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献策
“那就是有人要我们做冤大头了。”
沉默中独宜终于开口。
她望向崔静,“太太现在必须得振作起来,这事情说复杂简单得很,说简单却要些魄力才能处置,说破了,赵太太就是要逼着时家替崔家做主,太太本就是崔家人,就大大方方去周旋便是,老爷和公子到底是不敢真的替崔家做主的。”
崔静如找到了主心骨,自个挣扎起来伸手要独宜过来,“好孩子,娘没白心疼你一场,来告诉我怎么做,娘现在乱的都不知姓甚名谁了……”
屋里只有独宜说话的声音,听完话,崔静重重点头,拿过田妈妈手里的汤药一口闷下去,眼底有了一丝光亮。
“来,给我更衣,咱们吃亏了就要讨要回去!”
正堂。
时守鹤被赵西月讥讽得忍无可忍,捏紧手中杯盏朝她脚边狠砸过去。
喋喋不休的嘴顷刻闭上,赵西月朝着母亲背后移动脚步,嘴里也不落下,“怎么,你们时家亲戚做出这种腌臜事还不许人说了?”
“你们是觉得我们家说不了难听话?”时守鹤不奉陪了,靠着椅子长腿一叠,混.账起来,“说到底不也是你们没把人看好,谁知道是不是已经被人破了身子,正好瞧着我那冤种的表哥,你们来一出仙人跳了!”
拿刀比他脖子上,他都说这事绝对是崔昭璋被算计了。
“鹤哥儿!”时固源拍椅扶手。
时守鹤才不管爹的哇哇叫,他现在窝火得很,他本就打定主意这辈子就是要阴阳怪气搞得赵西月一辈子不安宁,到头来还要给她伏小做低。
凭什么,他不乐意了!
时守鹤鼻尖哼哼,“我表哥说了没做就没做,说句赵太太要给我一耳巴子的话,就宁燕那种货色,我表哥怕是都立不起来。”
“时守鹤!”宁箫华气得拍桌,着实没料到他能说出这种龌龊话,“这事吃亏的可是我们!”
“你怕是不亏吧。”时守鹤也拍桌子,不就比谁拍得大声吗,他用力又狠狠拍了几下,“宁燕出事,宁家那头要联姻,怕是就只能求着你把闺女送过去了,到底宁家如今能嫁的只有一个宁燕,还有个不上台面的庶出,这事依着我看,不如慢慢理一理,缓一缓再说!”
肯定就是仙人跳,就是给赵西月谋前程。
赵西月指着时守鹤气得几乎倒仰:“你是畜,生吗!”
时守鹤从袖中摸出一物啪地放在桌子上,“畜,生一点我是可以的!在我时家待着,最好我说什么,你们顺着些!”
盯着拍在桌上的匕首,赵西月母女都不敢说话了。
时守鹤太阳穴疼得突突跳,揉着眼侧真想把崔昭璋打一顿实在的。
“太太来了。”外面秦管事朝里说。
时守鹤顿时坐好,见独宜也走了来,有些吃惊,“谁把你叫来了。”
他离开时千万叮嘱不可惊扰独宜,今夜撞见了祝词青,独宜心中指不定有盘算,再被这事一扰,觉得时家事多就彻底动了走人心思,他真要气死过去。
他又看独宜搀着崔静走了来,不知说什么好,还是招呼,“母亲怎么也来了?”
