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决斗
那是个戴着圆眼镜的年轻人，年岁跟我相仿，或者比我更大些，一身朴素的奶油色衣服，背后背着某个用布包裹的细长物件，更像是来自某个偏远的地方。他比我稍高些，又不及庞老大那样健硕，他的头发颇长，在脑后随便扎了起来。如果换一身衣裳，他的气质更容易让人联想到某个富人家的少爷，因为他的身上始终散发着某种傲气，这是风餐露宿的生活所洗不掉的。
镜片后面，一双凌厉的眼紧盯着庞老大，仿佛置身于世外。他道：“你姓庞，名字叫老大？”
庞老大挺起胸膛，将双手交叉在面前得意道：“没错，你可以叫我庞老大。”
“那我想问问你，你爹称呼你的时候，也叫你老大？还是庞老大？”傲气的男子抓住话柄道。
此言一出，引得周围众人放声笑出，也包括我。
庞老大面具后的脸一时难看起来，实在想不出反驳的话，他硬憋出一句道：“那你又叫什么？姓龟，叫龟孙？”
那人面不改色道：“不。我姓田，叫田必争，因为凡事我都喜欢争一争。”
人群里有人叫道：“好！说得好！”
庞老大笑道：“呵呵，原来你真是龟孙，连真名字都不敢说出来，天下哪有人叫必争的。”
那人道：“那你呢？你的就是真名吗？”
庞老大指着他道：“好，有种。待会儿办完事儿让我把你头上的毛全扒光，看你还争不争。”他向工作人员喊道：“名字我报完了，你可别忘了！”说罢伸手向装着卡片的小桶抓去，但那个自称田必争的仍旧不依不饶，随慢一步出手，却先一步抓住小桶。庞老大同时亦抓住了小桶的另一边，二人你争我抢，谁也不肯罢休。
戴眼镜的副官突然冒出来稳固局面，扶了扶镜框道：“如果谁在扰乱秩序，马上失去报名资格。”
两人同时哼了一声，松开小桶。庞老大道：“你先吧，我让你。”
田必争道：“你先，我让你。”
副官严厉道：“都去排位，让其他人先。”
庞老大摘下面具，两人相互瞪了一眼，一个在左，一个在右缓缓向排位走去。而下一个领取卡片的，就这么轮到了我。
副官又指着我道：“赶快把这东西拿走，臭死我了！”
我把那件毒气大衣扔向海里后，闻了闻一直抓着它的右手。那股难闻的味道果不其然传到了手上，也不知那里有洗手间。正在我绕来绕去寻找到船舱的入口时，那些先一步领取到卡片的人群中开始发生骚乱。“看啊，有人在那边单挑。”
我好奇的跟着凑过去，预感中可能是庞老大和田必争，瞧了眼后果然。那二人相互凝视，表情及其严肃。庞老大脱下外套跟领带，正在挽袖口。田必争放下身后的细长包袱，将衣领的纽扣松了两颗。
一言不发中，但看那些围观的路人有人抱着好奇的眼光，有人也如身在决斗中，看的及其认真。或者在那些高人眼中，这样一场决斗说不定可以摸清对方的底。但在我看来，这两人还真不是那么好评论的。一个目中无人，不惜为了先得到卡片而使用拉人仇恨的手段，这种人不是傻瓜就是真有本事。而另一个，冷静沉着，满眼的孤傲，却不知在生活中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背在背上那个细长的布包也不知装载着何物。两个姓名古怪的人，两个为了小事而不惜大打出手的人。怪人，怪人，跟神婆母女比起来这两个才叫怪人。还有那可恶的黑眼镜，我留意了许久也未看到他的人在哪儿。
两人摆好架势，却并不是那种看起来浮夸的动作，庞老大在凝视了片刻后轰然挥出了拳头。只听一旁有人慨叹道：“哼，还以为是高手，想不到出手竟如此贸然。”
有一人附和道：“那你看另一人怎样？”
“还未知，但架势不错。”
两人过了几招，田必争一直在防守，而庞老大则采取猛攻姿态，一拳接着一拳，丝毫不留给对手放松的空隙。
附和的那人道：“看来不错，这样凶猛的拳头都接得住。”
那第一个发出评论的人道：“不，也不行。他把握不住机会，仅仅能做到防守。”
“那假如他是故意而为呢？好隐藏自己的实力。”
“不会。若真要是那样，那么他也不行。”
“为何？”
“佯攻已过，他一定接不住下面那招。”
