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要不满意，本官这就走
千钧一发的时刻，好在范卓然挺身而出，稳稳地接住了这一老一少。
他先扶起唉唉叫疼的族长，再去搀丁巧儿。可丁巧儿却惊魂未定地傻坐着，一双纤纤玉手按着心口那几乎要跳出来的小鹿。她不敢相信刚才那一幕是真实发生的，她居然紧紧地贴着范卓然，在他的怀里，近得可以听见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
“大姑娘，你没事吧？”
范卓然急切的询问把丁巧儿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没……没事。”
“我有事！”丁绍城被甩在了一边，额头磕到了椅子腿，起了个大包。腰撞在了丁绍辉曲起的膝盖上，丁绍辉本能地要爬起来，膝盖往前一顶，丁绍城又倒霉地多挨了一下……
总之，从头到脚完全是一副狼狈样。
丁绍辉爬了几下都没起来，倒是大腿根莫名有一丝凉意，低头一看，急得又去踹他的好二哥，嫌弃道：“哎呀，你别拽我的裤子，你你你……”
顾惜兰傻眼了，低头怔怔地看了眼自己的手，连她自个儿都意外，刚才那一下居然有那么大的劲儿，能把人一个个的都撂倒。
“哎呀！”顾惜兰定眼一瞧，三脚两步上前，扶起丁巧儿，关切道，“巧儿啊，你怎么了？摔到哪儿没有？”
满地的“伤兵”都自顾不暇，如此混乱的场面下，忽听门外传来一声嘹亮高亢的“周大人到。”
——“周大人！”
——“周大人？”
祠堂里里外外那么些个人，除了顾惜兰不悦周宴青来得太晚，其他人都是意外而诚惶诚恐的。
身穿官袍的男人抬手将官袍一撩，威风凛凛地迈步入内，身后的师爷、随从、官吏鱼贯而入。
见此阵仗，众人呼啦啦跪了一地。
丁绍城和丁绍辉跪得最快，就因为这个，两人撞了个满怀，一个朝前一个朝后。
旁人见了要笑却又不敢笑，这哥儿俩没出息就罢了，跪也能跪出个笑话来。
周宴青瞧见的是恶战后的满地狼藉，还有……丁家的两个笑话。心中不由暗哂：商贾之家果然行迹可鄙、俗不可耐。
族长弯腰打拱，恭敬有余道：“请知府大人上座。”
周宴青低低应了一声，见顾惜兰安静地跪在自己脚边。虽一言不发，可那腮帮子鼓得圆圆的，似乎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果然，下一刻顾惜兰趁其他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地不敢乱瞧，抬起脸悄声抱怨：“您干脆再晚一点好了！”
周宴青也不乐意了，咬牙道：“来了不就行了，你要不满意，本官这就走。”
他堂堂一个知府，手里多少案子要办、多少卷宗要看。如今倒好了，顾惜兰见不着的掌柜要他出面斡旋，顾惜兰被族人刁难要他过来捞人……那他干脆辞了官去给顾惜兰当长随得了！
顾惜兰可不这么想，她一个从小放养长大的孩子，并没有很重的门第观念。在她看来，她活了这么大，吃苦受罪就是因为没钱，所以有关钱的事就是天大的事。而周宴青缺钱，她就挺身而出，现在找他帮点小忙，算是礼尚往来了。
“你收了银子不办事，我要是被丁家赶出去，哪怕讨饭我也会讨到京城去，告你这……”
顾惜兰撇了撇嘴，“狗官”两个字，她到底是没敢说出来。不说别的，只因为这张精致如雕刻的脸实在让人没法对着他喊“狗官”。
周宴青冷冽的眼神扫过众人，一副不怒自威的派头，问道：“谁能说说，如此喧哗所为何事？”
虽然顾惜兰对他来太晚的事有些微词，但好歹是她唯一的靠山呀，还是欠了两万两雪花银好不容易才换来的靠山。见他开口问话，话音未落先就哗啦一下站直了身子，道：“我说！”
丁绍城虽不聪明但也不是蠢到没边，知道这种时候先开口的人能占先机，也抢着上前高声道：“我说！！”
丁绍辉却怕自己的二哥不中用，同时抢道：“我说！！！”
顾惜兰瞪着眼睛，有种自己请来的娘家人被人惦记上的气愤，双手插着腰，情绪激动得一蹦一蹦，试图踮起身子俯视这对不要脸的兄弟。嗓门中气十足，试图宣告能在周宴青跟前优先开口的人是自己：“我！！！”
坠儿找到知府衙门的时候，周宴青正因土地清丈的事情，和难缠的地主乡绅们交锋。那也是推行新法中很难啃的一块硬骨头，而且聚齐这么多人本该像上次宴请商贾那样，一鼓作气地给个下马威。即便那次周宴青准备充足，发挥也不赖，但仅仅是在这群人中间撕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反正阳奉阴违这种事，两面三刀的生意人是最擅长的。
那如果撇下地主乡绅，结果是不是会更坏？
当时的理智告诉周宴青，肯定就这么不能走。可他心底有一个更强烈的声音告诉他，不能坐视不理，也不能忙完了再去……
这声音越来越大，他甚至怕坐轿耽误时辰。策马而来的路上，一阵阵的冷风吹醒了他发昏的脑袋。他却也没有后悔折返，他只是努力地给自己找借口，他这么做不是冲动，更不可能是因为私心，他不能让支持新法的商人身陷险境，否则一个个寒了心，接下来的事情就更难做了。
对，是这样的！
周宴青一路都在告诉自己，出于这样的考虑做出这个决定，一定是值得的，更是必须的。
直到他坐在这里，被这群人吵得一个头两个人，一来还被顾惜兰嫌弃了两句，他确定自己是后悔了，他就不该被这个女人牵着鼻子走！
“都别说了！”周宴青声音不大，他明明没有扯开嗓门怒喝，甚至闭上略带疲惫的双眼。但就只是这样的动静，已经足够让众人瑟瑟发抖了。
范卓然跪在地上左瞧瞧右看看，双膝往前走了两步，拱手道：“周大人，不如在下给您解释解释？”
周宴青闻言终于舍得睁眼了，跟前的人或跪或站，找了一圈似乎也只有这位镖师有点正经人的样子，他便抬了抬手，默许了范卓然的提议。
范卓然倒也没让人失望，言简意赅、不偏不倚地把自己进了丁家祠堂的所见所闻据实以告。
顾惜兰撇着嘴，不时点头表示赞同，情绪上来的时候还会憋不住地说两句“就是嘛”“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