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不还有条死路嘛
顾惜兰接过范卓然递到她手边的银票，得意洋洋地冲着众人比划了一番，才道：“族长，还上这八千两，我就只欠顺昌阁三千两了呦。”
丁绍城看不了这嚣张样，挤眉弄眼地排揎：“哎呦，三千两还能用‘只欠’这种字眼儿呀，三天时间你能变出这么多银子？！”
约定的日子没到，“理”字就站在顾惜兰这一边，她一昂下巴，理直气壮地顶回去：“我能不能变出来，三天之后你不就知道了吗？”
再看看祠堂内还有一个外人呢，顾惜兰就走上前，请他断一断是非黑白。
“范公子，你说说这丁家的男人，当日对着我家老爷的牌位说得明明白白，给我三个月时间，我要是能让顺昌阁的盈利翻倍，这个家就交给我和四位姑娘。如今可好，我把账册都带了来，这三个月的帐可是白纸黑字写着呢，盈利早就翻倍了，他们又拿我借钱的事来说话。我说行，既然男子汉心眼儿小，那我堂堂一个妇道人家可不能也那么小气，让一步就让一步呗。我就顺着他们的话说，到了约定的日子，除了盈利翻倍，我还愿意把欠款连本带利还上。你瞧，他们偏不，他们就要挑今天这日子刁难我。”
范卓然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一个走江湖的人向来不拘小节，听了原委不免会对丁家这些男性长辈生出几分嫌弃，皱眉道：“这……堂堂男子汉可不兴欺负人家孤儿寡母。”
顾惜兰不屑地挑眉冷笑，纠正他：“咱们呀是孤女寡母，我这一房可用不着儿子！”
被她这一说，大家都想起了前一阵丁绍城和丁绍辉的关系几乎是兄弟反目了，两人争着要把自己的儿子过继给长房。眼下他们憋出了新的坏水，就判若两人地变了脸。顾惜兰呢本来就不愿意要什么嗣子，正好借这个话锋把事情挑明了。
丁家的两兄弟不管是谁，都别想再有什么和好的退路。
许是想得入了神，许是多少有点良心发现，范卓然那句话落地半晌，也不见有人搭腔。
倒是顾惜兰见范卓然说话挺仗义的，说不定走出这门还能替她多说几句公道话。
心里一合计，为自己即将拿出手的招数偷笑了一下。她憋着一口闷气，悄悄狠掐了一把大腿。跟着，膝盖一软，跌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我已经给周大人投了血书，既然夫家百般刁难，我今日就一头碰死在祠堂，随我那短命的男人一道去了……”
“母亲……”丁巧儿丢开自己的姓，把这几个月的事连起来一想，也觉得自己两位亲叔父做事实在是过分。而顾惜兰没了丈夫又没有娘家人撑腰，总是周旋在频生奸计的男人堆里，看着让人怪不忍心的。
可丁巧儿还只是个豆蔻少女，除了同情的眼泪，似乎也拿不出别的东西了。
上座的族长见顾惜兰毫无预兆地使出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数，不禁陷入了回忆。
上回在灵堂，顾惜兰也用过哭天抢地的招数，但那时不过是虚晃一招，害得族长一把年纪了，好心上去拦她，不许她选短见，结果却差点扑个空丢了丑。
这次……说不定也是这样吧。
族长想罢，便不担心祠堂里见血光了，气定神闲道：“妇道人家遇了事不要只知道哭，咱们丁家虽只是商贾出身，却也是讲道理的好人家！”
是在反驳顾惜兰的哭诉。
“妇道人家当然不会只知道哭的，逼得没路走了，不还有条死路嘛……”顾惜兰笃定一直搀着她的丁巧儿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猫着腰猛然起身，三脚两步就往族长跟前冲。
族长见那么大的人径直奔着自己来，顿时慌了神。
丁巧儿则被带出去老远，脑袋一片空白，也没工夫细想，反手一把抱住顾惜兰，尖叫着大喊：“母亲不要冲动，不要寻短见！”
“大姑娘！顾掌柜！”范卓然也急了，他反应极快，不过一眨眼就拦住了纠缠的母女俩。只是……他实在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拦，只好将双臂举高，拦在顾惜兰身前当肉盾。
“丁家除了你爹，都是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的恶棍，我要找你爹去，我找他算账，是他狠心丢下我……”顾惜兰察觉围着她腰的手劲比预料的大，心里更踏实了，自然更能放开手脚做戏。
族长脸色惨白，除非是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否则不管是何缘由，若有人在祠堂含冤而死，传出去名声扫地不说，祠堂若困着冤魂，对子孙后代可不利呀。
于是，几个人就这么拉扯了起来。
“绍秋媳妇，你千万别想不开！你要是死在丁家祠堂里，官府来了人，我们很难交代呀！”
“那我就死在祠堂门口！”
“那也不行！你就……你就不许死！”
丁绍城贪财却也胆小，看那四个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滚过来又滚过去的。急得满头冒汗，推着丁绍辉连问：“怎么办？三弟你说怎么办？咱们这样……她那样……传出去会不会……怕不是……”
这时，只听族长一声哀嚎：“不能死在祠堂！”
一嗓子把那两兄弟喊清醒了，赶忙也上去帮忙。
顾惜兰的力气比一般男人都大，唯一一个能压制她的范卓然又不敢轻易伸手，更怕劲儿使大了反而弄伤了这一团解不开的人。
丁绍辉硬挤到中间，拉住顾惜兰一只袖子，涨红着脸，憋出了一句：“祠堂里若有了冤魂，难说丁家就要开始走下坡路了。”
顾惜兰感觉自己手脚都被人制住了，身前又有范卓然这座大山黏着不放，只有一对耳朵尚且能动。闻言，立刻嘶吼出声：“要我活，只有一个办法。族长，你当着众人的面说说，顺昌阁盈利了没？”
不等族长张嘴，担心出事的族老们先就抢道：“有盈利的，有盈利的，我们都看见了！”
丁绍辉一松手，死犟着问道：“那账面上是不是少钱了？”
顾惜兰被气得七窍生烟，立刻转了向，推搡着丁绍辉，手指直往他脸上戳：“那你也说说看，到咱们约定的日子了没？”
原本扭成麻花的几个人，猝不及防地被顾惜兰甩到了一边。她力气可不小，丁巧儿身量又纤细，摇摇晃晃就朝后退。身后又是上了年纪不禁摔的族长，他尖叫着连喊自己没活够呢，眼前的景象却从乌嚷嚷的人群变成了湛蓝的四方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