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孟家余孽
圣孙悲切,回宫路上犹如丢了魂的木偶,抬腿的动作都很僵硬。可直到站在殿外,遥遥听见殿内欢笑的“兄妹”二人,他终于回神,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也不知在殿外站了多久,他才暴怒地呵起:“到底是谁,灭了本宫宫中的烛火?”
孟归荑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急忙递眼神给世子,世子聪慧,须臾便跳窗尿遁。
小丫头见状,这才开口喊圣孙殿下,回答:“子辰,是归荑让若水哥哥灭掉的,爆烛声总是很频繁,太扰人。”
圣孙殿下终究没再说苛责的话,他走近坐下,脸上冷峻的神色不由地淡去几分:“伤口还疼吧?”
“嗯,疼。”
小丫头握住他的手,没多问,只是挣扎着坐起身抱紧了他。他缓了好久,终于长吁一口气,恢复了往日淡然端庄的模样。
突然,他问:“归荑,若是我和若水一同掉到了水里,你会先救谁?”
小丫头听见这种问题,轻笑了好一阵,才回答:“当然救你,若水哥哥武功在我之上,不需我救。”
圣孙殿下却不是很满意这样的回答,他忍不住追问:“要是我也会武,你救谁?”
“……”
孟归荑纠结半天,不知道如何回应,偏偏圣孙看着她满脸期待。说起来,她和梁子辰相伴长大,自然是打小的情意,可不知怎么,明明和世子相处不过一天,她却很喜欢世子潇洒恣意、飞扬洒脱的性子。
便是这衡量如何应对圣孙殿下的间隙,天边忽然响起连绵的虎啸,由远及近。
不好!
小丫头不由地毛骨悚然,她隐隐地觉得,又有大事发生……
夜已深,碧霞宫的宫人皆已入眠,殿宇寂静一片。许是圣孙殿下不喜爱旁人搅扰的缘故,不仅廊下无人守夜,便是宫外当值的禁军也比其他宫少许多。
而三只个头巨大的白虎如入无人之境,它们寻着记忆中的味道,轻巧地沿着殿宇跳跃,很快精准地跃入圣孙殿下的寝宫内,踩着猫步,扬着尾巴,盈盈地靠近床榻。
三只白虎同时翕动鼻头,确认着那榻上的小丫头。是不是它们思念多年的家人。
榻上的小丫头只一眼便认出它们,也知道它们靠近并非为了捕猎,她不由红了眼眶。
可圣孙殿下瞧着这三头大家伙甩着舌头靠近,他如临大敌,一度想拿起小丫头的佩刀抵御。
孟归荑急忙拦住他,跟他说了实话:“子辰,它们是来找我的,别伤它们。”
“……”
圣孙殿下一开始并不相信,直到其中一只凑近嗅他的手,还用带着倒刺的舌头在他手上轻轻舔了舔,他才放下刀。
另外两只白虎沿着床榻嗅了很久,终于在确信榻上的小丫头是孟归荑后,它们兴奋地直哈气,却不敢扑上来亲她。
白虎最通人性,它们应该嗅出了她身上的血味,知道她受伤了,才不敢亲近。
孟归荑分别揉了揉它们的脑袋,柔声问:“这些年,你们过得好么?”
“嗷呜!”
“嗷呜!嗷呜!”
“嗷呜!嗷呜!嗷呜!”
没一会儿,三只白虎排排坐好,依次嚎了几声。坐得离圣孙殿下最近的那只,还用屁股将圣孙殿下往旁边拱了拱。
她瞧着三只白虎身上没有血迹,爪子也白白净净的,悬起来的心终于放下。孟归荑又摸了一通它们一把光滑水灵的皮毛,不由好笑道:“看样子,应该是过得不错。”
圣孙殿下也尝试着伸手,但始终不敢落下,她看在眼里,便告诉他:“你和我一同长大,身上早就沾染了我的气味,它们肯定不咬你。”
听到这话,圣孙殿下才终于将手掌落在身侧的白虎上,轻轻地顺毛撸了几把,白虎受用地又将自己硕大的身躯往他手下歪了歪,示意他继续,他不由莞尔。
追着白虎入殿的蒙面女人,在见到人虎和谐的画面后,她止不住怀疑。望着榻上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小丫头,她红着眼眶问:“你真的是孟归荑?我的小姐?”
可女人问完又觉得这种问题实在荒谬,连连否定自己之前的臆测:“不可能!我家小姐若活着,也该和我一般大,怎么会是个小丫头呢?”
尔后,又开始深深地犹疑:“可是,这世上,能让白虎如此听话的人,只有我家小姐才是啊。”
“……”
即便化成灰,孟归荑也认得出女人就是她的婢女逢春。
见逢春如此摇摆不定、犹疑万千,孟归荑心中酸楚,但圣孙殿下还在殿中,她并不敢贸然与逢春相认。
且很快,圣孙殿下已经认出逢春便是今日当街刺杀的蒙面女,他举起刀质问:“你也是孟家余孽?”
孟家余孽?
这几个字太刺耳!
孟归荑听见都下意识地侧目,何况逢春?
逢春利索抽剑,对准圣孙,她的口中,全是孟氏侯府数不尽的屈辱。
“孟家余孽?我家侯爷、将军和小姐,哪一个欺君叛国、卖国求荣了?不过就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狗皇帝过河拆桥,陷害忠良,才是我们万民的祸害!而你,既然是狗皇帝重用的孙儿,那应该也是个小祸害!杀了也不冤枉!”
骂完,她便持剑向圣孙殿下刺来。
可是逢春不知,就在她的背后,世子突然出现在殿门口,向她放了一掌。
孟归荑瞧得出那一掌的威力,她焦急地拍了拍手边那头白虎,给了它一个眼神。
白虎立刻会意,转头将逢春撞到一边,躲过了身后突来的攻击。而逢春也因此身形不稳,再无法逼近圣孙殿下,威胁圣孙殿下的安危。
下一秒,“啪”的一声,只听落空的寒掌将殿内的药炉击个粉碎,汤药淌了一地。
于是,世子、圣孙殿下和逢春三人皆愣在当场,他们齐齐看向榻上的小丫头。
因为他们谁也想不通,为何她要保一个擅闯皇宫的刺客。
就连逢春,也说不清道不明此刻的心情,只是在内心深处隐隐期待着,那个荒诞且无妄的答案,能被肯定。