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诡辩
她一身素衣，面无表情。
“殿下有什么可以冲我来，不要连累旁人。”
她的声音很轻，很淡。
薛紫宸竟然不合时宜的有些暗爽，这招对罗凝霜果然有用。
见罗凝霜出来了，罗思思扯了扯薛紫宸的衣袍，“殿下。”
薛紫宸有些犹豫，他深知覃嬷嬷对罗凝霜的重要性，此刻若是强行逼她回府，罗凝霜肯定是要恨上他的。
但是他垂眸看了看罗思思，她是他未来的王妃，太过偏颇旁人，岂不是叫她寒心。
更何况罗思思一片孝心天地可鉴，罗凝霜也早就恨上他了，百姓面前还是应当站在罗思思这一边。
罗凝霜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走到薛紫宸面前。
她抬头，看着他。
薛紫宸缓缓开口，“在事态变的更糟糕之前，本王劝你跟思思回去，她再跪怕是会跪坏身子。”
“殿下，您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敲登闻鼓？”
“您有没有想过，我这五年，是怎么过来的，她只跪了这么一会，怎么就会跪坏了身子。论身子娇贵，养在丞相府十三年的我，自然是比她更娇贵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激动。
说到最后，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薛紫宸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罗凝霜看着他，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殿下，我只有覃嬷嬷一个亲近的人了。”
很讽刺吧，亲情居然是她的软肋。
她转身，看向人群。
“各位乡亲父老，我罗凝霜，今日把话放在这里。”
“罗丞相他在府上动用私刑，逼问看我长大的嬷嬷罗老夫人给我留下的遗物藏在何处，嬷嬷此时被折磨的只剩下一口气，此事我绝不妥协，一定会等一个决断。”
罗思思听到罗凝霜的话，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她皱起眉头，嘴唇微微颤抖。
“覃嬷嬷她只是府上的一个下人，你居然要为了她将把你养大的父亲告到登闻鼓院，覃嬷嬷一条贱命，你有必要闹得这么难看吗！”
薛紫宸应和着，“凝霜，思思可能不清楚你与覃嬷嬷之间的感情。本王明白，你先撤案回府，不要把事情闹僵，本王愿意从中调停，绝对让你满意。”
“更何况，”薛紫宸顿了顿，“覃嬷嬷毕竟是个下人，命比草轻贱，高门阔院内打死一两个下人也是常有的，你何必抓着不放呢？”
罗思思趁机落下两滴珍珠泪，“姐姐，你也在丞相府十三年了啊，怎么能说翻脸就翻脸，思思还真是为你的不孝而伤心呢。”
贱命一条？
命比草轻贱？
养了她十三年，丞相府上下都挂在嘴边。若是能选，她才不想被养在丞相府十三年。
罗凝霜冷哼一声，“早在五年前，祖母让覃嬷嬷照顾我时，就已经还了她的身契，覃嬷嬷早就不是丞相府的下人了！”
罗思思一愣，怪不得她敢整出这么大动静来，原来是罗老夫人早早还了覃嬷嬷的身契！
“诸位都听到宸王和丞相千金是怎么说的了吗，平民的命比草轻贱，若是我今日退让了，岂不是助长他们的气焰，不过诸位放心，我罗凝霜绝不肯让！”
说完，她转身，走回登闻鼓院。
大门，再次关上。
留下薛紫宸，呆立在原地。
人群一片哗然，而罗思思脸色惨白。
院内一直听着的陆枭嘴角勾起，一改往日严肃的神情，“罗姑娘真是威风，你这是摆了他们一道啊。”
“凝霜从未想过害人，若是他们肯平安度日，自然是不会惹麻烦上身的。”
陆枭听了罗凝霜的话，不禁为之赞叹，他缓步走到罗凝霜面前，轻轻鼓起掌来。
“精彩，实在是精彩。罗姑娘可是比外面那位更像是名门之后，这份胆识和机智，着实让人佩服。”
陆枭的眼中闪烁着赞许的光芒，“你方才那番话，可谓是字字珠玑，句句诛心，你当真是很擅长诡辩，不入朝为官实属可惜。”
罗凝霜闻言，微微颔首，但脸上并无得意之色。
她轻声道:“多谢陆大人夸奖。凝霜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若是他们行得正，站得直，又何惧我的言辞呢?”
陆枭听罢，眼中笑意更深:“罗姑娘说得极是。”
罗凝霜向陆枭深深一揖:“请大人莫要怪罪，其实我敲鼓并非仅仅是为了覃嬷嬷。”
陆枭敛了脸上的笑意，“此话何意。”
随后他深深叹息，“若你还是为了五年前的事，我刚才都白夸奖你了。大良崇拜郡主的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你淹死，你若还执着于过去的事，当真是毫无意义。”
罗凝霜有些小小的失望，她五年前本来就是被冤枉的，难道她连耿耿于怀的权利都没有呢？
不过她抬眼看见陆枭因案件熬出的黑眼圈后，她释然了。
这件事太久远了，更何况郡主的恩宠经久不衰除了陛下偏爱，更多的还是郡主自身本就受的住这份恩宠。
再加上当日在贵妃赏花宴的贵眷没人想得罪丞相，更没人想得罪郡主。只要罗思思和罗夫人统一口径，她肯定掀不起浪花。
再纠缠在这件事上，无异于蚍蜉撼树，无济于事。
陆枭就是看透了这一点。
“陆大人，五年前的事，凝霜已经算是释然了。罗刹岛的皮鞭，竟没有他们的冷言冷语叫我吃痛。凝霜要说的是另一件事。”
陆枭像是松了口气，“只要你所言非虚，本官愿意帮你。”
司谏有监察百官之责，得罪的人数不胜数，他不介意再得罪丞相。
虽然因为罗凝霜得罪丞相有点不划算。
“罗姑娘，你的诉求，可以说来听听。”
“陆大人肯定知晓我被流放五年的事，前几日我获赦归来，却发现祖母已死。”
提起祖母，罗凝霜难免悲伤，她控制不住的想要哽咽。
“逝者已逝，姑娘保重身体。”
登闻鼓院伺候在陆枭身旁的仆役虽无表情，却在心中暗暗惊叹，陆枭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啊。
罗凝霜深呼吸，控制情绪，“我总觉得祖母死的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