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正常人谁会这么闲！
“呃，不好意思啊，韩秀莹。”
孙云佐有些尴尬的放下手中瓷瓶和画笔，“因为太久没见了，之前没认出你来。”
“太久？”韩秀莹笑了，“算上初中毕业的暑假，再加上高中的三年，到现在也还没超过4年呢。你可真是贵人忘性大啊。”
“……”孙云佐无言以对。
毕竟他总不能说自己是重生回来，初中时期的事，对他已经是将近四十年的记忆了。还能想起那时的外号，已经算是他记忆中很深刻的回忆了。
“你爷爷身体还好吗？听说是上调到二轻工局工作了？”孙云佐努力回想着有关韩秀莹的记忆。
可韩秀莹跟他在未重生前的记忆里，初中毕业后就再未有过交集，能想起她爷爷，还是因为那是他父亲在世时的美琉厂老书记。
他父亲过世后，厂里对他家一直有各种优待，也是老书记那时特批的。
不过他初中时正是少年叛逆期，加之从母亲那里隐约得知，父亲是为了厂里的工作才染病去世，因此他在学校里没少欺负韩秀莹。
当然了。
所谓的欺负，其实也就是给韩秀莹起个外号，往书包里丢个青蛙，见面时拽下辫子之类的。现在他想想，少年时的自己倒也是傻乎乎的稚嫩可爱。
但他是欺负人的，回想起来会觉得有趣，人家韩秀莹是被欺负的，回想起来却只剩下‘怨气’了。
尤其他还如此可恶，不点破了就一直装不认识自己。
“我爷爷身体好的很，而且早就已经不在市里，调去省厅上班了，过几天就要下来美琉厂调研。”韩秀莹‘恶狠狠’地瞪着孙云佐。
那意思仿佛在说，到时候有你好看的。
“来调研？挺好的，旧地重游嘛。”孙云佐摸摸鼻子，没话找话地说道，“那个叫徐宁宇的呢？他昨天答应的毛笔还没给我呢。”
“不知道。”韩秀莹硬梆梆地回道。
“那你们其他同学呢？”孙云佐继续问。
“怎么，你这个工艺美术师作彩绘，我打下手还不够，还要再给你多叫上几个人？”韩秀莹冷声道。
“不需要，不需要……”
孙云佐侧头看向窗外，眼神仿佛溺水之人在找救命稻草一样。
赶紧来个人啊，不然就要尴尬死了。
幸好这时陈明宝突然又回来了，站在门口说道：“小孙，昨天只跟你讲了下彩绘的绘制技巧，今天正好要制备彩绘颜料，你跟我过来，我再把颜料的制备工序跟你好好讲一下。”
这次要画的鱼缸虾图，工艺属于瓷器彩绘中的‘釉中彩’，也就是在瓷器坯体完成彩绘后，还要再罩上一层透明釉，然后在高温下再入窑进行一次烧制才算成功的彩绘方式。
因为这种方式制成的瓷器图案色彩鲜艳，彩绘颜料与瓷器坯体结合紧密，所以能保存的时间更长，但难点就是颜料在二次烧制时颜色会发生变化，与初始绘制出来的图案颜色有差异。
若想达到最好的图案预期效果，绘制者就必须对彩绘颜料在各种窑温下的变化了如指掌。
之前陈明宝他们以为孙云佐只会用到水墨色颜料，所以并未想到这一层。
现在想到了，因此他才突然折返回来，想在制备彩绘颜料的同时，将所需颜料的色彩变化再详细跟孙云佐讲一下。
“哎。”孙云佐如蒙大赦，拔腿就往外走。
却听身后的韩秀莹出声道：“陈老，我也想跟着再学习一下。”
“你不是早都掌握了吗？”陈明宝有些疑惑。
但他也没多想，点头道：“一起来吧。”
“谢谢陈老。”
韩秀莹甜甜一笑，看着已经逃窜向门口的‘落荒’背影。
哼，之前装不认识我，现在装不下去了就想逃？
哪有那么便宜！
……
彩绘颜料，或者更准确的说，应该叫‘陶瓷颜料’，多是用金属、晶体矿物等基础材料，在与有机物化合成硫化香膏后，再加有机溶剂制成。
根据彩绘图案在釉下、釉中、釉上等不同彩绘工艺的需要，还有颜料最终要呈现的各种色调的不同，每种颜料制作时要经过的彩烧温度和火候自然也不一样。
对初学者而言，制备颜料绝对算是一件很复杂的工作。
光是要记住各种金属与有机物在不同温度和添加份量下的合成反应，就要花上很长时间的死记硬背了。
因此陈明宝也没指望孙云佐能一下学全。
原本他只想将要用的几种颜料详细讲解一下就行了。
可出乎意料的是，来到‘药房’的孙云佐，却是在他刚讲解了大概的制备基础知识后，便轻车熟路的拿着瓷缸开始在装着各种金属、晶体矿物粉末的袋子里舀取材料称量，并且很快就将红、黄、青、绿、褐等颜料制备所需的材料配好……
“小孙，你以前做过‘药房’？”陈明宝疑惑地看着孙云佐。
据他所知，美琉厂的内画工艺，用的颜料虽也是脱胎于陶瓷颜料，但因为不用再二次烧制，无需担心色彩会变化，所以早就不再自己配色，而是直接外采各大品牌的成熟颜料了。
因此像孙云佐这样的小年轻，即便是正式内画师，也不太可能有机会接触到制备颜料啊。
“没有。”孙云佐摇头，“不过以前在家里看过一本老书，讲得就是陶瓷颜料的各种配方和彩烧工序。当时我不懂，只是拿着当闲书来看，没想到今天听陈老一番讲解，让我又一下想起来了。”
“难怪。”陈明宝恍然，感叹道，“不愧是九炉四姓的孙家，家学渊源啊。”
至于孙云佐仅凭多年前看的老书，就能准确称量准备材料，他也只当是能常人所不能的天才行为了。
毕竟昨日的彩绘侍女瓶，已经让他见识过什么是天才的学习能力。
“孙师傅的记性真好，当闲书看的复杂配方都能记这么多年。”韩秀莹‘崇拜’地看着孙云佐。
之前还说时间太久了没认出我，这下露馅了吧。
还拿制作陶瓷颜料的工匠书当闲书看？
正常人谁会这么闲，爱看这么枯燥的书？
骗谁呢！
“……没完了？”孙云佐暗暗皱眉。
道过歉了，也解释过了，还拿记性来说事。
你谁啊？
一普通女同学，我凭什么要记住你？
但当着陈老的面，他也不好跟一女孩子置气。
因此他又选择了当初的应对法子——无视。
“轰~~~”
彩烧炉开始工作。
孙云佐看着晶体粉末在高温焰火下融化，并随着煅烧渐渐呈现艳丽色彩，心里则是思考着先前小初香奈提醒的艺术风格，以及自己今后的主创作品选择之事。
内画、工笔画、写意画、瓷器彩绘、颜体楷书……究其本质，其实都可算作中国的传统书画艺术。
但如今的世界主流艺术审美，包括他未重生前的后世，都是以西方艺术审美为主流标准。
在此等主流标准下，自己该做些什么，或者能做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