我好奇的同周围其他人一样闻声向评论人看去，可只看了一样，我的心便砰砰的跳起来。其中那个面额宽大的中年人我虽然没见过，但另一个梳着整齐莫西干发式的男子却正是同小蝶存在瓜葛的家伙，看来这两人是一伙儿的。我悄悄缩回头，戴上兜帽，也多亏庞老大给我的衣服。希望拿着那臭烘烘衣服的时候，他没注意到我。
我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庞老大和田必争身上，只见田必争接住几招后为了躲避下一次进攻，他做出了向后跳跃的动作，庞老大眼睛一亮，突然以超出我目前所能理解的动作忽然提速跟上了田必争。他一拳打出，不出意外，田必争必定将用身体来承受这一拳带来的伤害。可此时，意外却偏偏发生，船忽然震动了一下，庞老大的拳虽打了稍稍歪了些，可还是打在了田必争身上。
田必争落地。由于船身摇晃，加之那一拳的威力，他一时没站稳脚，忽的一下被巨大的力量推向后方。可那里是围栏，外面就是大海。田必争后背撞到了围栏，在惯性作用下贴着栏杆一下翻了过去。人群中有人突然冲出来，一跃而起扑向栏杆外面。
他喊道：“抓住这个。”
那是个身材矮小的家伙，很灵活，他的脚恰好勾住围栏，双手紧握着一条布做的丝带。看样子田必争抓住了带子。
庞老大也由于刚才那一下摔了跟头，这才起身在一旁道：“哈哈，算你命大。”可船在此时又突然晃了一下，比刚才更剧烈，那个矮小的人根本无法撑住，他的脚送了。眼看那两人都要掉下去，庞老大突然飞奔到岸边，抓住了那人的一只脚。而与此同时的那一刻，我也不知怎么顾不得被人认出，飞奔着跑去抓住了那人的另一只脚。
庞老大吼道：“看什么！快帮忙！”
在众人帮助下，田必争和那个第一时间冲向他的人得意平安归来。有人感叹：“刚才真是惊险！”
此时喇叭中播放了两则通告：一是，船出了点麻烦，没办法继续航行；二是，还未领取准考卡片的人，速速前往船头处领取，五分钟后按照淘汰者处理。
戏台结束了，人群逐渐散开，那个莫西干也不知跑到那里去，总之一切虽有惊险却并无祸患。
庞老大一拍大腿道：“哎呀，我还没领呢，名倒是先报了。”他向田必争伸出一只手，道：“其实刚刚那一拳我未必能打中你。”
田必争将他的手推开，道：“不，我躲不开。”他一跃便站起身，似乎没怎么受伤。“快点去吧，待会算淘汰的。”
庞老大看了看田必争的背影，又看了看我，道：“你帮我看着东西，待会儿我去找你。”田必争从地上拾起一个足有三尺长的木盒，他摸着木盒表面在想什么。一个半大孩子模样的家伙忽然冒出来递给他一条布带，“在找这个？刚才情急，所以我就。”原来他就是那个灵活的矮子，竟然真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这么小的孩子也来考试，难道跟小蝶有一拼？
“没关系，谢谢你救了我。”田必争微笑道拍了拍男孩子的肩头。
然后他背起盒子，同庞老大向船头走去。
望着这群形形色色的人，我一时心中颇为感慨：这便是来参加夜行者考试的人，我只是才醒来一个小时左右，便发生如此多的事，未来不知会按着什么样的路线发展？我暗暗摸着小蝶留给我的两个药瓶。心中久久不能平息，真正的黑暗世界又会如何呢？我似乎已经嗅到了一种迷人有残酷的气息。
那名男孩子忽然凑到我跟前，上下打量着我。看着他泛着天真的大眼睛，道：“看着我干嘛？”
男孩道：“刚才第一时间出手救我的人除了那个大个子还有你。”
“是啊，怎么？”
“谢谢。”
看来并不是每个小孩都如小蝶那般。我笑道：“谢我干嘛，第一个去救人的是你，是我们谢你才对。”
男孩子有些为难的摸摸头：“没错是没错，可是你们也救了我，我觉得你们都应该得到感谢才对。”
我随口道：“那照你这样说，岂不是需要把刚才伸手帮忙的人都谢个遍？”
没想到男孩子一拍手，兴奋的道：“对啊，应该这么做才对。我这就去做。”说完一股风的跑出去。
我急忙喊道：“唉，回来啊，不用那样。”
男孩子仿佛没听到我的话，还在向前跑着。我松了口气，也再看的去管。拿起庞老大的衣物，坐在地上等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