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跟着您干
“我告诉你们吧,她在外头立下了赌约,三个月内若不能让顺昌阁的盈利翻倍,就得乖乖地把家业交给二叔和三叔。”丁贞儿举高了三根手指,质问顾惜兰,“你打着我们姐妹的旗号,明火执仗地和两位叔父抢家产。可你一介村妇,哪来的胆量敢夸下如此海口?还有,你想过没有,你若失败了,可不是你一个人遭罪,我们四姐妹都会受牵累的!”
短短几句话,等不到说完就把敬称给弄丢了,足见丁贞儿怨气之大。
可说到气性,谁没有呢!
顾惜兰冷笑着问道:“看你们的样子,难道都不知情?”
丁巧儿和丁静儿同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扭头却见丁盼儿闻着菜香味频频点头。
丁静儿无奈地捏着幺妹的下巴,对着继母连摇了几下。
“我一个乡下人向来不懂什么规矩,只能请教李嬷嬷。”顾惜兰向身后问道,“听墙根儿算哪条道儿上的规矩?”
李嬷嬷意味深长地冲丁贞儿摇摇头,道:“回太太的话,有道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听墙根儿怎么能叫规矩,分明是受君子唾弃的举止。”
丁贞儿意识到自己方才过于咄咄逼人,落下了话柄,忙解释道:“腊梅是碰巧经过,并不是有意偷听……”
“我也是碰巧问的。”顾惜兰说罢,挑眉瞪了眼腊梅。白天她只是知道有人盯梢,这会儿倒是连谁偷听的也知道了。
想到这,她不由仔仔细细打量着丁贞儿。那怜悯的眼神仿佛在说,出身是好可脑子却不怎么聪明。
顾惜兰打一下又躲一步的做法,本就让丁贞儿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再加上欲说还休的目光,气得丁贞儿摔筷子走人。
见状,顾惜兰假意送到门边,看似低声下气地赔罪:“是我对下人管教不严,备的竟然只是庶鸡蛋,把你这金尊玉贵的嫡小姐给气饱了。我一定想办法尽早找到嫡母鸡,尽快让你吃上尊贵的嫡鸡蛋。”
这话说得无异于火上浇油,丁贞儿捂着耳朵跑开,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门槛上。
顾惜兰捂着嘴偷乐,转身却见丁盼儿的鼻孔都快插在那盘鸡蛋上了。这场面跟当年顾惜兰进府时大口吃肘子的情形也差不多呀,她就知道哪有什么天生的小姐命,人都有三穷四急的时候,要是四十来天不吃肉,富家千金也熬不住啊。
丁静儿拽着妹妹的衣角,悄声让她坐好。直到顾惜兰言笑晏晏地走了回来,她也不便再出言提醒了。
“把鸡蛋摆四姑娘跟前。”顾惜兰努力地笑着,尽可能地让自己看上去有几分长辈的慈祥,“都别拘束,你们吃着我说着,咱们明天去了顺昌阁之后……”
丁巧儿一听这话,一双眼就亮闪闪的。
可丁静儿却打断道:“母亲,女儿脑袋有些晕,恐难留下来伺候母亲……”
丁盼儿可忙坏了,带吃带说道:“进屋前我也头晕来着,吃了两块蒸糕就好了。三姐姐怕也是饿了,吃了饭……”话到一半,大腿被狠狠一拧,方才后知后觉地看着丁静儿的眼色改了口,“怕是也好不了。”
四个人围着一张小桌,顾惜兰什么小动作看不见,这就知道丁静儿不愿参与此事。只好强笑着叮嘱丁静儿:“我让坠儿送你,夜里黑不要走太快,身上实在不好就去请郎中。”
丁静儿忙欠身道:“女儿不能侍奉母亲茶饭已是不孝,哪敢劳烦坠儿姐姐相送,有四妹妹搀着我就行了。”
顾惜兰被她自相矛盾的托词说得哂笑起来,却不似待丁贞儿那般犀利。又见丁盼儿舔着嘴唇盯着桌上热乎乎的饭菜,失笑道:“那我让坠儿给你们带些吃的。”
眼见着人哗啦啦地走了一大半,顾惜兰有些泄气。
这时却听丁巧儿站起来,道:“母亲,我跟着您干。”
或许是遭受的挫折太多了,顾惜兰一下子没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次日一早,坐上了马车,她还混混沌沌的。
坠儿撩开帘子,说是到顺昌阁了。
顾惜兰动作利索地下了车,然后……
李嬷嬷觉得实在没眼看,一脸怒其不争地转过身去。
顾惜兰利索地跳下车,抢过车夫的活儿摆好脚凳,直把坠儿看得眼角直抽。服侍人的活儿都让主子干去了,那她这丫鬟又该干什么呢?
丁巧儿哪还敢下车呀,赶紧跪在马车上哐哐磕了三个响头,道:“母亲!女儿不敢,女儿惶恐,女儿……”
顾惜兰心虚自己犯错在先,可不敢受这大礼,忙道:“怪我怪我,是我犯迷糊了。”
说时,就想拜下去还礼,手臂却被人一托,同时腰上被掐了一把。回头看到的自然是煞神一般的李嬷嬷,顾惜兰哪敢抱怨,指着天上随口说了句“天气不错”,耳边却传来了一声闷雷。
等在门外的张福一时竟无言以对。
顾惜兰头顶焦雷,干笑两声,道:“有劳张管事,带我们认认路吧。”
张福本着谁是掌柜就替谁当差的想法,在前引路,道:“顺昌阁一共三进院落,伙计学徒都有分工。每一行都有管事,也有带学徒的师傅。谁要是无故串门被管事抓个正着,就得扣月钱。”
顾惜兰见每一行的人都光着膀子干活,臊得丁巧儿这黄花闺女眼睛都没处放了。刚要笑出声,丁巧儿手里捧的暖炉正好闯进了她的视线,顾惜兰不假思索道:“什么黑心铺子,干累了还不许人家松松筋骨呀?”
刚才还埋头苦干的工匠们顿时傻眼了,纷纷停了手头的活计,难得来个能说公道话的活菩萨,可不得仔细瞧瞧。
可他们这身上赤条条、眼神直愣愣的架势把丁巧儿吓得够呛,连声喊着“春桃”,人就躲到后头去了。
张福见此情形,忙抄起挂在门后的鞭子,往地上一抽以示警戒,道:“别以为掌柜的来了你们就能偷懒!”
李嬷嬷一如既往用严厉的目光注视着顾惜兰,提醒她要记清楚自己如今的身份。
然而这一次,顾惜兰的神情没有认错更不可能求饶。她只是定定地冲着那条鞭子发愣,脑海里头一次冒出一个疑问,她要学的所谓大户人家的规矩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