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军心还用我动摇啊
“话也没错，但为什么连面都没见，就先舍弃了我这边的合作呢？”顾惜兰哂笑，“我不记得自己得罪过你呀！还是说，看不起我是个出身低微的寡妇？”
李掌柜身材敦实，性格似乎也如此，苦笑道：“顾掌柜，我的大女儿也是新丧守寡，我看着你也跟看着自家闺女差不多。可……可在下也不能说太多。但若是你跟衙门里……只要你还没把钱都给出去，你还有机会回头的。”
衙门，机会，回头……
顾惜兰蹙起双眉，她总觉得问题可能出在别的地方。
李掌柜见状，偷偷夹紧马腹，一溜烟跑了。
“怎么就走了……”
坠儿还想追上去，顾惜兰却拦着她，道：“稍安勿躁！还有最后一家，再试一次，实在不行再想别的办法。”
然而，最后一家商行格外凶悍，伙计直接将帖子扔到了店外，顺道把坠儿赶了出去：“东家说了阴盛阳衰不是好兆头。”
“放屁！”坠儿气红了脸，叉腰怒道，“顺昌阁生意有多好，你们是瞎了看不到吗？”
伙计却鼻孔朝天将人推到了地上：“那不过是回光返照，好不了几时的。瞧你们那掌柜的傻劲儿，自以为找到了靠山就高枕无忧了，呵！”
“广丰商行是吧，我记住了！”顾惜兰不知何时下了马车，咬着牙将坠儿拉走了。
身后的伙计怪腔怪调道：“我记住了！哎呦，吓死个人喏！”
坠儿身上疼，心里更疼，红着鼻子问：“怎么办呀？！”
顾惜兰嗓音喑哑，能听出来也是含着愤怒的：“我在车里都看清楚了，他压根儿没把帖子送进去。”
坠儿脑筋一转，忙道：“那是……他东家早就放下话了？是不是二老爷和三老爷背地里使坏……”
顾惜兰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几条青筋在发缝里若隐若现地突突直跳，她道：“不是没可能。但这些人若只是被那两兄弟收买了，其实不必做到这种程度。他当街羞辱你，就是在羞辱我，而我……”她眉头一锁、当机立断，“走！我们去个地方。”
周府书房，喝了一天西北风的顾惜兰忽然就理解了丁盼儿的快乐。
一旁的徐泰嘴角直抽抽，暗自嘀咕要这么吃下去，干脆直接上晚膳吧。
而周宴青的脸仿佛是从墨汁里捞出来的，冷声问：“你是来蹭饭的？”
顾惜兰猛地摇头，指指塞得满满当当的嘴，呜呜了两下。
周宴青也是佩服自己，居然能心领神会，知道她是想说吃完了就说正事。
然而，顾惜兰好不容易咽下了食物，一张口又开始打嗝了。
坠儿慌里慌张上去拍她的背，又把茶碗强行喂到她嘴边，低声急道：“你再这样，周大人可不耐烦了！”
周宴青、徐泰无奈扶额。
顾惜兰手忙脚乱勉强止住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动静，摇身一变，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有模有样道：“我的杂货铺价格能压到多低，大人心里再清楚不过了。生意人嘛都是要赚钱的，对价廉物美的东西应该挪不开眼才对，怎么会有人不愿意跟我见面呢！所以……我觉得是因为我支持新法的关系。”
顾惜兰振振有词地抱怨，听得周宴青眉头紧锁。
“大人，您别不信，听我给您分析。生意人的秉性就是多个朋友多条路。就算我是个出身不高的寡妇，可开门做生意的人近年关的时候又爱讨个好口彩，哪怕是市井下流、三姑六婆从门前，他们还会和颜悦色呢，好端端地干吗给我吃闭门羹呢？”
“推行新法是朝廷的决心，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你这样胡乱揣测，是想动摇军心吗？”
“军心还用我动摇啊？”
在顾惜兰看来，自己只是实话实说，可钻进周宴青耳朵里实在是不中听呀。
“大胆！”周宴青拍案怒道。
顾惜兰吓了一跳，埋头嘟囔了一句：“我又不是瞎子。”
周宴青噎了噎，其实顾惜兰的猜测是有几分可信的。因为她是毫不犹豫选择支持新法的，而其他几位被迫支持新法的掌柜，最近似乎也没有那么多应酬了。很显然，有些商贾即便不反对，也不想轻易被人划到变法的一派。
可要是承认了这一点，顾惜兰那钱串子，指不定是要对余款讨价还价。
脑筋一转，周宴青轻咳两声，道：“你就没想过是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小叔子在捣鬼？”
顾惜兰已经被坠儿问过一遍了，而且自己刚才也说了生意人不会轻易得罪人的，这理由难道还不够充分吗？她有些不耐烦了，抓着拳头乱舞一通，道：“坠儿，你说。”
坠儿上前蹲了个礼，刚一抬眼，就被周宴青的眸光给吓到了。
人长得再俊，也架不住他凶光外露呀。
想罢，坠儿咽了咽口水，小声禀道：“大人，我们拜访广丰商行的时候，伙计压根没把拜帖送进去，还故意把我推到大街上。太太说……像是故意给咱们难堪。”
顾惜兰重重一点头，接道：“如果只是为了帮我的两个小叔子，没必要做这么绝的。只要像前几家那样，做做样子推脱东家不在铺子里不就行了。周大人，您别怪我不支持您啊，实在是支持您的代价有点大。要不然，剩下的几千两……”
果然，这女人连宗族规矩都不怕，眼下只是吃了几次闭门羹怎么可能就这么被难倒！
她就是想趁机再来一次讨价还价！
周宴青眉心一跳，难得丢掉了君子风度，很不礼貌地打断了顾惜兰的话：“你忽略了男女授受不亲的问题。有道是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人家不见你不是很正常嘛。”
“七年不同席不共食？”顾惜兰觉得这话很新鲜，反反复复琢磨着，“男女不坐一张桌、不吃一桌菜……合着有钱人就这么爱折腾呀！怪不得木作挣钱呢，要是都讲这个理儿，桌子得准备两张。”
周宴青神色复杂地皱了皱脸，觉得这妇人的想法还真是……与众不同，不管想什么都会拐到钱眼里去。
顾惜兰有点被带跑了，眉间拧出一个“川”字，双眸突然一瞪，拍掌反驳：“不对呀，大人请客的时候，我跟那么多男人一起吃呢！”
周宴青无奈且无声地嗤了嗤，冷笑道：“其实……本官也没想到那日你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