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渝州城（四十六）戏中戏-下
百里姰道：“整个徐府我已命人查探清楚，除了徐辉带走的亲信，留在渝州的都是凡人，这些人尽可交予王府应对，只是如今尚不清楚这狐妖身边到底环绕着多少妖物。”
“都说擒贼先擒王，只要杀了那狐妖，解决其余小妖还不是摧枯拉朽之事。”翟羡抿了口茶，“就是不知道咱们打完狐妖还有没有命呐。”
“既是一场大战，渝州城内的百姓需得提前转移。”裴思静道：“为了确保安全，还得再从我们中间抽出一人跟随保护。”
“不必如此。”百里姰向殿外施法，随即有位相貌清隽的公子走进来，正是日前跟在紫英身后前来为他们量体裁衣的裁缝。
“这位是荀公子。”百里姰向几人介绍道：“他是投靠我建宁王府的修士，保护百姓撤离的事可尽数交予他去办，不会出差错。”
“我早看出你不一般，竟然也是修士。”翟羡上下打量荀澈一眼，问道：“不知道友从前是何门何派的弟子？”
“前尘往事，何必再提。”荀澈向几人行过一礼，道：“属下定不辜负郡主之命。”
“好。”百里姰点点头，“退下吧。”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逐渐没了声音，夜已深了，百里姰命紫英将几人从暗道送走，自己紧接着去了百里柯的书房。
果然，庭院里依旧灯火通明。因为百里柯事先吩咐过，守在外面的侍卫丝毫没有为难她，百里姰畅通无阻地走进屋子。
“拜见父王。”
她乖巧地朝百里柯行礼，后者正站在巨大的书架前，翻阅着一本书册。
“姰儿深夜前来，可是有了什么进展？”
百里柯记得很清楚，当日百里姰亲口许下十日之期，转眼之间便过去了五日。下头的探子回报，这五日间她不过是与朝云峰那几个修士见过几面，去过几趟青竹林取乐，除此之外再无动作。
百里柯对她当日所说愈发怀疑，谁料又收到她派人到幽州等地暗查徐家的消息，心底隐隐又抱有些许期待。
对于这个女儿，他的感情实在复杂。
一面对她女子的身份心存芥蒂，早早地在心底将她从继承人的名单上划去，宁愿寄希望于一个未出生的孩子。一面又为这个自己手把手教养出来的女儿感到骄傲，忍不住对她期许更多。
因此，百里柯时常想念自己那个早夭的儿子元亨，甚至将他的灵位移入了自己的卧房，时刻相对。
若是当年活下来的是元亨，他又何至于有如此多的遗恨！
然而这一切，百里柯也仅仅只在自己的脑子里想想。出于习惯，他绝不会让百里姰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一则因为她还有用，二则是多少还顾念着父女之情，毕竟有些话挑明了说，实在伤情。
他在想着这些的时候，百里姰已经抬起头，假装警惕地环顾一圈四周，继而压低了声音道：“回父王，女儿的确查到了些东西。”
“……”
她有些欲言又止，百里柯立刻道：“但说无妨。”
百里姰于是干脆道：“女儿查到，徐辉当初献给父王的这把幽州灵钥乃是赝品，真正的灵钥还在他自己身上。”
“你说什么！？”
百里柯一把将手上的书册砸向桌子，声音也一下失了控制。
“有何证据？”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将音调强压回正常水平，隐忍问道。
百里姰闻言却立即跪倒下去，结巴道：“这证、证据不在女儿身上，在、在……”
“在何处？”
“在朝云峰的沈仙君身上！”
像是抱了视死如归的心思，百里姰一下子将头扎到地上，道：“自从发现徐侧妃与妖物有染后，朝云峰的几位仙君也在查探徐家之事，他们用法器不仅探得了徐辉身上的真灵钥，还一路追踪到了王府，查得一丝幽州灵钥的气息。”
“父王，此刻朝云峰的人恐怕对我们已经有所怀疑了。”
百里姰抬起头，见百里柯眉心紧蹙，显然是在思考解决之法。
最好的方法自然是杀。
杀徐辉夺幽州灵钥，再将朝云峰上的人尽数灭口，顺带将狐妖也就地正法。如此一来，他便是手握三把灵钥的最后赢家。
可惜他注定无法如意。
百里柯方想开口，只听百里姰继续道：“女儿昨日才知，沈仙君已经修书回朝云峰，详细阐明了此事，听说那位传说中的长风真君不日便将亲临渝州调查此事。父王，为今之计除了坦诚，我们再无其他路可走了。”
百里柯自然知道长风真君谢凌洲的厉害。
他从未见过天雷，却清楚地晓得朝云峰是无论如何也招惹不起的。杀几个修士事小，此事若经由四大仙门传到京城，那他百里家的宏图霸业可就全完了。
可若是此刻向沈灼青等人坦诚……
百里柯觉得这也绝不是上上之策。
百里姰继续道：“父王也是受了那徐辉的蒙骗，不过是一时不慎，此番若能主动坦白，协助朝云峰的诸位仙君铲除狐妖，保护渝州百姓。届时徐辉伏法，父王亲自派人将那被盗的灵钥送回幽州，戴罪立功。”
“仙门中人大都直爽单纯，至情至性。女儿看王府中的这四位仙君亦是如此，届时只要父王拿出态度，将错处尽数推到徐辉头上，他们必然不会继续追究。”
“如今，这已经是女儿能想到的唯一出路了。”
“……”
百里柯长久地沉默着，半晌，他挥了挥手，示意百里姰退下。
第二日，一向难得见面的百里柯竟破天荒地邀几人喝茶。沈灼青看着手上描金的帖子，心头再一次感叹百里姰的手段。
如她所言，这果真是一场戏中戏。
不出意外，建宁王这是要坦白了。
果然，这一回，百里柯设宴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几日前百里姰带着他们暗中潜入过的带密室的那方庭院。
酒足饭饱后，百里柯面上颇有些犹疑之色，沈灼青见状连忙很有眼色地宽慰了几句。
踌躇片刻，百里柯果真带着他们进入书房。
书架一分为二，眼前再度出现一条幽深的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