“我还不能来了?”崔静走了进来,独宜感觉搀着的手有些发抖,抬手在她背脊拍了拍,让她别怕,按照适才在屋里说的做就是。
崔静努力让自己保持严肃,“刚刚有些失态。”她对着宁箫华客气笑了笑,边朝上座走边说,“到底我是昭璋的姑母,这件事怎么说都和时家毫无干系,崔家事,自然是崔家人来处置,旁人说得都不算数。”
独宜的话在耳边响起。
——太太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时家全须全尾摘出来,不能因为崔昭璋暂住在时家,他的所作所为就是时家安排的。
——所以,进去后一定不要露出卑微姿态,不看她们母女就是,如此她们母女也会措手不及,心中没底,咱们不知这时候老爷、公子都答应了什么,所以,第一句话就要让刚刚这二人说得话都不作数,崔家事,姓时的不能说话。
——太太莫要怕,这样说了,就免得后面口角起来,宁箫华让家里两个爷们帮腔,老爷公子不开口这也有缘由了不是,也是给老爷、公子一个准信,这事他们就在旁边瞧着,你知道怎么办,他们父子肯定会促成您嘴里的结果。
崔静落座,见时固源递来的茶水摇摇头,她现在都是装的,手指都在打颤呢。
她对着担忧她的丈夫儿子笑了笑,“无碍,刚刚辛苦你们了。”
“本说去看看你,这不是,我和赵太太没说两句,这两个小的各自维护哥哥妹妹,倒是砸杯盏比声音了。”时固源趁机说儿子,“没点沉稳,在家里又没外头人。”
独宜垂眸心中轻笑,时固源真是老油条,一句话骂了儿子,也警告了赵家母女,这里是时家地皮,真要鱼死网破,时家肯定能做得毫无波澜。
“阿鹤就这德行,怎么多年咱们也知道改不过来,可他是没坏心的,多少次晓得他西月妹妹家里有事,不是上赶着去的。”崔静给独宜给眼神,让她递茶过去,“赵太太就息怒息怒。”
看独宜递来的茶水,宁箫华也不是好折辱的,“我这里还有茶,不必了。”
独宜直接把茶盏放在她手边,拿起另外一杯,“冷了,换一换也是好的,我替我家公子赔个不是,听人说赵太太最是善心,就多谢您不计较了。”
高帽子带着又被堵住嘴,宁箫华恶狠狠瞪了独宜一眼。
看独宜走回来给她点点头,崔静就开口,“这事咱们自没有当事人清楚,把他们都叫来吧,咱们说清楚,不断没人原告被告的案子,”
崔静将独宜说的话牢记在心。
——太太要记住,这件事咱们说的都是假的,只有两个当事人说的才是真的,一定要抓住这点去戳宁箫华的心窝子,别怕,戳不过,公子都不要给眼神,上赶着帮您呢。
赵西月冷声呛回去,“要我表妹看崔昭璋,太太好歹毒的心思!想不到您那副慈爱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时守鹤利嘴出击维护崔静,“哦哟,歹毒?这说得好,我都给你拍个手!”
他说着还真地鼓掌起来,嘴里也不含糊,“宁燕跟着你这个表姐,怎么好端端地就出事了?我听着都觉得奇怪,我看里面能说的东西蛮多的,歹毒,到底是谁歹毒还未可知,人家宁燕千里迢迢地来找你,你却把人给弄成这样,怕是赵妹妹觉得不敢看宁姑娘,所以才执意不许把宁姑娘请来吧!”
骂他娘,真当他死了不成!
“急躁什么,送你读书读了个寂寞。”时固源说冷哼一声,“都给你这鬼东西说多少次了,每家人待客之道不同,我们家喜欢丫头、婆子、侍卫把贵客围着伺候,别人家自然有别人家不这样的道理!”
这句软刀子戳的独宜都想给时固源叫个好。
摆明骂就是赵家没把人看好,管他们时家什么事。
时守鹤做出副恍然大悟模样,虚打下自个嘴,“哦,对对对,父亲教训的是,是儿子不懂事了,不知道赵妹妹是这样照顾远道而来的贵客的,赵妹妹,我给你赔个不是。”
他说着装模作样起身给赵西月拱手做了个礼,“妹妹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我计较了,想来你表妹晓得你的用心良苦,肯定会回去好好告诉宁家人,你就等着那头送好东西来吧,到时候记得让我这土狗去看看京城的好东西!”
独宜着实绷不住,侧头笑了笑。
赵西月咬牙,“你——”
宁箫华给闺女个够了的眼神,“西月口不遮掩,咱们不提了。”她说着端起独宜送来的茶喝了口,算是愿意重新谈了。
“事关重要,当然要说清楚。”崔静只看宁箫华,还是重复这句话,“我命人搬来屏风放在外面,昭璋站在外头,宁燕在里面,二人看不见,咱们都是这俩孩子各自的至亲,有什么不能听的。”
崔静说完,抓过时固源放在手侧的茶盏,捧着吹了吹,喝了起来。
刚刚宁箫华的眼神是要将她千刀万剐了吧!好吓人好吓人!
