越过张月初后以一个诡异的弧度向张月初后脑袭来,与方才陈先镰刀的后方袭人别无二致。
看来这诛星阁的武道路数走的多半是诡谲路线,这让张月初有些头疼。
张月初感受到后方袭来的凉意,侧头躲避的同时反身一脚踢向了宋煌的腰部。宋煌并未打算与张月初以伤换伤,便跳步后退与张月初拉开距离。张月初抓住宋煌后退的空当,手中蜃气楼从上猛地劈下,斩鲸之势便朝着宋煌奔涌而去。而宋煌面对这惊人的气势并未有太多的惊讶,双手软剑并出,两道剑气横空而上,直接将张月初的刀势斩断。
张月初看着眼前溃散的刀势,心中有些微微发冷。
对方是货真价实的一品高手!
虽说有压力,但是张月初也并不畏惧,毕竟一路上遇见的一品高手并不少,自己甚至还在长安城外斩杀过一名北夏的一品高手。更何况此时的自己虽说是二品境界,但与一品的差距其实也就是临门一脚而已,说不定哪天走运便迈过了这个无数人都渴求的门槛。
张月初收了收心思,不再多想,然后他向前猛地一跃,举刀劈向宋煌。
宋煌对于少年的主动有些惊讶,便伸出右手准备持剑格挡,而左手的软剑也正等待张月初靠近后突施冷箭。谁知蜃气楼上重重叠叠的巨浪之势让宋煌有些措手不及,他感受到自己右手上的压力剧增,连忙伸出左剑共同格挡。他是在有些没有想通,眼前这个体魄完全谈不上强健的少年,刀上的气势能如此惊人。
而张月初并未因为攻势被阻而停下进攻,他深知宋煌武道路数诡谲难防,若正常生死相斗,自己多半会处于劣势。所以张月初只好以攻代守,不给对方突施冷箭的机会。
宋煌毕竟是一宗之主,道上的老江湖,也猜到了少年的意图,他与张月初贴身搏斗的同时,一直试图脱身,与张月初拉开距离。
就在张月初与宋煌两人龙争虎斗,难分高下之时。李敬熊与周浮的战斗率先结束,周浮虽然相比李敬熊经验老道,但他与陈先一样,毕竟只是一个二品宗师。换做寻常对手,周浮依靠诡异与刁钻的进攻多半能占点便宜。可李敬熊压根不吃周浮这一套,直接无视了他小偷小摸的动作,手中铜柱挥舞不停。
周浮这二品宗师的体魄气机哪扛得住李敬熊这气吞山河的力道,要知道这可是能与江湖人称“阴阳妖”的童寒山正面相搏的天人体魄啊!
没一会周浮便力竭不支,被李敬熊活活砸断脊柱而亡。
另一侧的徐定舟虽然没有李敬熊这么轻松顺利,但他便入刺杀之道,无论是体魄身法还是厮杀经验,都毫不逊色陈先。而且他那不与人接触便能以气伤人的奇怪功法更是让陈先难以应对,小腰刀身上凝聚的气机比小腰本身更为锋利。最后徐定舟故意卖了破绽,以镰刀划伤自己后背的代价,割下了陈先的头颅。
就当众人觉得局势已定之时,场面突生异变。李敬熊与徐定舟两人先后毫无征兆地倒在了地面上,而躲在后面多时的郑白羽见状,赶忙跑到李敬熊身旁。确认之后,郑白羽朝着张月初大喊道:“表哥当心,兵器上有毒!”
可郑白羽这一声提醒,却让张月初短暂地分神,攻势之上出些了破绽。宋煌则找到机会,一举破开张月初的攻势,与张月初拉开了距离。
张月初眼神冰冷地望向宋煌,他没有开口说任何话。因为张月初知道,要救两人,除了拿下眼前这位诛星阁的宗主,别无他法。
而宋煌看见了周浮与陈先的尸体,脸色也十分沉重。
两人就如此对峙着,谁都不敢擅自先动。
此时夕阳西下,似乎昭告着一些事情的结束。火红的余晖照射在张月初身上,而他手中的蜃气楼则泛起异样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