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小小姐
僵持的三人皆未妄动,继续互相警戒着,他们也许都在等榻上的小丫头打破此刻的沉寂。
可榻上的小丫头苦于身上的伤,思绪也跟着乱了起来,不知如何应对眼下的局势。
逢春她要救,然而圣孙和世子都在殿中,她想偷摸与逢春相认恐怕不大可能。
孟归荑纠结得握紧了拳头,因为她情绪突然绷紧,坐在她身边的白虎也变得警惕,纷纷站起来,姿势都变成了防守的状态。
黑暗中的寝殿,连最后一丝的炉火都灭了,月光从殿门处延伸至内,将站在殿门的少年的身影,拉扯得极长。
他似乎看透了小丫头眼神后头无奈的纠葛,突然举手投降:“算我多事,归荑既然不想伤虎,必定也不想伤人。我退出。反正其他宫殿也有白虎袭击,我去旁处做大善人吧。”
俊美的少年正如他自己所说,调头就走,毫无拖沓。
然而,殿内的小丫头和圣孙殿下都为之一震,逢春也在犹豫要不要先去支援哥哥枯木。
孟归荑再也坐不住,她挣扎着起身,问逢春:“你哥哥枯木是不是也来了?”
听到这话,相较于之前的惊讶,逢春此刻已经足够淡定,她点点头。
此刻,小丫头为了撑着床榻站直身子已经满头冷汗,圣孙殿下实在不忍心,已经忘了与蒙面女子对峙,只顾着去扶小丫头。
“归荑,你下床作甚?”
孟归荑不及回答,扶着圣孙殿下站好,又喘了口粗气,才问逢春:“今日,一共多少只白虎误入皇宫?”
误入?
枯木和逢春兄妹俩人今日闯宫,就是为了刺杀狗皇帝,哪有什么误入,根本就是筹谋许久。
但小丫头明显想将他们二人从这次的白虎袭宫中摘出来,便说了实话:“十只。”
闻言,孟归荑急忙拉起圣孙殿下的手,祈求道:“子辰,现在只有你可以力挽狂澜救下这十只白虎,你能不能,帮帮归荑?”
圣孙殿下当然愿意,他不用她多讲便知之后需要如何行动,只是若带走三头白虎,单独留下蒙面女子在此地面对小丫头,他根本不放心。
小丫头只好劝道:“这世上,已经死了一个孟归荑,她不可能再杀死另一个。再说,你皇爷爷那里,应该比这里更危急。”
“……”
圣孙殿下决断过后,立即领着三只白虎出殿,不再耽搁。三只白虎听过小丫头的吩咐,亦步亦趋地跟在圣孙殿下身后,跟着他去收服其他七只虎子虎孙。
很快,殿内就剩上一世亲密的主仆二人,只是这一世,她们那么的陌生。婢女无声地望着眼前的小丫头,表情带着些许希翼。
孟归荑却忍不住眼露泪光,冷声质问逢春:“难道你忘了你家小姐临死前的遗言了?她是不是说过,即便杀了她孟姓候府满门,但天下传承了孟家军孟家魂的人,还有千千万万。她相信你们会暂避偷生,蛰伏静默,未来必替孟家冤魂,归来复仇!”
一听这话,逢春沉沉跪倒,抱着小丫头的腿痛哭流涕:“小姐!你就是我家小姐!逢春糊涂,差点伤了小姐!”
孟归荑虽想承认,却不得不用其他借口遮掩。她业已泪眼婆娑,扶着逢春的肩膀哭了一会儿后,才道:“逢春,我虽不是你家小姐,却是你家小姐的孩子,即便未出生时,你们兄妹的音容笑貌,我都记得。”
听闻此言,逢春诧异不已,她欣喜地连连磕头,边哭边喊:“小姐啊,我的小姐,你虽惨死,但小小姐幸运地活下来了。这其中多少幸运,一定是你在天有灵,保佑小小姐能健康长大。”
“……”
孟归荑悲戚难当,她多么希望自己真的能保佑自己那可怜的孩子幸运地活下来,但很可惜,只有她侥幸重生,借尸还魂。
可这种奇妙且怪异的事,她不能承认,更不能宣之于口,只能寻个更说得过去的缘由。
尽管这个用来遮掩的缘由,细细想来全是漏洞,她也只能如此选择。
“逢春,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但绝不可以再有旁人知晓,就连枯木,你都要瞒着。”
“好,小小姐。”
逢春认了主,脑子丢了一半,她也没细想其中枝末就一口应下,然后一心扶小丫头回榻上重新躺好。
小丫头伤口虽没有破裂,但牵扯到伤口五脏六腑都疼。
她缓了许久,终于忍过阵痛,问起这次刺杀之事:“你们若想为我…我娘报仇,怎么不奔赵良仁去?”
说起姓赵的那个贱男人,逢春一肚子火,恨不得生吞活刮了他。但她很快克制住情绪,跟小丫头解释:“当年孟家军叛国的罪证,就是鸿胪寺卿搜集并呈报给狗皇帝的,如果连这源头都是假的,那整个京城,想我们侯府倾覆的,就只剩狗皇帝一人!”
“……”
不是只剩四海国的皇帝,还有赵良仁,还有赵良仁身后那位隐藏得很深的殿下。
皇帝陛下也许有他自己的私心,但赵良仁一流才是觊觎孟家军军权的真正的鬣狗。
皇帝陛下尚有不杀的可能,但赵良仁他们,死都难填她心中的仇恨。
这么多年,赵良仁在朝中四处党朋,无论是太子殿下,还是二皇子、四皇子,他都有往来,献媚的法子更是眼花缭乱,迷惑得让人难以分辨出,他到底投靠了京中的哪个贵人。
孟归荑有时候想,宁可杀错也不放过,索性把京城中这几位殿下都杀了,这样必无错漏。
但又一细想,她若是还像前一世一样,活得稀里糊涂,临死之前都沉醉在虚幻的美梦中,那再世为人又有何意义?
幸运的是,人生还长,她还年幼。
终究有一天,她会查明过去种种,为死去的亲人报仇雪恨。一分是一分,一寸是一寸,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孟归荑收拢发散的思绪,追问逢春:“你们为何如此笃定是皇帝陛下?”
逢春便将北靖皇帝分析的话,说给她听:“天下兵权,归于统一,各地军营都在兵部造册,便于皇帝集中管理。但四海有三方特殊,天机局,京中军防,以及孟家军。天机局只对皇帝一人负责,自然不能在兵部造册;京中军防,涉及皇帝和京师安危,虽也在兵部造册,但只有皇帝可以调遣派用;独独孟家军,不仅不在兵部造册,皇帝对其也没有直接管辖的权利,被皇帝忌惮、取缔,便是它注定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