——太太记住,老爷和公子永远都在向着你的,你说了要的结果,老爷、公子自然会给你办妥当,太太害怕就喝茶、摆弄手上镯子不去看就是。
宁箫华是真咬了下后槽牙,素日崔静最好拿捏,今日居然还有些不听使唤了。
“娘到时提醒得好,这事咱们在这里扯没用,叫人来说清楚才最应该。”时守鹤朝外走,“我亲自去请,想来宁姑娘肯定愿意的。”
时固源对着秦管事指了指旁边的大屏风,挽着衣袖起身说:“难得找了,来,咱们两个搬出去!”
父子两个各自找事做,崔静低头不说话,赵家母女被晾在旁边脸上都难看。
宁箫华反应再慢,也觉察出是独宜做了些什么,“我看太太跟前这个丫鬟真是厉害。”
“那可不是。”时固源搬着屏风,“我和夫人想她做儿媳呢,真成了到时候你们可要来喜酒,要是不成,这娃娃日后生老病死咱们家都要出面的!”
时固源这话一出来,就是告诉宁箫华:你闭嘴,这人没准是我儿媳妇,怎么不能来听!
屏风安置好,时固源还让人弄了火盆来,免得一会儿冷着崔昭璋。
不过半刻钟,宁燕就被奶妈护着进来,整个人无比憔悴。
时守鹤揉着脑袋,看样子是被宁燕砸的,对着独宜无声说了个没事。
赵西月看进来的人,顿哭了起来,走过去抱着她哭起来,“表妹,真的是对不住了,是我不好,就不该让你自己去看花灯……”
“都记下了,赵西月说了,这件事她是错得最大的,是她不好好护着宁燕。”崔静声音响起。
独宜的话她都记得牢牢的。
——太太多的都别管,只等着宁燕来了就是,赵西月的性子必然要哭个自己的错,让她自个在宁燕跟前做个好人,那么,就抓着这个错,一定要让宁燕清楚明白,一开始到底是谁在害她。
宁燕一听崔静的话,立刻猩红了眸子,对着抱她的赵西月诘问,“对,你为何都不来寻我!”
赵西月眸子闪过慌乱。
这抹情绪被敏感的宁燕捕捉,质问表姐,“时太太说得对,你为何发现我不见了,都不派人来找我!”
赵西月错愕地后退半步。
时守鹤看戏不嫌事大,尖声尖气学着前世大内太监的声音,“赵妹妹,你表妹问你话呢,你怎么不答啊,难不成你就是不想去寻?对对对,我听闻此前你们两个在赵家争执还动手了呢,莫不是记恨着,故意的?哎哟,不至于吧,表妹清白没了,你就解气了?”
一语惊雷起,宁燕扑上去掐住赵西月脖子,“你是故意,是不是你,就是你害我,赵西月你个天杀的东西!”
时守鹤朝着外面秦管事丢过去个别管的眼神,仰着脖子叫嚷。
“哎呀,这是干嘛呢,怎么还没开说就动手了啊!哎哟,宁姑娘你别下死手啊,我赵妹妹最在乎的就是这张脸了啊,哎哟喂,怎么还扯头发了啊!”
时守鹤起身做出要把两个姑娘分开的架势,却是一个劲当着宁燕的奶妈妈不许她将二人分开。
外面的人都被秦管事挡着不许进去。
宁箫华忙起身,独宜却过来将她摁回去坐着,满脸是笑,“没事没事,公子在拦着呢,您就别上去添乱了,姑娘家身子骨好,摔着碰着爬起来就好了,您上了年纪了,有个跌跌撞撞咱们家可是害怕呢!”
“你给我滚开!”宁箫华不客气。
独宜才不管,她恨不得这两个人把对方都打死。
“赵太太安心坐着,公子在拉架呢!”
时固源也觉得打死一个他还能解气,也拍桌哎哟哟叫起来,“别打了,哎哟不要抓脸,不要扯头发,怎么还扯衣服了,这里还有两个大老爷们呢,哎哎哎,我都不想看你们,鹤哥儿,快些把你两个妹妹分开!”
说着,时固源掩面不去看,侧头对着惊呆的崔静嘿了一嗓子,让媳妇看过来。
崔静歪头,就看丈夫说了个别怕,又歪着脑袋去看两个姑娘打架,看得贼起劲。
崔静心中那抹慌乱莫名就没有了,嘴角也抿了个弧度。
她想起进来前独宜凑到她耳边的低声。
——太太别怕,我们都在您身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