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果然是闲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是除夕。
这个大日子，自是要一大家子围在一处吃团圆饭。可惜丁家的桌子大归大，圆也够圆，可没有一个人是真心愿意待在这里的。
丁家的男人在外头围了一桌喝酒划拳，女眷则在里头吃饭。
罗氏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丁贞儿碗里，笑得都看不见眼睛了：“贞儿，多吃菜，三婶瞧着你可瘦了。”
齐氏好像跟她较劲儿似的，也在那里卖力讨好：“小时候贞儿在姐妹堆里是最聪明的一个，开口最早，识字又快，出去做生意肯定也是最利索的那个。有道是能者多劳，可不就瘦了嘛。”
罗氏翻了个白眼，非要压妯娌一头不可，忙又堆下笑来，道：“贞儿可是咱们家的嫡长女，将来顺昌阁也是交给她的。”
两位婶婶都争着跟自己拉拢关系，这可让丁贞儿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睨着长房那讨人厌的四个继母女，冷笑着拿起了筷子。
丁盼儿鼓着腮帮子，想出头说两句却被丁静儿一把拦住。
丁巧儿才吃了两口就没心情了，可又觉得大过年的拌了嘴不吉利，只好端坐着，等着看顾惜兰的反应。
只见顾惜兰嚼着滋味寡淡的素菜，眯了眯眼，一语双关道：“果然是闲啊。”
丁盼儿听了，捂着嘴偷笑，悄悄晃了晃向来持重的丁静儿，难得也把她给哄笑了。
这二房和三房先是认定了长房只有女儿就等于绝了户，想把顺昌阁给独吞了。失败之后又觉得顺昌阁将来一定会传嫡不传庶，所以赶紧想办法跟丁贞儿套近乎，对其他三位侄女就视而不见。可凡是顺昌阁里的人都知道，要说干活肯定是丁巧儿这个长女最卖力，尤其是年前这一阵，卖力到成天都不见人影了。
顾惜兰心想，如果这就是大户人家的规矩，那她还真得庆幸自己出身村野了。庄稼人看问题直接多了，想过好日子就有能力，想受人尊敬先要能以德服人。
她就是凭这两点才拿稳顺昌阁的。
外头的事业做得好，回到家里位置才能坐得稳，就连坠儿如今说话也格外有底气。
“二姑娘，您不能吃这个鸡蛋。”说时，坠儿在丁贞儿的筷子即将伸下去的一瞬，把那盘鸡蛋挪了个位置。
齐氏见状，摔了筷子怒问：“哪里来的刁奴，还不许主子吃饭了？真是岂有此理，叫个婆子来撵她出去！”
罗氏也一脸瞧不上的表情，咋舌道：“大嫂，你可不能怪我们动你屋里的人呀，实在是这丫头忒没规矩了。”
可是，如今丁家的钱都由顾惜兰挣来的，没她的命令谁敢上手动她的人。
坠儿有靠山才不怕人动手呢，往顾惜兰身边贴了贴，道：“是奴婢没用，一直没能找到嫡出的母鸡。”
顾惜兰拉了拉坠儿的手，笑得意味深长，解释道：“不能怪坠儿，是我吩咐下去的。二位婶子都对贞儿如此上心，我这做母亲的岂不比你们更心疼她。这庶出的鸡身份低，估计呀脑袋也笨。咱们贞儿吃了，要是说话得罪了主顾，或是不小心打翻了茶碗把账簿给弄花了，又万一把首屈一指的漆匠给气走了，那能是她的错吗？贞儿可是嫡长女，要怪肯定得怪庶出的鸡下出来的蛋把人给吃笨了。”
齐氏、罗氏听得都傻了眼，后面的话好懂，就是说丁贞儿去顺昌阁除了帮倒忙，压根没干什么好事。但前面那些话，那都什么跟什么呀？
“一个鸡蛋还扯上嫡庶了？”
“就是，我长到这么大还听过什么嫡母鸡、庶鸡蛋的。”
顾惜兰佯装无力地摇了摇头，好像在讽刺她们少见多怪似的，冷笑道：“万物有阴阳自然就有嫡庶。”
丁贞儿对顾惜兰的狗屁歪理并不惊讶，不仅仅是因为早就当面听过了，更是因为自己因为这屁话打个牙祭都得偷偷摸摸的。她早气得想磨刀了，大过年的还不让她消消停停吃口鸡蛋，差点把桌子都给掀了，声音尖刻地吼道：“母亲说话之前，怎么不先想想自己干的好事，我已经……已经很久没吃过鸡蛋了。”
说到后来，竟有些气短。
顾惜兰也把筷子拍在了桌上，声音不算大，可那架势可比丁贞儿的吓人：“我就说厨房里丢了鸡蛋怪谁不好，非要赖在二姑娘头上，人家嫡出的千金怎么可能偷鸡蛋！下回谁再嚼舌根闹事，我就割了那人的舌头！”
虽是顺着维护丁贞儿的话头往下说的，但犀利的眼神却只落在丁贞儿、齐氏和罗氏身上。
丁家有谁爱嚼舌根那是显而易见的，那三人不约而同，惊慌地转了转眼珠子，心虚地把舌头往里一缩。
腊梅护主心切，急道：“那不是偷！”
顾惜兰从丁绍城、丁绍辉那学会了变脸的本事，这时就把新本领拿出来用了：“对对对，是偷偷托人从外面买，不是偷。我的出身你们岂有不知道的，没正经读过书，从小说话也不利索，偷偷买鸡蛋怎么能说成偷鸡蛋呢。”
原来是这么个事，如今长房的几位姑娘都已经有本事挣钱了，给自己花点小钱那是眼睛都不会多眨一下的。听见丁贞儿买两个鸡蛋还得躲着顾惜兰，看着吃了瘪又无法还手的样子，谁能忍住不笑呢。
顾惜兰清了清嗓子，故意拿腔拿调地教训：“笑什么笑，我还是那句话，谁的舌头不规矩，我就割谁的舌头！”
齐氏和罗氏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刚才还拿丁贞儿当心肝肉，眼下却没一个帮她说话的。
顾惜兰打量着三个自己能看入眼的姑娘，忽然笑得有些停不下来，道：“对了，说起来你们三个庶出的整天吃庶鸡蛋倒也没啥事。巧儿就不说，一对眼睛厉害的呀，就连别的木作行老板拿不准料子好坏的时候都会来找她掌眼。盼儿的监工干得也不错，经常给工匠买好吃的，讨人喜欢着呢。咱们静儿也不过，能沉下心来看账，早晚会有出息的。说起来你们这算是……以毒攻毒了？”
生意经说难也难，说简单倒也简单，掌柜的就算笨一点也不怕，只要坚持赏罚分明，便不会把铺子经营得太差。顾惜兰得替做事的人撑腰，同时也不能放过搅混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